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雲湧
入夜，勞作了一天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尚靈，這座巨大的城市，再次變得熱鬧起來。
喜悅、輕鬆、無聊、憤怒、悲傷、嫉妒、怨恨……
數不清的情緒，飄蕩在喧鬧的空氣中。
以皇宮前方的丹會廣場為核心，某個將大半個尚靈都覆蓋在內的巨陣，悄然運動。
這無盡的情緒之力，或悲或喜，在大陣的某種力量引導下，一點點，從空中流向地麵，仿佛匯入海洋的溪流，悄無聲息，毫無一絲不諧的波動。
它的終點正是丹會廣場。
一道道情緒的溪流在這裏匯聚，化作一片情緒之海，波濤翻騰，疾風暴雨。
海洋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渦流，黑魆魆，深不可測，仿佛連通了一個玄妙非常的境域。
彼端，正是神廟狀的巨石建築！
這裏是祭天祭祖之所，每一任新皇登基之後都要過來拜祭天地，宣告自己統治的確立。其後，每一年的第一天，皇族以及五十大姓也要來到此地拜祭祖先。
建築外側的巨大雕像正是清國的開國以及數名蓋世功臣。
誰也沒想到，這清聖之地如今居然淪為了邪惡的藏身之所！
一片幽暗中，一雙眼，緩緩睜開。
混沌、渾濁、深不可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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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張參不出意外地接到了通過第二輪丹會的消息。
“大師，請。”侍衛表現得比前兩天更加恭謹。
有資格參與第三輪丹會的煉丹師隻有五人，這五人的水平，可想而知。
連同張參在內的五名煉丹師，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招待，老皇帝姚禎、各大臣、五十大姓的高層全部在場，一個比一個客氣。
寒暄過後，五人開始輪流為老皇帝診察身體。
俗世醫理尚且有“對症下藥”的說法，煉丹術之中自然也有類似的理論。
清國大夫診病，講究望聞問切，煉丹師則簡單得多，直接用念頭感知患者體內血氣的流動、陰陽五行之氣的平衡等等狀況，從而煉製出對應的丹藥。
張參入鄉隨俗，手指輕搭在姚禎伸出來的手腕上。
強大的精神力噴湧而出，進入姚禎體內的瞬間，卻表現得仿佛溫馴的綿羊，以免影響到他本就孱弱的體魄。
“我去……”精神力在姚禎體內轉了一圈，張參都嚇了一跳，隨即，一種古怪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陰陽失調、五行之氣枯竭……”
如果將正常人體內的五行之氣比作十，姚禎體內赫然隻有二或者三的樣子！
五行之氣不足的直接表現，便是體內器官衰竭，無法發揮正常的功用。
正常情況下，五行之氣衰竭到這種程度，還加上陰陽幾乎徹底失衡，早就一命嗚呼了。姚禎能夠死撐到現在，也是不停服用珍貴丹藥的結果。
果然，藥不能停啊。
一邊開小差轉動著古怪的念頭，張參的動作沒有停頓，大概了解了姚禎體內狀況之後，精神力進一步細分，分化一縷縷，細致查探他體內器官的狀態。
大約盞茶功夫，張參鬆開手。
“大師，請問孤的狀況如何了？”姚禎突然開口，威嚴莊重掩蓋不了時間留下的疲憊和虛弱，那雙深邃睿智的雙眼中，竟流露出對死的深深恐懼和對生的無盡眷戀。
強烈的情緒，讓張參神色一動，心神一凜。
張參是第三個替他診察身體之人，也是姚禎第一次開口。前兩輪丹會的結果如何，姚禎非常關注，一清二楚，也因此心知肚明，自己延續生命的“妄念”，十有八九落在眼前之人身上了。
“我盡力而為。”念頭幾轉，張參留下不鹹不淡的一句話。
下一刻，深沉的死寂、無盡的絕望，在姚禎眼底一閃而逝。
帝王心術，講究形色不露於人前，不讓任何人可以揣度自己真正的心思。因此，這一抹情緒，一閃而逝，非常隱秘。
張參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縷光芒。
恍惚間，一幅幅畫麵自腦海中閃過。
麵對喪屍和異獸威脅的普通人的恐懼……
麵對鋪天蓋地蜘蛛的羅格民眾的哭喊……
上不了船隻能靜靜等待死亡的人們的絕望……
隻能眼睜睜看著巨人吞食親人朋友的希娜居民的無力……
仿佛驚雷劈下，張參身軀一僵，思緒如潮，怒濤翻滾。
“陛下，放心吧，沒問題的。”
數秒之後，張參緩緩開口，語氣堅定。
老皇帝一愣，隨即，狂喜，蒼老的身軀都微微顫抖起來。
“嗯嗯，那就，一切都拜托大師了。”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激動情緒，姚禎滿含感激地朝張參拱手一禮。
滿堂文武、五十大姓、煉丹師，表情紛呈，心思湧動，一時間，怪異氣氛充斥四虛。
