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爭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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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仙路難行

清晨趙輝等人來到水月洞天時,很驚訝的發現,唐劫已經坐在第一百五十米的台上。

從他身上依然殘留的汗漬看,他顯然剛上來沒多久。

“唐兄你……”趙輝指指唐劫道。

唐劫淡淡回答:“身在洞中,喜不自勝,輾轉反側,入夜難寐,故宜將剩勇追窮寇,再鼓餘力登高峰。”

他說是自己喜不自勝,但是臉上表情嚴肅,哪有一絲歡喜的樣子。

趙輝見他如此,知他心中多半另有想法,不好多說,隻能拱拱手道:“派中先輩做此登峰布置,以考驗極限與提升為主,故當勞逸結合方好,否則後力難繼。師弟若是時間夠,還是莫要急於一時的好。”

“多謝師兄教誨,唐劫省得。”

客氣了一番,趙輝自與農堂的師弟們去處理靈田。

薄光微照下,梯田片片,到也是一副美好田園景象。

從這天開始,唐劫便開始了與這大山辛苦較勁的過程。

隨著不斷上升,登山的阻力也越來越大。

從一百五十米到二百米這段距離,唐劫感到了明顯的吃力,幾乎每賣一步都要用盡自己全身力氣,然後坐地休息一會兒才能繼續。

當他駐足於地麵時,所有的下墜力量都被地麵阻止,但雙腳隻要懸空,就會感到腳上好象被綁了萬噸重物一般。

正因此,在這山上是真正的舉步維艱,走在石階上的感覺,就仿佛腳被焊死了一般,隻有進入高台才能擺脫這恐怖力量。

五十米高度,三百餘層台階,唐劫就這樣硬生生走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方才走到。

當趙輝隔日再來時,看到唐劫站在二百米高度的台上,亦覺得驚訝無比。

能在兩天時間走到這一步,即便是在那些精英弟子中,唐劫表現得也不遑多讓。

不過趙輝還是勸他道:“唐師弟,能到此步,亦可見師弟意誌堅韌,秉性剛強。不過登山一事,並非僅靠意誌而行,更需利用環境有所進益。唐師弟千萬莫要隻顧登山誤了根本,忘記進入水月洞天的目的。”

唐劫也隻能笑著點頭。

趙輝這才道:“既然你已到了二百米,我為你去取香積草吧。”

沒想到唐劫卻搖搖頭:“不,師兄,我不要香積草,我要參精。”

“什麽?”趙輝呆住:“這參精乃是吊命之物,你要它做什麽……難道你……”

趙輝猛然色變。

他突然想起一事,水月峰的力量雖然主要作用於足部,但隨著不斷攀登,其力量最終還是會無可避免的蔓延到對方全身,使其形成整體墜勢。到那時,長久的負擔依然會形成,並使得登山者恢複體力變得愈法困難。

對抗這種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讓自己提升。

可如果不提升,在這攀登的過程中,其負擔隻要大到足夠程度,甚至會對生命造成危險。

唐劫在這個時候放棄香積草,索要續命的參精,其目的不言可知。

他這是要玩命強衝啊!

趙輝不敢相信地看唐劫,喃喃道:“喂,隻是登山而已,不必如此玩命吧?”

“大缺之日,大補之時,趙師兄想必聽說過煉識。”唐劫淡淡回答。

一聽這話,趙輝恍然大悟:“原來唐師弟你是想進入煉識狀態?”

所謂煉識就是唐劫當初在學子林廝殺進入的那種狀態,其後經李餘所救,大補己身,實力飛漲。

而這煉識狀態,其實就是意念靈識的一種表現,隻不過那時識海未開,一切都在懵懂之中,即便發生了都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

但是可以肯定,這種狀態對於開辟識海有極大益處,如果能在進入煉識狀態時開識,絕對事半功倍。

其實這種方法到不是唐劫首創,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發明過這種方法,隻是此法較為凶險。畢竟煉識狀態是身體極度匱乏之態,一個弄不好就會身死道消。

為了衝擊開識而闖一趟生死關,太過不值,因此也很少有人使用。

但是對於希望重於生死的唐劫而言,卻是情願如此。

這刻明白了唐劫所想,趙輝亦語氣幹澀道:“唐師弟,三思而後行啊,這是以生命為賭注。而且煉識之態並不易進,即便是處在生死存亡中也未必能進入煉識。”

唐劫淡淡回答:“我已進入過兩次。”

