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茗一聽,頓時就懵了。
什麽什麽?劉蓉在說什麽?
原來,害自己的譽兒的銀子,全部都是那些丁柔的嫁妝所賺來的銀子麽?
嗬嗬,多麽諷刺啊,一個母親對子女的愛,最終變成了別人殘害自己兒女的厲器?
段青茗想笑,眼淚卻倒灌入喉嚨。她想哭,卻覺得哭都哭不出來。她隻覺得渾身顫抖,不停地顫抖,她隻覺得渾身哆嗦,哆嗦得牙齒都在打架。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絕望猶如潮水,瞬間彌漫了段青茗的心。她想哭,她想笑,她想殺了劉蓉,這些念頭如火,在她的心裏盤旋,似乎要將她的整個人都生生地焚燒殆盡。
劉蓉就站在那裏,冷冷地望著段青茗。劉蓉的眸子裏,交織著狠毒的、狂熱的、解恨的、以及痛快的光芒——哈哈,段青茗,你還想和她鬥,你可知道,和她鬥的結果,就隻能是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過了許久,段青茗才緩過氣來。她遙遙伸手指著劉蓉,顫抖著聲音說道:“劉蓉,你好狠的心啊……你居然敢動我母親的嫁妝……你居然敢害我段府的嫡子嫡女……劉蓉,我不會饒過你的……我要告訴父親,我現在就去告訴我的父親……”
是的,段正若是知道了這事的話,一定會為段青茗作主了的,一定會為段譽做主的——段府的府的嫡子嫡女啊,怎麽到頭來,卻落得被一個姨娘玩弄於鼓掌之中?
對的,段正一定不會置之不理,是的,段正是絕對不會容許這件事發生的……
段青茗這樣想著,掉頭就走。然而,一個極度冰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別急啊,段青茗,我既然說出來了,肯定不怕你告訴你的父親……當然了,前提是,你得聽我將話說完!”
是啊,劉蓉怎麽會將無疑於滅頂之災的話,一次性就說完呢?她怎麽會讓段青茗一次痛到底,就傷到底呢?
不,自然是不會的。
劉蓉站在那裏,滿臉譏誚地望著段青茗——段青茗,隻希望你聽完了我的話,還有勇氣去找你的父親……
段青茗的臉色,已經蒼白得沒有一絲的血色,她的手在發抖,她的唇在發抖,她的全身都在發抖。初夏的麗日,從頭頂直射而下,照在段青茗的身上,更照得她單薄的身影上。仿佛風吹即散。
段青茗咬牙,怒道:“劉蓉,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好了……你敢如此暗害我和譽兒,爹爹一定不會放過你!”
然而,劉蓉做了一個“請自便”的手勢,然後,冷笑著說道:“段青茗,你急什麽呢?我這般害你,你不是還沒有死麽?你想告訴你的父親……告訴你的父親又能怎麽樣呢?若我告訴你,這些事,都是我做下的,你們都是我害的,可是,若你的父親不首肯的話,這種事,我哪能做得出來呢……”
段青茗一聽,立時怔住了。呆若木雞。
是啊,她隻想著劉蓉暗害自己,可沒想過,劉蓉隻不過是一個妾侍,怎麽有這樣的膽子,敢害府裏的嫡子嫡女呢?這背後,肯定是有人撐腰的啊?而這個一直幫劉蓉撐腰的人,很可能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也就是段正。
這不是事實,這不是事實。既然是事實,段青茗也不願意相信。
段青茗的眼睛漲得難受。
段青茗的心裏堵得難受、
段青茗張了張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不斷地後退,再後退,再後退,然後,她望著劉蓉——其實,段青茗已經看不清劉蓉的臉,她隻是憑著聲音的來源,不停地搖頭,不停地否定劉蓉的話:“你撒謊……不會的,父親不會這樣做的……不會的……”
段青茗不停地重複著這一段話,她神色慌亂,語無倫次。是的,這一定是劉蓉在狡辯,一定是的……父親不會這樣對她,父親不會的這樣對譽兒的……那可是她們親生的爹啊……
看到段青茗傷心欲絕的樣子,劉蓉隻用了一番話,就將段青茗的幻想徹底地打破……隻聽她冷嗤一聲:“段青茗,何必假裝呢……從你出生到現在,你爹爹怎樣對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到了這會兒,還在這裏欺騙自己呢?再說了……你想扳倒我的時間不少啊,有多少次,明明你已經勝了,可是我呢?還不是好好地住在段府裏,還不是好好地,毫發無損……段青茗,你爹爹愛你是不錯,可是,你娘畢竟死了,他可以愛你,也可以忽略到忘了你,因為,根本就沒有人會向他提起你……而且,他更愛一個可以和他同床共枕的女人,而且,愛那個女人的孩子……”
劉蓉走近段青茗,用幾乎是耳語一般的聲音說道:“段青茗,讓我來教教你吧,男人是需要女人的,在你還沒有找到一個女人能代替我在你父親心裏的位置之前,……你就認命吧……”
是啊,段正一直以來,都覺得段玉蘭懂事,聽話,一直以來,都寵愛段玉蘭……
你就認命吧,認命吧……
段青茗微微地閉了閉眼睛,然後,她頹然蹲下身去,怕冷似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腦海之中,過往的過往,一幕幕地在眼前晃動,她數次扳倒了劉蓉,眼看著,劉蓉就要倒了,失寵了,可是,沒用多久,劉蓉就再一次出現在段正的麵前,而以往所有的一切,就象是沒有發生一般。
原先,段青茗並不明白,現在,她終於明白了。原來,段正需要一個女人。心裏反反複複,翻翻覆覆地重複著一個聲音那幾句話,那句話,將段青茗的心都攪得要撒裂了一般——你爹雖然愛你,可是,卻沒有提起你……
你爹需要一個女人,需要一個女人……
在段青茗蹲下去,用手緊緊地捂住了耳朵。在她蹲下去的瞬間,四海天空的聲音仿佛全部都消失了。段青茗的腦海裏,就隻剩下劉蓉最後的一句話——若你的父親不首肯的話,這種事,我哪能做得出來?
若你的父親不首肯的話,這種事,我哪能做得出來……
段青茗的心,忽然痛得難受。她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臉,忽然失聲痛哭起來:“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父親會如此對我……劉蓉,你是在騙我,是在騙我是不是?”
段青茗的哭聲淒慘,淒涼,那感覺,宛如一隻被困的小獸,在生命的最後,所被逼發出來的可怕的、恐懼的,絕望的,甚至是充滿恨意的哭聲。
父親的形象在心裏轟然倒塌,剩下的,是一個陌生得令自己心痛有父親。
劉蓉一臉的獰笑,在陽光下轉過身來,微微刺眼的光線,落在她的身上,猶如一層淡泊的膜,將她所有的表情都遮蓋起來,她俯下身去,望著段青茗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段青茗,誰叫你擋了我的路……誰叫你的父親疼愛我……你和段譽若是全部都死了,我會幫你父親生更多的孩子……更多的,你知道麽?”
段青茗已經說不出話來,她哭倒在滿地的灰燼廢墟裏。那麽多和疼愛,都是假的麽?原來,父親居然和劉蓉一樣,都想著自己死,都想著譽兒死麽……
嗬嗬,多麽絕妙的諷刺啊,她那樣尊敬的父親,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
段青茗微微地閉了閉眼睛,她用用握緊自己的手心,任由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肌膚,然後,她咬牙,用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喃喃地說道:“劉蓉,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