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月神尼不以為然的一笑,歎道:“漠北武尊就是漠北武尊,無論到了哪裏,都一樣的氣勢淩人。”
黃君不以為然的說道:“天下間庸人自擾,怎能怪到我黃君身上?”
他對麵坐著的張天師忽然歎道:“人心如鏡,如若大家都覺得如此,那事實上也可能真就是這樣。”
黃君看了一眼張天師,冷哼一聲,說道:“你是不是又想和我打上一架?”
張天師擺了擺手,說道:“依我看還是算了吧,等你先把那三個人找到再說。況且,再過幾天,便該和那盜墓賊碰麵了,咱倆一味相鬥,假如因此而受了內傷,豈不是讓那盜墓賊得了便宜嗎?”
黃君默然,低下頭繼續喝茶。
妙月神尼看著張天師,心中暗想:那盜墓賊又是個什麽人,聽他話中很是鄭重,料想絕不是等閑之輩。
由於妙月神尼恬靜好虛,所以並沒有去追問,而是試探著核實張天師的身份,她淡然問道:“如果貧尼猜得沒錯的話,這位該是張符天師吧!”
張天師點了點頭,歎道:“當年我和傅準禪師有過一麵之緣,沒想到一代高僧圓寂之後,竟有神尼這般的人物執掌門戶,也算是對傅準禪師的一個圓滿的業報吧!”
妙月神尼一愣,問道:“天師認得貧尼?”
張天師尚是沒有說話,黃君卻是不以為然的說道:“剛才是我告訴他的,所以他才知道。”
妙月神尼“哦”了一聲,隨後恍然,歎道:“一別多年,沒想到武尊‘腹語傳心術’的功夫更是出神入化了。”
黃君淡淡的說道:“沒什麽了不得的,倒是神尼的‘大悲陀羅尼神功’更加精進,一眨眼的功夫,接連變換了數種法身,或許當年的傅準禪師都不如你。”
妙月神尼愣了一下,隨即回憶起自己剛進來時,由於心神受擾,不自主的外泄神功,於是歎了一口氣,說道:“黃檀越見笑了,如果貧尼的修為能夠及得上師傅的萬一,也不至於在心神恍惚之際,顯露了自己的薄技。”
黃君哂道:“神尼妄自菲薄,黃君不敢苟同。”
妙月神尼不願意在這件事情再談下去,故而說道:“黃檀越這一次來到長安,可曾見過了令徒獨孤伽羅嗎?”
黃君搖了搖頭,隨後問道:“據伽羅信中提到,她未來的夫君倒是神尼的弟子,沒想到咱們倒成了親家?”
妙月神尼一笑,說道:“塵俗之事,一切是緣,有時候確實是咱們始料未及的。”
張天師在一旁也笑道:“世事本無定數,二位皆是出塵之人,本不該有這些感慨的。”
黃君冷冷的說道:“大家都是用嘴吃飯,用腳走路,黃某可從未自詡過是什麽出塵之人!”
張天師不以為意,搖了搖頭,歎道:“我和你認識多年,時常受你的冷嘲熱諷,知道我為什麽從來都不介意嗎?”
黃君點了點頭,說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你若和姬神光一樣的頑固,不知開化,我豈能和你並肩遊走?”
張天師淡淡的說道:“他妨礙了你一樁婚事,你也斷了他一條胳膊,這段官司按說早就兩清了,你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妙月神尼心道:“張符口中的那個‘他’指的自然是姬神光,可是姬神光又是誰呢?”
黃君微怒道:“咱們曾經在回中山立下過誓言,誰也不準再提那件事,你這臭道士難道忘了嗎?”
張天師一笑,說道:“忘不得,忘不得,你且消消氣,我不提也就是了。”
妙月神尼見到氣氛尷尬,便說道:“據我徒兒楊堅說,獨孤伽羅很是想念黃檀越,並且希望在她出嫁那天,黃檀越能夠親自送她出閣。”
黃君語氣轉柔,歎道:“這丫頭倒還記著我這個師傅,算我沒有白養活她異一場。”
張天師道:“既然小伽羅如此看重你這個師傅,那你怎的也要有所表示,不過,我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你身上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東西。”
黃君傲然道:“我黃君能夠親連現場,便是給了獨孤家和楊家莫大的麵子,難道這世上還有什麽禮物比我更貴重嗎?”
