宇文神舉看清來人後,禁不住驚呼道:“王將軍這是怎麽了?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就在宇文神舉說話之際,驛舍外邊已是甲葉之聲紛雜湧動,王軌不理其他,將手中的人頭“咣鐺”一聲扔在了劉勇身前的幾案上,恨恨的問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般加害我?”
直到此時,大家才看清劉勇幾案上擱著的人頭不是別人,正是他的二弟劉封的腦袋。
不待劉勇回答,高穎已是和楊素對視一眼,倆人不約而同的閃身到了屋門兩旁,果然見到兩個手執刀、劍的兵丁闖了進來。他倆也不答話,一人一個,分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過兵丁手中的兵刃,並且順手扭斷了那兩個兵丁的脖子,將其屍身踢出了門外。
楊素高聲朝外麵說道:“劉勇謀反,已經受擒,你等與此事無關,莫要做無謂之爭,還不快快散去!”
忽聽門外有人冷冷的說道:“如此有詭辯之才,實是個不錯的苗子,隻可惜不識時務,生生站錯了隊伍啊!兒郎們莫要聽楊素胡說八道,將這裏緊緊的圍了,跑了一個,務必唯你等是問。”
此人說話平仄無分,陰陽怪氣,楊素一聽便知道是誰了,心道:原來獨孤楷在這裏,看來今日這場變故是早有預謀,如此一來便不能善罷了。
楊素嘻笑著還嘴道:“這就是獨孤楷伯父的不是了,哪有剛在人家吃飽喝足便翻臉不認人的?可不要忘了,在蒙州時楊素還好生伺候過伯父你呢!”
獨孤楷在門外不冷不熱地說道:“說的也是,等一會兒捉住了你,先讓你填飽肚子,然後再一刀殺了,也算還了你的人情!”
楊素聽他說得輕描淡寫,禁不住脖子後麵冷嗖嗖的。他一縮脖子,哭笑不得的說道:“伯父倒還真懂得還人情啊!”
劉勇和劉奇兩兄弟一看到老二劉封的腦袋,倆人頓時悲不勝來,劉勇“謔”的站起身來,手指王軌恨恨的問道:“是你殺了他?”
王軌環視了一下驛舍裏的人,眼見著獨孤盛不緊不慢地喝著酒,而他身旁的那個儒生更一副熟視無睹的模樣,禁不住暗自吸了一口涼氣,他不理劉勇的問話,徑直向獨孤盛問道:“這到底是誰的主意?”
獨孤盛斜睨了一下滿身血汙的王軌,咂了一下嘴巴,歎道:“剛才宇文將軍曾譏諷我,說什麽‘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外’,其實獨孤盛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哪裏敢當那十個字啊!不過,我獨孤盛有一點是知道的,如果在別人不知情的時候,毫不費力的將別人的功勞據為己有,豈不比親當矢石要劃算得很嗎?況且能夠替大塚宰除去眼中釘、肉中刺,又何樂而不為呢?”
王軌聽罷,仰首悲笑了幾聲,氣憤的說道:“原來你是想鳩占鵲巢,篡奪我們的功勞?”
獨孤盛詭異的一笑,歎道:“其實我哪裏有這般的謀略?”說罷他指了指頭頂上,接道:“那都是上麵的意思!”
宇文神舉早已站起了身子,他戟指獨孤盛罵道:“天下間無恥之徒,你們兄弟可謂無出其右了!”
獨孤盛聳了聳肩膀,頗為無奈的說道:“那又怎樣,自古以來還不是成者王敗者寇,即便是勇武如賀若敦,此次江南一行,盡管沒有損失多少兵馬,將手下人大多帶了回來,比起我來不知要強了多少,可等待他的隻怕是削官去爵。而我隻需殺了你們,再將蠻左盡數宰了,不但可盡抵損兵折將的過失,而且還會青雲直上,連升三級。”
他說到這裏,猛然站起身子,冰冷至極的說道:“公平,天下間哪還有這事?隻要靠山過硬,再不公平的事也變得公平了。”
日客額插嘴道:“你想一手遮天,可不要忘了,遠在蒙州還有許多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呢!”
獨孤盛大笑,隨即好整以暇的說道:“你是在說楊敷吧!他縱容蠻左,刺殺了宇文將軍和王軌將軍,是我在帶兵回歸的途中,巧遇了此事,不但平定了囂張之極的蠻左,更是將與蠻左互通聲息的楊敷捉拿,如今他正囚禁在蒙州向城,等待大塚宰的發落呢!”
楊素正守在門旁,他聽了獨孤盛這一番話之後,一顆心一直再往下沉,直到此時,他才大致攏出了事情的脈絡。
樊繼能哂道:“你說的倒容易,我就不信楊刺史會乖乖的被你捉住?”
獨孤盛淡然道:“那有何難?我隻需讓人密擬一封手跡與大塚宰相似的書信,召喚楊敷入京商議蠻左的事情,而後在他經過淅陽郡城的時候,將他捉住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嗎?”
