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莫扶著膝蓋,任由汗水沿著下巴,滴落在泥土裏。胸膛像風箱在扯動,急促的呼吸帶著撕裂,他沒有力氣說話。
他還是想笑,想大笑。
麻木的腦袋漸漸恢複幾分力氣,心中的喜悅衝淡身體的精疲力盡。剛才“看”到的那一幕簡直讓他不敢相信。
地氣散入體內,最終散入血肉之中。然而被蒲妖逆吸而出,細如牛毫的地氣,卻仿如一場針雨,再次浸過血肉。
也就是說,左莫雖然沒有留下這些地氣,但是全身血肉卻經過兩次地氣的洗禮。尤其是,地氣逆衝時,血肉被刺激的程度遠比之前左莫汲取地氣散入體內,要強烈得多。
雖然左莫沒能留下汲取的地氣,但是他渾身血肉,卻像一塊鋼胚,不斷經曆一正一反的鍛打。而地氣滋養萬物的性質,又能夠迅速修補左莫身體在鍛打過程中受到的傷害。
隻要自己能撐下去……那身體經過這麽多次的正反鍛打,豈不是千錘百煉之體?
他不知道墓碑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讓他答應蒲妖。反正他現在恨不得蒲妖能多來幾次。在他看來,這其實也是一種修煉法門,隻是這法門有些可遇不可求。就算他明白其微妙,但是沒有蒲妖,根本實現不了,左莫是沒有辦法逆吸體內的地氣。
左莫按捺心中狂喜,裝作極度疲倦勞累的模樣,沙包般砰地直接砸在地上,像灘爛泥。
一定不能引起蒲妖的注意……
左莫對蒲妖那廝了解得很,那人妖一看到自己狼狽的模樣,就興奮無比,十分樂意多來幾次。可若是見自己高興喜悅,一定會嘎然而止。
茫茫汪洋之上,一大群修者在飛行,各色光芒劃破天際。
“老大,那三個賤人肯定是朝小山界跑去了。咱們要不要繼續追?”說話的是一位個子高高瘦瘦的家夥,杏黃道袍就像好似一塊破布掛在身上,隨時會被風吹走。他名叫衛榮,在這群人中排行老三。
“追!為啥不追?”為首大漢一雙銅鈴大眼一瞪,衛榮不由身體往後一縮。為首大漢名為章豪,性情暴烈如火,光頭凶目。
“莫說小山界,就是天涯海角,老子也不會放過他們!”大漢眼中凶光閃爍:“居然敢耍老子,老子要扒了他們的皮!”
“是是是。”衛榮忙不迭地附合。
“嘿嘿,這三個家夥真是走了狗屎運,居然找到一個秘境,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收獲頗豐啊。”另一位獨眼跋腳漢子神情陰冷嘿嘿直笑,他名為鄒寒。在這群修者之中,是第二號人物。
“運氣好?是咱們運氣好!”章豪眼中閃過貪婪之色,隨即揚起大喊:“兄弟們,是吃香的還是喝辣的,就看大夥幹勁了!秘境啊!嘿,做完這一票,大家就可以養老了!大家咋說?”
“幹掉他們!”
“老大放心,到嘴的肥肉,哪裏能讓它溜掉?”
“殺殺殺!”
……
財帛動人心,對他們這群的以*為生的匪徒來說,沒有什麽比這更能讓他們怦然心動。隻見一群人殺氣騰騰,長途飛行的疲憊頓時消減不少。
鄒寒有些佩服地瞥了一眼老大,老大看似粗豪,但輕飄飄的一句話,頓時撩起眾人心中戰意,手段非凡啊!
秘境!