一句話堵得趙輝無言。

唐劫沒有騙他,他的確進入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學子林,第二次則是在十年遊曆中的一次苦戰。

正因此,唐劫對煉識早就熟門熟路。

其實煉識的真正訣竅不在於生死,而在於壓榨,使自身進入徹底的匱乏。極致的壓榨很難通過自身完成,許多人戰到死都沒做到這點,需要意誌堅定之人將意念貫徹全身才能做到,這就是煉識的由來,也就是凝練意識。

據說在很古老的歲月裏,修者們曾把煉識看成是開識的前奏,堅定的認為隻有先經曆過煉識,然後才能開識。不過由於煉識不是開識的必經之路,隨著歲月的變遷,這一習慣漸漸也便消失於曆史長河中,如今已很少做這種以命相搏的傻事,哪怕那樣做帶來的靈識更為純粹凝煉。

這水月峰上壓力足夠,唐劫也是意誌堅強,於他而言,進入煉識狀態還真不是什麽難事。

這就是為什麽他要選擇參精的原因,也隻有這東西才能在他身體空乏的情況下給予他最強大的支持。至於葬風蛇……到時候再說吧。

趙輝很快給他送來一支又大又好的千年參精,取了參精,唐劫繼續前行。

接下來的五十米,難度再度提升。

唐劫的腳上就象是綁著一座山,拖得他寸步難行。不僅如此,由於沒有臨陣提升的緣故,唐劫現在就已經感到這壓力的蔓延,已經從腿上擴散到全身。

這種擴散的力量再不隨他的停步而消失,而是一直存在,使得他的休息效果也大大減小,仿佛高原反應般,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富有挑戰性。

然而唐劫並未止步,他知道僅憑這點壓力還做不到將他榨幹的地步。

他的目標是三百米!

到達三百米處,再獲得一株靈草,然後憑借三株靈植和自己儲備的靈藥力量,正式衝擊開識!

看著頭頂那片天空,唐劫咬緊牙關繼續前進。

這一次,他走了兩天兩夜。

如果按時間比例算,那麽到目前為止,每五十米所花的時間正好是翻倍。

若是以此類推,那麽從二百五十到三百米這段路程,差不多四天可到,接著就是八天,十六天,三十二天,六十四天。

如果不考慮提升與變化,那麽走到五百米英雄台處正好需要127天。

不過現實不是數學,事實並非如此。

當阻礙達到一定程度時,就會變成再也無法逾越的天塹。

如果一步路用幾個時辰都跨不出去,那通常再給幾年時間也沒用。

正因此,在沒有提升自己的情況下,從二百五十米到三百米,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就已是一個天塹。

這也是為什麽說,沒有進步,就絕對不可能達到峰頂的緣故——路程未到三分之一就是極限,僅靠毅力是完全不可能走完剩下路程的。

站在通向三百米高台的石階前,唐劫長吸了一口氣,目光充滿堅定。

趙輝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唐師弟,你決定了?”

“是,我決定了!”

他說著已向前踏出。

一步踏出,如墜千鈞。

唐劫隻覺得那股向下的吸力是如此恐怖,就象是有無數雙手在拉扯著他的身體不讓他走。

這力量無處不在,早已超越雙腳的限製,影響到他全身每一處地方,連他的五髒六腑都在受到這力量的牽引,就象是有股吸力在對著他的屁股狂吸,唐劫甚至有種內髒要從這裏跑出去的感覺。

心髒開始砰砰砰狂跳,不斷加速,以前所未有的形勢,漸漸竟發出轟轟聲響;血液在體內瘋狂的流淌,有如長江大河發出轟鳴之音;腦袋更是發出嗡嗡的回響,仿佛一千麵鼓在他耳邊擂動著。

唐劫整個人搖搖欲墜。

最要命的是,這種糟糕的感覺並不隨他落腳而停止。

從他踏上石階起,這影響全身的拉力就會始終存在,並一直影響著他,削弱他,直到他登上三百米處的高台為止。

正因此,唐劫不能停留。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邁步。

然而從他踏上石階起,每走一步都注定艱難。

就象是被人死死按住腳麵一般,任唐劫如何用力,他的腳都無法抬起。

“嗷!”唐劫仰天吼了起來。

全身的力量在這刻發揮到極致。

他的腳終於抬了起來。

一點一點,向著前方挪去,向著空中延伸,眼看著就要踩到上一層石階了,唐劫氣力突然一竭,那腳已是啪的又放下。

失敗!

