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你可能不會知道,在某一天,有一個人,在你的心裏,強行的放進了一塊雖然不起眼,可是,你看著十分不爽的東西,這樣東西,在最初的時候,你或許是排斥著的,也可能是痛恨的,恨不得將他扔到你永遠都看不到的地方,眼不見為淨才好。
所以,你永遠都不會想到,當有一天,這東西消失的時候,你會覺得心痛。所以,當那一天來的時候,你會覺得無措,而且心痛。
是的,就是心痛,心痛而且惶怕,好象你生命之中,最重要的東西,即將消失一樣。
那種感覺,複雜而且微妙。
身上有了些力氣,段譽便再一次地不安份起來。他拉著炎淩宇的衣襟,輕聲說道:“怎麽樣?炎淩宇,若我死了,你會不會哭?”
炎淩宇低頭,用一雙美絕天人的眸子,定定地望著段譽,然後,微微地彎了彎唇,在他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我會笑!”
明明是玩笑的話,可炎淩宇卻說得非常的認真,認真得,就算是段譽想將他當成是笑話都不可能。
你若死了,有人會笑。
這是一個多麽諷刺的笑話,可是,段譽望著炎淩宇瀲灩的眼神,卻知道,他不是在說笑話。
段譽抬著,靜靜地望著炎淩宇的眸子裏,瞬間彌漫出來的複雜的眼神,以及那在廣闊的原野之上,一飄而逝的聲音。最後,炎淩宇才說道:“因為你還小,所以你並不知道,死,其實有時就是一種解脫,隻不過,對於我來說,那死,太過奢侈”
炎淩宇並不是一個怕死的人。可是,他更不是一個輕易地放棄生命的人。有時,生,有生的責任,死,也用死的無奈,所以,人在活著的時候,便盡量地活著,到死了的時候,才能長眠安息。
段譽有些虛弱地笑了笑:“炎淩宇,你就是個好樣的。”
這話,既不答,也不問,更繞開了剛剛提起這個話頭時的沉重和無奈,段譽輕巧無比地,將炎淩宇從方才看到段譽時的可怕神情,解脫了出來。
段譽的話,讓炎淩宇有一瞬間的感動。
那些感動,便猶如黎明前的霧氣,剛剛彌漫的時候,什麽都看不清楚,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便隨即煙消雲散了。
炎淩宇抱緊了懷裏的段譽,在準備轉頭的時候,忽然看到了站在一邊,同樣凍僵的三賴子和禿子。炎淩宇蹙了蹙眉,奇道:“段譽,他們是誰?”
現在,炎淩宇和段譽交流的辦法,就象是一般的朋友一般,將自己想說的話,可以毫不吝嗇,也不用顧忌地,說出去。
段譽的眼神,陡地變得淡漠起來,他望著臉上和身上,都蒙上了一層薄霜的三賴子和禿子,忽然冷笑了一下:“他們就是被人當槍使的那兩杆槍……”
炎淩宇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想來這兩個人,就是負責擄掠段譽的那兩個人吧,隻是到了最後,和段譽站到同一陣線了。
看到其中的一個人臉上,帶著傷,身上也傷得不輕,炎淩宇輕輕地揚了揚眉,忽然微笑起來:“你做的?”
這話,原是問得很淡,因為,炎淩宇知道,這個段譽,就是站在那裏不動,也能讓人吃不完兜著走的家夥,若真要用動手來形容他的話,那麽,要真的降低段譽的智商了。
段譽撇了撇嘴,冷笑道:“讓我動手,他們也配?”
炎淩宇挑了挑眉,卻不說話。
段譽想了想,又加了句,隻不過,他的手肘是我脫臼的,早裝好了……因為要演戲嘛!
似乎沒想到,向來眼睛比自己還高的段譽居然會解釋,炎淩宇笑笑,卻不說話。
段譽在一旁,有些生硬地說道:“炎淩宇,待會兒,讓你的人把他倆救起,可千萬別凍死了,我還有用呢!”
