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漪心頭恨的牙癢,別人要是聽說給敏繡格格當駙馬,睡著了都要笑醒,這狗日的周憲章得了便宜還賣乖,還他娘的“沒辦法”,好像人家堂堂太後哭著喊著要把自己的侄女嫁給他似的!
載漪心頭憤恨,卻也無可奈何,隻得拱手:“恭喜周總兵。”
“且慢!”周憲章皺著眉頭說道:“迎娶和碩格格的事,非同小可,卑職一個人做不了主!”
載漪忍無可忍,厲聲喝道:“周憲章,這門親事有太後作主,誰還敢攔著不成!”
周憲章正色說道:“王爺,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天王爺來做媒,算是有了媒妁之言,可還沒有父母之命!王爺您也知道,我大清國以禮儀為立國之本,卑職若是不告而娶,那和碩格格就算進了我周家的門,也是偷偷摸摸的苟且之事,必然在天下人麵前落個笑柄,這對格格極不公平!”
載漪說道:“周總兵說的是,可是,據我所知,周總兵是個孤兒。”
周憲章笑道:“我恩師那晉,待我如親生父親,卑職的婚姻大事,必然要先稟告他老人家。”
載漪點頭:“這是當然。那就請周總兵趕緊稟告那大人。”
周憲章說道:“多謝王爺理解,不過,單單稟告我恩師,還不行。”
載漪焦躁起來:“還要稟告誰,你一發說出來,咱們分頭去稟告。”
周憲章躬身說道:“王爺不必焦躁,除了我恩師那晉,還要稟告我嶽母秦氏老太太,除了我嶽母,還要稟告我的正室夫人趙巧兒。”
“那是當然……”載漪說道:“這個……什麽!嶽母?正室夫人?周憲章,你他媽的原來有老婆!”
周憲章俯首說道:“王爺有所不知,卑職早已婚配。那趙巧兒是我的結發夫人,我和趙巧兒,那是兩小無猜情投意合,卑職未發跡之前,就和趙巧兒正式結婚。當然了,我嶽母秦氏老太太和賢妻趙巧兒,都是知書達理謹守婦道之人,尤其是趙巧兒,平生不會吃醋,她們並不反對我納妾……”
“納妾!”載漪大叫:“周憲章,你是說,堂堂和碩格格給你做小!”
周憲章點頭:“這個,還請王爺理解,想當初,我周憲章沒發跡的時候,趙巧兒對卑職不拋棄不放棄,這份情意不容易啊!現在我卑職當了官,常言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王爺明鑒,趙巧兒是我的原配夫人,如果我停妻再娶,那不和陳世美一樣了?”
端郡王載漪冷汗淋漓。奉太後之命前來做媒,原以為是個兩頭討好的美差,可是,卻把個堂堂太後的侄女說給人家做妾,太後老佛爺非扒了他皮不可!
“周總兵,這事是不是再商量商量?”載漪可憐巴巴地說道。
“王爺意思是?”
載漪說道:“這個,你原配夫人不過是個粗鄙村婦,敏繡可是金枝玉葉,我看,咱們也不要停妻再娶,就讓趙巧兒讓出正室的位置,讓格格做大房,你看如何?”
載漪話音剛落,就見那哈五一聲怒喝:“周憲章,我等章軍官兵之所以願意跟著你出生入死,就是因為你是忠義之士!你要是讓原配夫人做小,這也太薄情寡義了!你對夫人尚且如此,對我章軍弟兄又會好到哪裏去!罷了,我那哈五散夥不幹了!”
滿屋子的軍官們頓時鼓噪起來。
姚喜一臉苦相:“大哥,你這樣做,冷了弟兄們的心!嫂子不當正室夫人,我姚喜就和翠花回老家種地去。”
張勳一聲爆喝:“狗日的端郡王,勾引我們師長做出如此不仁不義之事,這他媽的是什麽王爺!”
吳佩孚歲數最小,撲通一聲跪倒在周憲章腳下,抱著周憲章的大腿嚎啕大哭:“大哥啊,常言道,長兄如父,長嫂如母,咱們爹媽死得早,是嫂子把我拉扯大的,大哥要是不要嫂子了,小弟也不活了!”
盛大年在一旁歎氣:“大人啊,其實吧,我也能理解您的心情,常年守著一位夫人,是有些審美疲勞,不過呢,咱們公司有的是姑娘,大人若是想散散心,可以到公司來,何必要舍近求遠找什麽格格,呐,這原配夫人的旗幟,是不能輕易倒下的!”
“放屁!格格不是妓女!”載漪氣得大叫。
大廳裏亂哄哄的,眾人紛紛指責周憲章薄情寡義,那哈五甚至揚言,要以皇叔的身份,前往紫禁城告禦狀!
周憲章愁容滿麵:“王爺,您都看見了,這些兄弟都是我原配夫人拉扯大的,他們對她感情極深。如果原配倒了,我的章軍也散夥了!而且,王爺您是知道的,我恩師那晉向來把道德禮儀看得極重,如果卑職把原配夫人趕下了堂,他老人家一定不會答應,王爺知道的,我恩師要是發起脾氣來,他敢去紫禁城鬧事,這要是鬧起來,太後、皇上、格格的麵子上都不好看。”
載漪知道,那晉是出了名的衛道士,敏繡要是奪了周憲章正室夫人的位置,別說是紫禁城,那晉那老頭兒敢直接衝到園子裏和太後叫板!
“那就不要告訴那晉!”