唐劫呼的長出一口氣。

他沒有說什麽,隻是忍著腦際轟鳴的雷音,開始休息與吐納回複的過程——剛才那一下,已幾乎將他所有的力氣都榨空。

休息片刻,唐劫再度開始了登山的嚐試,這一次他謹慎了許多,有意識的調劑著身體中所有的能量,盡可能將其提升到最高點,然後再以爆發的方式衝上。

他成功了。

一隻右腳踏在了石階上。

然後唐劫就這樣一腳在上一腳在下地休息著。

片刻,他再度舉步,試圖將左腳也抬到了石階上。

結果他又失敗了。

休息後再來,竟依然是失敗。

直到第三次嚐試,唐劫才終於將左腳放到石階上。

完成第一步。

算算時間,這一級石階竟然耗去了唐劫半個時辰。

果然真實並非數學,以此速度,唐劫絕無可能在四天內達至三百米處。

好在時間現在還不是問題,他隻要能上去就好!

從這刻起,唐劫算是徹底和這片台階耗上了。

在那巨大力量的拉扯下,每一步的邁出,都是如此艱難,需要耗盡所有的力氣,爆發出最強的力量才能做到。即便如此,有時也會有失敗。

每一次失敗,都是對氣力的浪費,也是對時間的浪費。

唐劫不得不精細的計算著自己的力量,調節自己的體力。他漸漸清楚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不再急於一時,更不會在未體力未恢複完善的情況下就倉促進發,而是務必確保成功率。

可是隨著不斷上升,拉扯力也在不斷增加著。

唐劫不得不在計算自身力量時,把台階增長的力量也考慮進去。

這就意味著他需要更長的時間,更多的準備。

第一天的時候,除了第一級台階因經驗不足浪費了些時間外,其實依然是唐劫進度最快的,在十二個時辰裏,唐劫上升了十二米。這一天也是唐劫體力最為充沛的時刻。

等到第二天,唐劫便隻走出八米。

待到第三天,唐劫隻走出可憐的四米。

他知道,麻煩來了。

隨著不斷高升,拉力越來越大,整整三天時間,他才走了一半路程。

站在道路的中段,唐劫如風箱般呼哧呼哧的喘息著。

前方還有二十米的道路,一百多米的台階,卻如天塹般橫在他身前,是如此的難以逾越。

是的,唐劫知道自己正在不斷接近那個臨界點。

一旦到達界限,那他除非提升,否則便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

可是,這裏就是我的界限嗎?

“不!”唐劫低吼。

他就象一隻紅了眼的公牛看著遠方的道路,充滿了不服氣。

這一幕落在那些農堂弟子的眼中,大家紛紛搖頭歎息著。

作為長年累月在這裏做事的人,他們最清楚在沒有提升自己的情況下,這段路是如何的難走。

最要命的是,由於石階上拉力依然存在的緣故,唐劫自始至終都處在身心受拉力作用的影響下,雖然不象邁步時承受的力量那麽大,卻更加持久,為他的恢複帶來巨大影響,更使他無法在石階上修煉。

他相當於被卡在了石階中段。

趙輝再忍不住叫道:“唐劫,你上不去了!聽我一句,現在回到下麵的平台,然後衝擊開識,你還是能上來的!”

雖然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至少比上去要容易許多。

唐劫卻搖了搖頭:“我還沒輸呢。”

說著他站在那裏,開始凝神休息。

心神凝聚,意誌如鐵!

唐劫盡情的壓榨著自己,再次舉步。

就在他邁步的那刻,轟鳴的雷音突然遠去,奔騰的血液也漸漸平息,唐劫突然覺得自己身體裏仿佛充滿力量一般,如有神助,輕輕易易就踏出這一步,站在了台階上。

煉識!

唐劫知道,這便是煉識狀態。

在反複的掙紮與奮鬥中,唐劫終於再度進入了煉識狀態。

隻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步不是在登頂三百米平台時出現的,而是在登到一半就出現了。

果然太有把握也不是好事嗎?

煉識狀態是通過意誌強行壓榨自身,激發所有力量的狀態,正因此他才能輕易踏上這一層。

但是接下來需要的大補卻是唐劫所無法提供的。

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走完這段路,在全身都受到拉扯力的影響下,連修煉都難,手上也惟有南益子與參精二物,無論資源與環境都處在不利態勢,又如何去補充自身?