炎淩宇也不去看兩人,隻點頭:“好!”
因為炎淩宇的身形太快,根本沒有人跟得上,所以到了現在,這破廟前的空地上,就還隻有他們幾個。又或者說,有某些人,雖然跟上了,可是,此時應該還在四周警戒,巡邏吧,所以,這裏根本就沒有人打擾。
炎淩宇再轉身,就看到了那個被人扯去了外套和靴子,而且,還斷了一根手指,可是,他的胸口上,卻插了一支匕首的人。
那支匕首插得很深,看那力道,竟然是想要這個人一招致命的。
再看看被扔得遠遠的衣服,還有那兩個形狀奇怪的小坑,炎淩宇再一次微笑起來了:“段譽,你做的?”
段譽自然知道炎淩宇在問什麽。他扁扁嘴,卻不說話。
炎淩宇先將那人蒙臉的黑巾打開,隻看到了一張蒼白得異於常人的臉,還有一雙緊閉的眸子。看來,這是個刺客,是長年潛伏在黑暗裏,很少看得到天日的人。
看到這個刺客,炎淩宇的神情嚴肅起來了。他又在那個黑衣人的身上翻了一下,果然,除了一個火折子和一些必備之物之外,這個刺客的的身上,所有關於來路以及其他信息的東西,一無所有。
炎淩宇並沒有在刺客的身上浪費多少的時間,跟著,他就站起身來,朝著那兩個在黎明裏看來,有些不倫不類的土坑望了一眼,隻一眼,就準備抱著段譽,轉身離去了。
黎明的原野,仍舊很冷,很冷,冷得一得到了炎淩宇溫暖的段譽,一進了他的懷裏,似乎再也不想出來了。
段譽不想出來,炎淩宇似乎也不覺得麻煩,他抱著段譽,將自己的大氅嚴嚴實實地蓋住段譽,然後,開始就地勘察。
還是望著那兩個土坑,可這一次,嚴淩宇卻看得十分的認真,他看著,看著,臉色慢慢地蒼白起來了。
這兩個小小的土坑,分布、開頭,都看似毫無規則。此時,因為地上涼的緣故,早已凝成了霜,結成了冰了。在黎明前的淡光裏看來,好象有人故意挖在這裏絆人的一般,非常的可笑。
這兩個土坑,無論在什麽人的眼裏,都不會是什麽重要的存在,更因為他挖得十分的粗糙,在別人看來,很可能,還會覺得可笑。可是,隻有炎淩宇這樣的人才知道,就是這足以奪去任何一個高手的性命。
兩個土坑裏,都泛著淡淡的酒味。前麵的一個土坑,較小,比較圓,整齊的青磚切口,就象是事先用什麽割裂的一般,簡直看不出任何的被挖爛的痕跡。
炎淩宇伸頭看看,那個坑,很淺,也很小,通常隻容得下四條腿的樣子,而且,隻有常人膝蓋深的深度。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如此小的坑裏,卻是外窄裏寬的,就是人一掉進去,就沒有那麽容易出來的那一種。
那裏麵,除了一些凝霜的泥土之外,可以說是什麽都沒有。可是,炎淩宇站在坑邊,卻有一種臭味迎麵而來。那臭味,雖然並不濃,可是,聞起來,還是十分的不舒服。
炎淩宇蹙了蹙眉,然後,轉過了身。
看到炎淩宇蹙眉、轉身,段譽以手捂嘴,“吃吃”地笑了起來。
難得地,炎淩宇並沒有生氣,隻是淡淡地敲了敲段譽的額頭,嗔道:“淘氣!”
段譽不服地扁了扁嘴,朝炎淩宇飛了一個白眼,不說話。
炎淩宇向前走了幾步,隻幾步,他就走到了另外的一個比較長形的土坑邊。無獨有偶的是,這個坑的深度,其實也並不深,和先前的那一個,差不多的深淺,而這個坑,和那個坑,象什麽都是相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