張天師連忙道:“是極,是極,黃君是何等人物,天下間的武中尊者,就算是皇上邀請,那也得看你心情,你這張麵子啊,那可真是世間最貴重的東西了。”
隨後,他又歎道:“不過,徒兒婚事,你這做師傅的麵子固然了得,可如果空手而去,總還是有些不妥吧。”
黃君隱藏在麵具後麵的那一雙眼睛,猶如璀璨的星辰一般接連閃動,隨即他點了點頭,說道:“你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既然如此,我便準備一件禮物,屆時一定不會讓我徒兒失望也就是了。”
妙月神尼問道:“黃檀越打算什麽時候去見獨孤伽羅,她和楊堅的婚期可沒幾天了。”
黃君道:“且不著急,等我先把老二、老三找著再說。”
妙月神尼問道:“令弟不是在昨日隨檀越一起離開了皇宮嗎,怎還有找著找不著之說?”
黃君默然,倒是張天師接過話來笑道:“黃鼎和黃鷹以及赫連拓疆本來是隨著咱倆一起走的,可是,半道上因為我多說了幾句,惹得大武尊頗不高興,也不容我分辨,硬是和我動起了手,沒想到就在我和他膠著的時候,他的那兩個兄弟竟然悄悄地溜走了,等我和他切磋完了之後,回過頭來再去尋找,那倆人早就沒了蹤影,沒辦法,我隻好陪著他找了一夜,結果什麽也沒找著,一時口渴,便來到這個茶肆喝茶,沒過一會兒,神尼便來了。”
黃君恍若未聞,自顧自的喝完了杯中的茶水,又提壺倒了一杯,雙手不住的摩挲著杯子,若有所思。
妙月神尼繼而問道:“那麽黃檀越的二徒弟赫連拓疆又去了哪裏?為何也不見他?”
張天師歎道:“這事說起來話長,神尼最好還是去問黃君吧!”
黃君忽然用不冷不熱的語氣接道:“那小子去找他爹了!”
妙月神尼不知其中緊要,然而他知道黃君平生不打誑語,既然事情牽涉到別人的私事,她這方外之人不好細作打聽,於是,挑了個話題說道:“不知黃檀越知不知道,有一些人似乎很在意咱們那倆徒弟?”
黃君聽她話中有話,便問道:“神尼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有人膽敢覬覦我徒兒不成?”
妙月神尼一歎,也不加隱晦,便把葛玦挾持獨孤伽羅以及許常善要殺楊堅的事情,簡單扼要的和黃君說了一遍。
她說完之後,張天師忽然歎道:“在丹水右岸的丘陵中,我曾經看到柔然國師迦旃林提以及劉寄北,還有一個白衣男子,為了一個女子而爭鬥,結果,白衣男子耍了計謀,借著劉寄北之力,傷了迦旃林提,而後,白衣男子帶著女子落荒而逃,真沒想到那個女子便是獨孤伽羅。”
黃君仰首連著冷笑數聲,然後,默然喝下茶水,輕輕的拍了一下桌子,淡淡的說道:“沒想到我黃君縱橫天下數十年,還是有人不把我放到眼裏!嘿,剛才我還在想,該送什麽樣的禮物能不讓我徒兒失望,現在好了,我知道送什麽了。”
妙月神尼大驚失色。
由於她自持是個出家人,頗有些矜持,所以雖是坐在桌旁,但是離著桌邊還有一些距離,當黃君輕拍桌子的時候,她聽到桌麵上似乎沒什麽動靜,而桌子下方的地麵上卻是發出一聲輕響,於是偷眼瞧看,一看之下,禁不住有些心神震顫,原來,就在桌子下麵堅實的地麵上,清清楚楚的有著一個深深的掌印。
妙月神尼和黃君曾經為了黃鷹的事情而動過手,那時她便清楚的認識到,黃君的“西涼掌”深奧無比,盡管她的‘大悲陀羅尼拳’也練到了化境,可是比起黃君在‘西涼掌’上的造詣來,還是顯得火候不足。
所以,在西域六賊的事情過後,妙月神尼更加的勤修苦習,過了多年之後,已是逐漸的樹立起了信心,覺得自己的‘大悲陀羅尼拳’較之當初進境頗豐,就算是再和黃君交手,也不見得便輸了他。
然而,當她這一次邂逅黃君含怒出手的時候,見到地麵上那個輪廓清晰的掌印,不由得心生氣餒,知道自己仍不是他的對手。
妙月神尼恢複平靜之後,對著黃君說道:“沒想到黃檀越的‘西涼掌’力更勝從前,竟然到了‘岫雲穿霧,碧空嵌影’的無上境界,真是令貧尼大開眼界。”
張天師忽然正色道:“神尼隻說對了一半,如今他的掌力不僅能放,而且還更能收,放時如同‘岫雲穿霧,碧空嵌影’,收時則似‘長鯨吸水,逍遙北冥’,唉,不是我讚他,當今天下,能夠在掌力上勝過他的,我還真想不出還有誰來。“
黃君不以為然的說道:“這也沒什麽了不起的,要不然怎會還有人將我黃君視為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