此時的楊素再也沉不住氣了,他棄了房門,便要奔著獨孤盛衝來,卻被劉寄北攔住,正不解之際,隻聽劉寄北淡淡的對著獨孤盛說道:“這條計策不但狠辣,而且天衣無縫,的確可以瞞天過海,不過,你忘了兩件事。”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經意的對著獨孤盛湊了過來。
獨孤盛警惕的看了一眼劉寄北,淡淡的說道:“聽家兄說你的刀法很是不錯,可是你若想乘我不備,暗算於我,那你可就大錯特錯了。”
他看似無意地瞥了一眼旁邊好像沒事兒似的儒生,接著問道:“如今你們已是甕中之鱉,我便聽一聽究竟哪兩件事忘了?”
劉寄北在獨孤盛身前站定,已是感受到了獨孤盛森冷的殺氣,心道:這家夥好警覺,看來我真得小心行事。
他凝視著獨孤盛的眼睛,輕描淡寫地說道:“第一件事你沒有料到王將軍會回來,更沒料到他會親手殺了劉封。”
獨孤盛毫無憐憫的瞧了瞧劉封的腦袋,麵無表情的說道:“若想成大事,總該付出代價的。劉封不能完成使命,即便是身首異處,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人。至於王將軍安然回來,這的確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不過即便是多了他,那也是杯水車薪,壞不了我的事情。”
旁邊的劉氏兄弟聽到獨孤盛這般說話,俱都露出憤然的神色,卻聽驛舍外邊獨孤楷說道:“你倆人稍安勿躁,莫要中了人家的離間之計,劉封死得其所,日後我自會在大塚宰麵前好生美言,不能讓你們的兄弟白白死了。”
接著他忽然厲聲喝道:“兒郎們準備好了,今日可不要放走了一個人。”
一聲令下之後,隻聽院落裏應諾之聲轟如雷鳴,宇文神舉等人麵麵相覷,大家心如明鏡,此時這間驛舍真的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如想逃出去,還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獨孤盛忽然舉起酒杯,對著宇文神舉和王軌鄭重地說道:“你倆與我雖不兩立,但畢竟同朝為臣多年,等一會兒,難免各自為己,拚死廝殺,現在我敬二位一杯,也算盡了同朝的情誼。”
宇文神舉拿起幾案上的酒杯,憤然道:“即便是喝酒也不屑與你這等人同飲。”
轉首麵對王軌說道:“我倆一起出生入死,今日又是難免一番血戰,且待我倆痛飲一杯。”
說罷便要喝下杯中酒,卻聽伽羅喊道:“且慢喝下,小心酒裏有毒!”
宇文神舉經她一提醒,連忙將酒杯放下,暗道:我怎這般糊塗?他隨手將酒潑在了地上,隻見酒水落地之處,竟然泛起了一縷青煙。
宇文神舉呆若木雞,王軌則是對獨孤盛怒目而視,恨聲說道:“你這廝竟然無恥到這種程度?若非有人提醒,我和他便要喝下這毒酒了。”
獨孤盛笑道:“要怪也隻能怪你和他腦子不靈光,我連巧取豪奪的事情都辦得出來,下毒的事情又怎會做不出呢?”
接著他輕蔑的“哼”了一下,不以為然的說道:“你說我無恥就無恥了?隻要封住了你們的嘴,天下間又還有何人知道今日之事?”
麵對如此潑皮無賴似的人物,赫連拓疆忽然樂了,指點著獨孤盛說道:“你這廝倒也坦誠,頗似我三師叔黃鷹!”
聽到了黃鷹的名字,外邊的獨孤楷輕“哦”了一聲,隨後他問道:“你是誰?黃鷹怎會是你的三師叔?”
獨孤盛身邊的那個儒生此時也一改剛才疏懶的模樣,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赫連拓疆。
赫連拓疆環眼一瞪,甕聲甕氣的說道:“我是誰幹你何事?你讓我說便說了嗎?”
獨孤盛猛然麵向赫連拓疆接話道:“這個蠢家夥滿嘴的胡言亂語,大哥你不可當真!”
劉寄北歎道:“獨孤將軍你聽好了,我現在說一說你忘得第二件事!”
獨孤盛忙將眼光移向了劉寄北,可是映入眼簾的不是劉寄北的容顏,卻是一團烏黑的足可讓人窒息的刀光。
獨孤盛斷喝一聲:“來得好!”隻見他臂膀一晃,左手已如靈蛇一般探進了劉寄北寄起的刀叢中,同時猱身跟進,右手幻化出重重掌影罩向劉寄北胸前。
原本呆在獨孤盛旁邊的儒生,就在劉寄北動作的同時倏地站了起來,如同幽靈一般飄到了劉寄北身後,一記“橫削掌”奔著劉寄北的脖子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