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寄北苦笑連連,心道:小孩子胡言亂語,我一個山野樵夫,哪來的那麽大名聲,看來他多半是在奉承我而已。
他正思索間,忽然看到賀若敦身後人群一分,一個人騎著馬閃現出來,並且朝著劉寄北一笑,說道:“怪不得昨天晚上,沒有見到大哥,原來大哥是到滈水去了,雖然害得我和宇文將軍白等了半夜,但是大哥卻錯有錯著,竟然解救了風雲八騎,算起來也是老天長眼,合該大周興旺啊!”
瞧見了此人,劉寄北禁不住有些明白了過來,笑道:“我一開始的還奇怪,賀若將軍怎麽識破了康居南等人的刺殺計謀,原來是高兄弟通風報信的啊!”
高穎歎道:“我確實奉了宇文神舉將軍的命令,前去通知賀若將軍小心,不過,就算我沒做此事,賀若將軍也一定會將刺客盡數拿住的。”
劉寄北聽得有些糊塗,不過他知道事情恐怕不像自己所猜測的那麽簡單,於是瞧著渠水歎道:“看來這件事情一定另有曲折,在下好奇心起,本想一窺究竟,可是麵前渠水橫欄,真不知怎樣才能過去。”
賀若敦笑道:“這有何難?沿著昆明渠再往上遊走出不遠,便是昆明橋,依著你的腳力,隻怕片刻功夫。”
隨後,他正色道:“其實,即使劉壯士不說,我也要請你過來,咱們還有其他的事情相商。”
劉寄北禁不住有點受寵若驚,連忙笑道:“既然如此,賀若將軍可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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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引起長安城駐軍的注意,賀若敦在等到了劉寄北之後,便帶著人馬向鳳棲原撤退,途中經過龍首原時,賀若敦吩咐下去,讓大家先休息一會兒,隨後,他和劉寄北登上山麓,在山林間的一塊青石旁停了下來。
不知道是賀若敦特意吩咐的,還是其他人另有要事,除了他倆之外,並無旁人跟來。
賀若敦卸下頭盔,看到劉寄北坐在了青石上,他先是把頭盔放到了青石上,接著忽然朝著劉寄北一拜,口說鄭重說道:“多謝劉壯士搭救之恩,我賀若敦先行謝了!”
倉促之下,劉寄北一呆,隨後連忙扶起賀若敦,一臉糊塗地問道:“將軍這是幹什麽?我劉寄北對您無有寸恩,何須行此大禮,這不是折殺在下了嗎?”
賀若敦站正了身子,把住劉寄北雙臂,正視著他歎道:“其實我是替風雲八騎剩下的那哥仨來謝謝你的。”
劉寄北有點明白了,一邊扶著賀若敦坐下,一邊蹙起眉頭問道:“昨天晚上,我也是趕巧,唉,現在想起來還真有點後悔,假如我早點遇上,也許剩的就不止三個人了。”
賀若敦滿臉悲憤,歎道:“他們兄弟八人跟隨我多年,和我一起出生入死,雖是主仆身份,但卻情同兄弟,唉,沒想到他們在衝鋒陷陣的時候活了下來,如今卻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這叫什麽事啊!”
劉寄北聽得出來,賀若敦語氣之間充滿了怨懟,於是勸解道:“人死不能複生,無論是死在誰手,畢竟都已經去了,將軍還應該放寬心懷,多為其他的手下人想一想。”
賀若敦點了點頭,沉默了一下,忽然對著劉寄北一笑,問道:“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高穎說,即使他沒有通知我,那些刺客也定逃不出我的手心?”
