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尋林站直了身子,手握正在滴血的彎刀,看著掉到地上的戊地升騰的首級,表情古怪的說道:“莫怪七哥狠心,七哥實在不願意看到你這麽窩囊,你現在前麵走著,七哥隨後便來陪••••••”
言及於此,他的表情忽然變成了愕然,怔怔的看著自己胸前突出的一截刀尖。
何求站在他背後,鬆開了握住彎刀的手,歎道:“就算老八再貪生怕死,也輪不到你來殺他。”
米安達見到如此變故,驚怒之餘,操刀在手,騰地一下站起身子,舉刀便要對著何求動手。
然而當他看到何求那一雙帶著嘲諷的眼睛時,竟是下不去手,愣愣的停滯了一會兒,最終歎了一口氣,垂下了彎刀,對著安知逸說道:“二哥你說吧,究竟是死是活,全憑你拿主意。”
何求雖然在賭,但他畢竟捏著一把汗,眼見著米安達放棄,不由得也輕輕籲出一口氣,一把抱住正要跌倒的火尋林,有些傷感的說道:“咱們多年的兄弟,我也不願意看到今天的事情,唉,反正你想要舍生求仁,索性五哥成全了你。一旦五哥查明白了是誰出賣的咱們,並且為此報了仇,五哥絕不會偷生,讓你在黃泉路上傷心。”
其實,盡管火尋林殺了戊地升騰,可是他也同樣殺了結拜兄弟,為了打消其他人的抵觸情緒,他不得不說出如此話來,至於將來能不能實現諾言,那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清楚了。
火尋林受的這一刀,直透心髒,由於致命異常,所以他連哼也沒哼,便帶著一腔的憤恨,一命嗚呼。
帥旗下麵的賀若敦聽到了戊地升騰死前喊的話,當他隨後又看到一顆人頭在坐騎圍成的圈子中,騰地一下飛到了空中,緊接著又掉下去的時候,他頓時明白了發生什麽事。
於是他示意那些弓箭手暫停射擊,並且淡然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千古艱難惟一死,就算是英雄好漢,到了生死關頭,也總會不無顧忌的,更何況是這一幫殺人越貨的馬賊。”
一旁的賀若弼此時也已看到了人頭飛落的情形,他本就絕頂聰明,再又聽到了他父親那些話,禁不住也猜到了一二。
他朝著賀若敦問道:“依您看這些賊人就算投降了,能否是真心的呢?”
賀若敦不屑的“哦”了一聲,反問道:“我兒什麽時候見過狗能改得了吃屎?”
賀若弼不解的說道:“既然父親心中早有明悟,何必浪費時間,與其收留一幫首鼠兩端的禍害,還不如趁早斬草除根來的靜心。”
賀若敦轉過頭,微微一笑,歎道:“我兒畢竟年輕,還不能參透兵法之要,你莫要忘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因勢利導,自可決勝於千裏之外,既然他們首鼠兩端,那咱們何不將計就計•••••”
他說到這裏,忽聽有人呼喊道:“賀若將軍在嗎?我要和賀若將軍說話。”
賀若敦回過頭去,先是低聲歎道:“嗯,求饒的來了。”隨後,他提高了聲音說道:“本將軍就在這裏,你是誰?要和我說些什麽?”
那人答道:“我是安知逸,昭武神兵的二當家的。我想和將軍商量一件事情,不知可不可以?”
說話的這人還真是安知逸,當米安達把決定權推到了他身上的時候,他合計來合計去,最終還是把目光對準了老三曹洪道,問道:“老三依你看,咱們是打還是降啊?”
曹洪道先是瞥了一眼安知逸,心道:你這不是自己找台階嗎?我什麽心思你不知道嗎?哼!你這分明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他心中雖知如此,但事態緊急,不容他再推辭,於是他看了看另外三個人,最終把目光對準了米安達,歎道:“我們兄弟九人,出生入死,從來也沒有分開過,可是今日,先是大哥不知生死,接著又有三人相繼殞命,如今,能看著的可就剩咱們幾個了,所以,我想•••••”
他見到米安達隻是低著腦袋聽著,並無什麽異常的舉動,於是膽氣一壯,把心一橫,說道:“權衡利弊,不如我們先佯裝降了賀若敦,並借此機會,混進他的大營,一來二去摸清究竟是誰給咱們下的絆子,然後將那人一舉除去,如有機會,最好就連賀若敦也一並宰了,如此一來,咱們既保住了性命,又報了仇,我覺得這是咱們目前最好的選擇。”
他剛說完,除了米安達之外,其餘兩人俱都舉手讚成。
安知逸見到達成了共識,這才站起身來,趕緊向著賀若敦表態。
一直在外圍的那幾個黑衣大漢,有心明眼亮的也都知道昭武神兵發生了內訌,不過由於之前的例子,誰也不敢趁此機會逃跑,直到安知逸說了話,這些黑衣漢子才算鬆了口氣,因為他們都不傻,聽話聽音,安知逸擺明這是要投降了。
黑衣漢子早就盼著這一幕出現,如今得見曙光,各個自是一臉的興奮,不知不覺之中,催著坐騎,聚到一塊,來到了安知逸等人坐騎的外麵。
安知逸問完之後,一邊豎起耳朵傾聽賀若敦的回答,一邊瞄著逐漸靠過來的那幾個黑衣漢子,並且偷偷的朝著另外三個人努了努嘴。
這時,隨著曹洪道惡狠狠的在自己脖子上打了個手勢,另一邊的賀若敦已然水淡淡的答道:“你等性命盡操我手,難道還要和我談條件嗎?”