這個意外讓唐劫也感到焦急,照這樣下去,他白白浪費煉識不說,反可能對自己造成巨大傷害。

就在這時,莫名的,好象有一股什麽力量進入他的身體。

突然間唐劫感覺自己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力氣盡皆恢複,就好象一口氣吃了什麽大補神丹一般。

“吼!”唐劫仰天大叫起來。

這一刻他感到自己充滿了力氣。

他舉步邁去,那原本如天塹的台階被他輕輕鬆鬆一步踏上。

然後讓所有農堂弟子驚呆的一幕出現了。

唐劫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向三百米平台。

“這怎麽可能?”所有人都傻了,一個個張大了嘴再合不攏。

“突破了,一定是突破了!”趙輝喃喃道。

隻有突破才能解釋眼前的這一切。

“可是……可是他怎麽突破的,他明明沒有修煉!”有弟子不解。

除非一些特殊情況,否則棲霞界基本不存在臨陣突破這種事,畢竟境界不是升級,每一種境界都意味著某個方麵實質上的提升甚至變化。這種提升與變化需要天長日久的積累,而不是一戰功成的衝擊。

但是此刻唐劫卻明顯打破了這一定律,他很明顯是有所突破了,可看他的樣子分明還沒有開識,那他這突破是怎麽突破的?

麵對這一情況,農堂的弟子們幾乎都要抓狂了。

他們完全無法理解這一現象。

但是不管他們理解不理解,唐劫的登頂仍在進行著。

此時他已經走上二十餘米,距離三百米高台隻有數步之遙。

不過在一口氣走出這許多步子後,唐劫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

他的力氣再度耗盡,數步之遙,仿佛已難過登天。

唐劫卻沒有放棄。

隻有他自己清楚這力量是從何而來——這是白虎精血的力量!

那隱藏在他身體深處,尚未開發出來的力量,借助於這刻的煉識空明之態,終於全麵發開出來!

正是借著這股力量的出現帶來的強大衝擊力,唐劫才能一口氣走出這許多。

但如果他現在停步,隨著白虎力量全麵進入他身體,逐步消減,那麽在他成為開識之前,怕就再也無法踏上這一層台階了。

無論如何,不能停下!

他繼續咬著牙前行,一步一步!

鮮血從他的體表滲出,那是拉力已經真正對他的身體內部造成影響甚至破壞,甚至連血液都開始受其牽扯從毛細血孔中滲出。

這使唐劫變成了一個血人,全身上下蒸騰於一片血霧中,看起來恐怖之極。

可唐劫就是不停步,他低聲嘶吼著,就象是一隻噬人的野獸,連雙目都呈現出一片血紅色。

這一幕看得所有人膽顫心驚。

他們見過無數人登頂,但是登的如此慘烈的還是頭回。

尤其這還隻是三百米,距離那八百八十八米的高處還遠著呢。

唐劫卻恍若不覺,繼續前衝著。

對他來說,這裏才是他的巔峰,衝過這裏,後麵就是一片坦途。

身體中的力量正在快速消逝,唐劫知道他已撐不了多久。

他奮起所有力氣前行,終於又邁出一步。

此時他已站在最後一層的石階上,隻要再踏一步就是平台!

上去!

唐劫在心中呐喊著,所有的力量迸發出來。

右腳一點一點地升起,唐劫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突出眼窩了。

終於!

唐劫的右叫落在了三百米高台處。

“噢!”看到這一幕,所有為他提心吊膽的農堂弟子同聲歡呼起來。

他們在為唐劫高興,也在為他的努力歡呼。

那一刻唐劫的半個身子都已趴在了高台上,全身空落落的再沒有一絲力氣。

煉識!

又一次的煉識狀態。

繼中段煉識,白虎精血給予力量後,唐劫竟是馬不停蹄地進入二度煉識狀態,直接把自身所有的力氣壓榨一空。

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在煉識狀態下輔以大量藥物,同時衝擊開識,對唐劫的成長絕對是極為有利的,某種程度上相當於為他再開發一次潛力。

然而問題也就在這兒。

唐劫還沒有上到高台上。

他還有一隻腳留在台階上,而他現在已沒有任何力氣邁步了。

“可惜……”看到此景,趙輝也是一陣歎息。

“天賜良機,功虧一簣!”所有人同時無言的搖頭。

惟有唐劫的臉上微微笑了一下。

“是嗎?卻也未必。”他說。

然後他把手放入了芥子袋中,緩緩取出一物。

一把通體金色的短刃。

看到唐劫取刀,眾人先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同時驚呼:“不要!”

唐劫眼中已現出決然之色:“仙路難行,惟勇者方可登頂!”

手起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