劉寄北“嗯”了一聲,歎道:“事實確實如此,所以還請將軍釋疑。”
那一日,劉寄北在上洛郡初見賀若敦的時候,覺得他麵沉似水,應該是一個不太好接近的人,如今倆人坐在一起,雖然沒說幾句話,但劉寄北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他能感覺到,其實賀若敦並不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相反的倒是十足健談,而且性格耿直,與其在一起,並沒有太多的拘束。
賀若敦見到劉寄北問起了自己,便神秘一笑,說道:“這件事情說起來還要多謝你啊。”
劉寄北既有點明白,又有點不明白,於是笑道:“將軍莫要跟打啞謎似的,你知我劉寄北不聰明,有話還是說得明白一點為好。”
賀若敦歎道:“這兩天發生的事撲朔迷離,即便我也是應接不暇,好吧,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就將事情的盡量的說得明白些。”
他停頓了一下之後,這才緩緩說道:“這件事情還得從韓擒虎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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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擒虎自從辭別了楊堅和劉寄北等人,便離開了楊府,回到了韓雄的居處,等他把事情講明之後,得到了韓雄的支持,於是他帶好幹糧,辭別父親,開始往鳳棲原進發。
他以為鳳棲原在長安城東南方向大約百裏之遙,如果用快馬代步,隻需一天的光景便能趕到。
孰料他卻忽略了鳳棲原和長安城之間的地形,由於隔著龍首原,並且遍布丘陵,結果,他直到入夜的時候,也隻不過走了一多半的路程而已。
眼看著天色將黑,一天水米未粘牙的他,決定先找個地方歇息一下,然後再連夜趕路,預計天明的時候怎也到了鳳棲原。
他朝著周圍看了看,結果交到不遠處便是一處小樹林,於是他策動坐騎,來到了林子裏,跳下馬後,放馬隨任吃草,自己則倚著一顆大樹坐下,從懷中掏出幹糧,開始填飽肚子。
吃罷幹糧之後,他覺得很是幹渴,於是站起身來,走到正在俯首吃草的坐騎旁邊,由馬背上解下水袋,便欲解渴。
正在這時,他忽聽樹林外邊傳過來一陣馬蹄聲,不禁心中起疑,也顧不上喝水,連忙拉著坐騎走到了林子深處。
等他連人帶馬藏匿妥當之後,便向樹林邊緣望去,借著朦朧的夜色,已是看到數十人紛紛跳下了戰馬,各自拉著坐騎進了林子。
他心道:都已經入夜了,怎麽還有人到這等荒涼地方,瞧著這些人的架勢,一個個黑色勁裝,皂帕蒙麵,莫不是這一帶的強人吧?
他心中正狐疑間,忽見為首一人一把拉下蒙麵皂帕,氣哼哼地說道:“早晚有一天,要把那婆娘騎在胯下,屆時看她還敢不敢那麽囂張。”
旁邊有人趕緊勸道:“身後麵這麽多人呢,您可小點聲,如果一時激憤,您所說的話傳到了小賓就的耳朵裏,那可會遭橫禍的!”
先前說話那人一邊拉著坐騎往林子裏走,一邊冷笑道:“怕什麽?跟我來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受慣了棄邦孫的責罵,別看他們都老實巴交,默不作聲,那隻是敢怒而不敢言而已,嘿嘿,假如有一天,我真的和棄邦孫翻了臉•••••”
他說到這裏,回身看了一下身後麵跟著的那些人,歎道:“到時候,隻怕還沒等我說話呢,他們便會將那婆娘撕個粉碎了。”
旁邊勸他那人不由自主的也回頭看看,轉過臉來歎道:“話雖如此,但若真和小賓就翻了臉,那我們遺留在東女國的親屬可就遭殃了。”
先前那人聽他這麽一說,也不自禁的歎了一口氣,隨後說道:“嗯,且不說這事了,咱們先在林子裏歇息一下,並且吃點東西,要不然到了鳳棲原,說不定就顧不上肚子了。”
他說完之後,旁邊那人朝著身後麵的人一揮手,示意大家各自安歇,接著說道:“全聽好了,我們這一趟凶險無比,假如真的遇到了宇文孝伯,說不定會和保護他的北周精銳來一場硬仗,所以你們一定要吃飽喝足,以免到時候餓著肚子上戰場。”
那些人答應一聲之後,便各找各地,安歇去了。
韓擒虎躲在一旁,聽到這些人的說話,又是東女國,又是宇文孝伯的,禁不住心中一凜,隱約間知道自己這一次遇到的是什麽人了。
在他動身之前,曾經聽過劉寄北說過,由於宇文護不放心馬經天和獨孤楷調查糧草的事情,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宇文護特意請了東女國的人幫忙。
他暗道:不會這麽巧吧!難道來的這些人就是調查宇文孝伯的東女國人?哦,劉大哥告訴過我,那個為首的人叫做湯俊臣,他和東女國的小賓就之間極不和睦,剛才聽他那番話,正應了劉大哥的說法。嘿,這下倒好,還沒到鳳棲原呢,便在這裏遇到了冤家。
韓擒虎正思忖間,忽聽為首那人又放聲道:“其實宇文護也夠多疑的,那個姓馬的和獨孤楷都已經跟著他多年了,可他愣是不相信,非得求我跑一趟,這不是多餘嗎?”
說完,他將手中的東西遞到嘴裏,“吧唧吧唧”開始吃上了。
一開始勸他那人,此時卻沒有作聲,隻顧著吃東西,似乎對他的話很不以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