張參對於不時從自己身上劃過的各種視線視若無睹，老神在在地回到座位上，開始思索該煉製什麽種的丹藥，彌補姚禎體內枯竭的五行之氣，恢複陰陽平衡。
他不知道，就在他心思狂湧的時候，祖廟深處的幽暗中，兩點精芒一閃而逝。
一片暗寂中，隱約傳來一聲疑惑的輕哼。
…………
張參五人在大皇子姚靈的帶領下，前往皇宮的內庫。
大清立國已有數百年，數百年十幾代人的積累，皇宮內庫中儲存了多少珍稀寶貝，估計沒人清楚，張參他們需要的東西是否存在、具體在什麽地方，很可能都沒有記載，所以還是要他們自己去找。
說白了，就是去砰運氣。
當然了，皇宮內庫的管理不可能這麽荒廢，真正需要碰運氣的也隻有少量目前不在記載中的東西，其他原料，隻要說一聲，就有專門負責人去拿來。
皇宮內庫，加上五十大姓的寶庫，幾乎相當於一國數百年的積累，在這兩天，盡數對張參五人開放！
雖然僅限於煉丹原料這一塊，也相當驚人了。
這也是為什麽一個丹會能夠吸引這麽多煉丹師前來的緣故。
伴隨著有些刺耳的“嗡嗡”聲，混合了銅鐵打造的大門緩緩洞開。
濃鬱到了極點的藥氣，撲麵而至！
仿佛瞬間跌入了海洋之中，四麵八方，全部都是藥氣的海水，無孔不入。
唔！
另外四名煉丹師，齊齊發出一聲悶哼，受到突然出現的混亂的天地氣場的衝擊，受了些小傷。張參也有些臉色發白，幸好及時收斂全身念頭，才免去了尷尬。
目光一轉，張參注意到，大皇子姚靈眼中居然閃過一抹幸災樂禍的光芒，似乎早就知道，但偏偏不說，想要看幾人的笑話。
“就算進入第三輪的五名煉丹師之中沒有他一方的，身為大皇子，也不至於做這種小動作吧……他的心性，有些古怪！”
五名煉丹師不管最後煉製出來的是什麽樣的丹藥，都不會影響接下來幾十年中他們的地位。身為大皇子，就算當不了皇帝，這個時候做這種小動作，萬一被發現，得罪了五人，今後的日子多半也不會好過。
作為從小接受權術教育的大皇子，怎麽會幼稚到這種程度？
著實令人不解！
“莫非，這也和那個幕後黑手有關？真若如此，那麽，於老交給我的任務，還真是一個不簡單的燙手山芋啊……”
帶著疑惑的念頭，張參等五名煉丹師，抬腳踏入這座巨大的寶庫。
時間飛逝，轉眼，又是一天。
張參從皇宮內庫中挑選了三十多種珍藏，五十大姓方麵也送來了剩下的幾種珍藏，於此，這次要煉製丹藥的原料就搜集完成了。
別的煉丹師多半還打著多拿一些用來煉製其他丹藥的打算，張參沒有這個想法。
對他來說，這個世界的珍貴藥草，在空間大意誌那裏，花個幾百通用點，就能兌換一大車。
況且，他來到這個世界，目的是煉金術和煉丹術，煉製丹藥，不過閑暇之餘的“搭頭”而已。
張參選定的材料中，有三種非常罕見，截止目前，也隻湊夠了一份多一點的原料，也就是說，他這次煉丹，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為了避免受到外界因素幹擾，他還專門搬到了老皇帝安排的一處安靜的莊園之內。
寬敞明亮的道場內，張參正在最後一遍檢查總共四十三種煉丹原料。
他煉製的丹藥原型名為“氣靈”，功效也是補充人體缺失的五行之氣，平衡體內陰陽。張參針對老皇帝姚禎的身體狀況，進行了少許更改。
確認無誤之後，張參在地麵上繪製了一個煉成陣。
沒錯，正是煉金術的煉成陣！
煉成陣，啟動！！
銀色電光中，陣中的植物礦物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縮！
縮水的同時，無用的部分粉塵一般從表層剝落，消失不見。
十幾分鍾過後，張參停止煉成陣，定睛一看，陣中的物品都改頭換麵，大變樣。
原本，四十多種原料放在煉成陣上，顯得有些雜亂。如今，這些物品都好像被縮小燈照射了一般，變得相當迷你，體積最大的，也不過拳頭大小。
而且，每一種原料，它的顏色都變得相當純粹，即使有數種顏色混合的，也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美感。
這是張參使用煉金術的法門對它們進行精煉凝萃之後的產物。
接下來，便是煉丹術的法門了。
張參念頭一動，雄渾的精神力，離體而出。
片刻，一道道幾乎肉眼可見的濃鬱藥氣，在房間內飄蕩遊走，呼嘯生風。
隨即，他釋放出一縷精神力化作利刃，從每一種精煉原料上切下一小片，碾碎、糅合，製作成滾圓的丹引。
念頭再動，脫韁野馬般肆意奔馳遊走的一道道藥氣開始朝丹藥匯聚。
張參屏氣凝神，集中全部精力，控製每一縷藥氣的移動、壓縮、糾纏、融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張參額頭上，逐漸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終於！
華光一閃，凝滯氣氛一時收斂。
丹，成了！！
看著手中水晶珠一般的丹藥，張參微微一笑：
“你的成型，糅合了煉金術和煉丹術的精華，那麽，就叫你——”
“生命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