光兩個字,若是泄露出去,便足以在天月界惹起無數爭端波瀾。鄒寒不禁羨慕起那三個家夥的好運氣,居然能發現一個秘境。他們無意中撞見三人,瞧出幾分端倪,不過還是慢了一線。等他們趕到時,秘境裏麵的好東西,全都被搜刮一空。
其實即便沒有那些天材地寶,這個秘境也價值非凡。但對章豪他們而言,卻沒有半點價值。他們是流匪,來去如風,若是紮下根來,很快便被會仇家殺上門。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毫不猶豫沿著三人逃跑的方向追了上來。
這支流匪約七十人,規模並不算大,但戰鬥力卻極強,他們稱自己為“烏風”,所以人們也稱這夥人為“烏風賊”。每個成員,都是築基期以上的修者,凝脈期的修者有五人。最新加入的成員,也有三年時間,他們彼此配合十分默契。加上人數並不算多,經驗又極其豐富,形蹤難測,許多想剿殺他們的高手也都無可奈何。
章老大看似粗豪,實際小心謹慎,他們一直活得很自在。
這兩年,時局變得愈發不穩,他們反而活得更加如魚得水。那些大門派,人人自危,都忙於鞏固自己的實力,哪有時間去管他們。
不光是烏風賊,如今的天月界,早就不像之前那麽平靜。各地的爭鬥廝殺事件比三年前,增加數倍。而且這種混亂的局麵,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如今長途飛行,已經很難看到單獨上路的修者。
市麵上的直接反應便是,劍修雇傭的價格一路飆升,達到十分恐怖的地步。相應的,各種生產修者的雇傭價格一落千丈,許多人都麵臨失業的危險。市麵上出現非常奇怪的一幕,各種材料的價格飛漲,但是原本忙碌的靈園,如今卻大多荒蕪空置。
到處都是人心惶惶。
人們都在等待,等待像無空劍門這樣的大門派完成整頓,出來安定局勢。
烏風賊趁著如此大好時機,壯大實力,狠狠做了幾票,如今個個富得流油。但人的貪欲總是難有止盡,隨著法寶地不斷更換,整個烏風賊的實力上升數個台階,這也使得他們有足夠的實力能去搶更高階的修者,甚至去覬覦一些小的地方勢力。
但哪怕再富足的小勢力,也無法和秘境相提並論。
“老大,他們在前麵那個小島停留過。”其中一位手下指著遠方隱約可見的小島,他是這行人之中,最擅長追蹤的修者。
“去看看。”章老大毫不猶豫地命令。
一群人便朝小島飛去。
淳於成指著獸池裏幾隻幼蟲,充滿自豪和期待道:“師兄,便是第一批出來的幼蟲。”
他不喜爭鬥,憑生的願望便是能夠在豢養方麵有所成就。這些天,他整日裏都泡在獸池,所有的心思全都花在琢磨和研究獸池的各項功用。玉簡裏麵的內容有許多不齊全,和他難以明白的地方。但他絲毫不覺得氣餒,反而充滿鬥誌,更加拚命地鑽研。
出身草根的人,總是會十分謹慎努力地對待任何一個機遇。
越是難懂,他愈是興奮,因為這意味著它是高深的法門。
低階修者願意用任何東西去換取一門高深的法門,甚至包括他們的性命,因為他們一無所有。
淳於成廢寢忘食地鑽研琢磨,果然琢磨出一些門道。這一批六隻幼蟲,便是煉化成功的第一批幼蟲,也是到目前為止唯一成功的一批幼蟲,也難怪他如此激動,如此迫不及待地獻寶。
“母胎用的是什麽?”左莫盯著獸池裏的六隻幼蟲問。
幼蟲約小指粗細,看上去皺皺巴巴,通體灰白,十分不起眼。左莫心中有些失望,這幼蟲看上去實在太普通,沒有半點優質的感覺。不過他也知道,這獸池深奧難懂,淳於成師弟到底不過是一位築基期修者,肯定需要大量的時間才能有所成果。
這事急不得。
淳於成沒有半點察覺到左莫的失望,興奮道:“母胎用了三種靈蝶。東浮毒蛾,藍瞳蝶和雨斑蝶!”
左莫一臉茫然:“這些靈蝶是什麽?”
淳於成倒不敢笑話左莫小白,連忙解釋道:“東浮毒蛾是我們東浮本地出產的一種普通毒蛾,二品,能夠釋放一定的毒粉,是比較普通的一種靈蝶。藍瞳蝶和雨斑蝶都是三品靈蝶。藍瞳蝶生有一雙藍瞳,能看破三品和三品以下法訣幻像。雨斑蝶屬水行蝶,天生擅長水行法訣。我見過最極品的雨斑蝶能用三種水行法訣。我用的比較普通,隻能用一種水行法訣。”
“哦,聽上去很複雜啊!”左莫張大嘴巴,似懂非懂地點頭。
“是啊。豢養實在太博大精深了!”淳於成深有感慨。
這三種靈蝶,左莫一種都沒聽過。之前淳於成向他介紹過一堆靈蝶,他早忘得一幹二淨。他心中愈發覺得自己把獸池丟給淳於成師弟實在太明智了。換作自己,那還不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麽一想,左莫因為幼蟲太醜太普通的失望頓時煙消雲散。
他笑著對淳於成道:“不著急,我們慢慢來。指不定能出幾隻極品,那就發了!”
淳於成也知道師兄是安慰自己。出極品的概率可不容易,他學習和從事豢養這麽多年,也隻不過出過兩隻算得上小極品的靈獸。也正是這兩隻小極品的靈獸,讓他摘得玉牌。
“師兄放心,換作以前,成還不敢放大話。”淳於成鄭重肅然道:“但有獸池如此神奇莫測的法門,成一定會給師兄帶來好消息!”
左莫見氣氛太嚴肅,剛想說兩句化解一下,忽然他抬起頭,目光望向遠方天空。
遠方天空,一群小黑點,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荒木礁飛來。
左莫目光一凝!
他的神識化手之後,異常敏感,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來勢洶洶。
肅殺之氣,如烏雲鉛垂,壓抑沉悶的氣息席卷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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