安知逸一邊朝著曹洪道點了點頭,一邊答道:“將軍所言極是,我等確實如肉在俎,不過,將軍雖然操刀在手,可我等也並非全無是處。”
賀若敦朝著旁邊的達奚長儒微微一笑,低聲歎道:“色厲內荏,如果他們真的握有實力,絕不會如此的低聲下氣,且聽一聽他們胡編些什麽?”
他回過頭去,佯裝冷哼一聲,接著不緊不慢的說道:“諒你等也耍不出什麽花招,你倒說說看,怎的並非全無是處。”
安知逸看到他剩下的那三個兄弟已然操刀在手,並且慢慢地分開坐騎,便高聲說道:“首先,我們先送將軍一個見麵禮!”
他說到這裏,猛然揮了一下手。
那三個人早就準備妥當,此時見了信號,哪還猶豫,一個個如同逼瘋了的猛虎,各展彎刀,照著靠過來的黑衣漢子便下了手。
可憐這些黑衣漢子,本還以為能夠靠著他們,謀求生路,哪曾想正相反,他們不但不是救命的菩薩,倒成了索命的閻羅。
一行九個黑衣漢子,還沒有反過神來,就在坐騎之上,稀裏糊塗的做了冤死鬼。
看到此時此景,賀若敦倒相似在意料之中,並沒有露出什麽詫異的神色,而賀若弼卻是大惑不解,看著達奚長儒,憤恨的歎道:“這些人真是沒人性,怎麽連自己人都殺?”
達奚長儒也是一臉的愕然,晃了晃腦袋,擺明他也不知為何。
卻聽賀若敦歎道:“假如他們不這樣做,倒會讓我吃驚了。”
隨後他一邊看著安知逸帶著其他三人朝自己這方向走來,一邊簡明的解釋道:“像他們這種悍匪,一向以英雄好漢自居,今日做了貪生怕死的糗事,自是不願讓多餘的人知道,尤其是自己的人,更得滅口。況且,人多嘴雜,如果有黑衣漢子跟他們知道的一樣多,那他們豈不失去了和我叫賣的資本••••”
他本還想解釋得更透徹些,忽聽安知逸說道:“剛才那個禮物,將軍已然收到,不會覺得輕薄吧?”
賀若敦冷笑一聲,淡淡的說道:“他們的命本就是我的,何來禮物之談?”
安知逸一怔,隨後訕訕的說道:“將軍所言不錯,不過,畢竟是我們動的手,既然不是禮物,那就算做代勞了吧!”
賀若敦吩咐前麵的盾牌手,撤去燕尾盾,使得他可以直麵安知逸等人,然後,他麵沉似水的望著安知逸等人說道:“敗軍之人,不要再胡言亂語!你們既然已想投降,那就先把自己綁上吧!來人,扔給他們幾條繩索。”
隨著手下人應諾,已有人把繩子扔到了安知逸等人的麵前。
安知逸料不到賀若敦竟然如此不留情麵,禁不住麵色微變,看了看其他三人,見其也都露出憤懣的神色,不由得歎了一口氣,聳了聳肩膀,無奈的說道:“沒辦法,誰讓咱們在矮簷下,都別愣著了,趕緊保命要緊!”
曹洪道和何求倒也聽話,各自從地上撿起繩子,彼此苦笑一聲,不約而同的把繩子遞給安知逸,那意思自是想讓安知逸幫他倆綁了。
米安達麵上痛苦的神色取代了原先的憤懣,他慢慢地哈下腰去,觸摸到繩索,停滯了一下,緊接著他似乎再也忍受不住,突然發出一聲咆哮,棄了繩索,拿著那把帶血的彎刀,勢如瘋虎一般,直奔著賀若敦衝來。
這一下變故直弄得安知逸等人措手不及,等到他們回過神的時候,米安達已經衝過了盾牌手,眼看便要到了賀若敦的馬前。
安知逸連忙喊道:“回來老五,不可魯•••”
話還沒說完,就見也不知從哪立刻飛過來一張大網,一下子就把米安達困在了中間。
米安達剛想掙紮,已有數十條長矛立時刺向了巨網。
頃刻之間,隨著米安達接連慘叫,他已被刺得渾身上下數十個窟窿,頓時成了血葫蘆。
當米安達倒在了血泊中的時候,安知逸三人不禁呆若木雞。
過了一會兒,當看著米安達的屍體被人家拖走了之後,在地上留下了一條帶血的痕跡,安知逸方才從錯愕中醒悟過來。
他麵色蒼白,沉重的喘息了幾口氣,本想說話,卻覺得喉頭間猶如塞滿了東西,盡管很用力,竟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他望了望剩下的曹洪道和何求,見他倆也是麵無人色,不由得滿臉苦笑,生生咽了幾下口水,這才歎道:“你倆先準備好,我這就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