“這不就說回來了!”周憲章苦著臉搖頭:“格格進了我周家的門,我恩師都不知道,那格格算什麽?算我周憲章偷人……”
“放肆!”載漪怒喝。
“其實吧,正室不正室的,也就是個虛名,”周憲章說道:“王爺,卑職想過了,唯一解決的方案,就是委屈格格做小,呐,請王爺放心,我夫人趙巧兒性情賢淑,隻要格格謹守婦道,她絕不會欺負格格的。還請王爺在太後麵前多多疏通……”
“放屁!”載漪出了一身冷汗,讓敏繡給周憲章做妾,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太後麵前提。
周憲章愁眉苦臉:“王爺啊,卑職也是兩難啊,格格有太後老佛爺撐腰,自然不能做小,可是,趙巧兒有我恩師和眾兄弟撐腰,也不能做小。卑職兩頭都得罪不起。罷了,唯一的辦法就是,卑職忍痛割愛,不娶格格了!”
“周憲章,你敢違抗太後懿旨!”載漪喝道。
“王爺,不是我抗旨,你也看到了,卑職沒法娶格格啊!”周憲章歎道:“說實在的,我周憲章要是能娶了格格,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可惜,卑職命薄,娶不起格格!”
“你他媽的不娶格格,讓我回去怎麽向太後老佛爺交待!”
那哈五喝道:“載漪,你他媽的怎麽去跟那個老太婆說,那是你的事!跟老子沒關係!”
“那哈五,你敢這樣跟本王說話!”載漪氣得臉色發青。
“老子是皇叔!比你還大一輩!”那哈五喝道。
那哈五這個皇叔,是皇帝點了頭的,這一點,載漪心裏清楚。
周憲章慌忙打圓場:“王爺,卑職想,王爺是我大清國第一賢王,太後老佛爺也要敬您三分,這事全靠王爺美言了,您就直說,卑職已經有了正室夫人,格格不能做小,這事隻好罷了。卑職率章軍全體官兵,向王爺表示衷心的感謝!”
周憲章的身後,羅鳴芳、那哈五等眾將官同聲高呼:“謝王爺成全!”
載漪焦頭爛額,不知如何作答。
周憲章一拍手,忽聽鼓樂齊鳴,兩隊美女魚貫進入大廳,為首一位美女手捧一條金黃色的綬帶,來到周憲章麵前,周憲章雙手接過綬帶,走到載漪麵前,鄭重說道:“王爺,您辛苦了,我代表章軍全體官兵,向王爺致以崇高的敬意!”
周憲章說者,將綬帶掛在了載漪的脖子上。
“周憲章,你他媽的要幹什麽……”
周憲章又是一招手,兩隊美女魚貫上前,在載漪麵前依次排開,每個美女的手裏,都捧著一件朝鮮特產,金銀美玉、綢緞人參不一而足,晃得載漪睜不開眼。
周憲章緊緊握住載漪的雙手,深情說道:“王爺不辭勞累,千裏而來,給章軍全體官兵帶來了朝廷的問候,帶來全國人民的殷切希望,也帶來了強大的精神財富!王爺給章軍帶來的財富是無形的,是難以用金錢來計算的!是無價之寶!我周憲章是俗人,精神境界偏低,隻能用這些俗物表達對王爺的感激之情,我知道,這些東西的價值,比起王爺帶來的精神財物,實在是滄海一粟!但是,這也是我周憲章的一片心意,是章軍弟兄們對王爺的一片敬仰之情!請王爺無論如何也要收下!”
載漪被滿屋子的金銀珠寶晃得暈乎乎的,一肚子的怨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個,周總兵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太後那裏還請王爺多多美言。”
“這個,恐怕有些難辦,周總兵是知道的,太後老佛爺極好麵子,周總兵回絕了格格,恐怕老佛爺一時難以接受。”載漪雖然拒絕,可口氣緩和了不少。
周憲章歎道:“王爺,我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哦,對了,王爺來一趟不容易,剛巧,《申報》的記者趙女士在這裏,就請趙女士給王爺照一張相,那個,剛才在臥室裏照的相,不能充分體現王爺的氣度,趙女士,這一次,你可要把王爺的風度照出來,發表在申報上,供全國百姓瞻仰。”
載漪倒吸一口涼氣,他這才想起,記者趙寒手裏有他的不雅照,周憲章這是在提醒他,要是他不按周憲章說的話做,就把他的不雅照,刊登在申報上,供全國百姓瞻仰!
“請周總兵放心!”趙寒答應一聲,摁下了快門,這張照片與剛才那張不雅照截然不同,照片上的載漪身著官服,肩挎綬帶,可精神萎靡,一臉苦相,比那不雅照好不到哪裏去!
周憲章軟硬兼施,端郡王載漪終於敗下陣來:“這個,既然周總兵有難處,本王也不能強人所難,太後那邊,本王自然會去說清楚。隻是,那照片,就不要在申報上刊登了,本王一向做事低調,不喜歡張揚。”
“既然王爺如此謙虛,卑職自然遵命。”周憲章躬身說道。
雙方終於達成了交易。
端郡王載漪吃了個啞巴虧,這才知道,平壤水深的很,那周憲章不是好惹的。再也不敢在平壤逗留,馬上啟程回京。
當周憲章拒絕提親的消息傳到了北京,和碩格格敏繡如同挨了晴空霹靂!
她的精神被這個消息擊垮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周憲章會拒絕這門親事!而且,拒絕得如此傲慢,如此陰險,居然搬出來一個所謂原配夫人來!敏繡根本不相信周憲章有什麽原配夫人!當初在天津武備學堂的時候,他還是個王老五,這才大半年,哪裏會這麽快就有了一位原配夫人!
周憲章這樣做,明明就是在羞辱她!
他不僅偷看了她的身體,還要羞辱她的人格!
敏繡出離憤怒了!
就連櫻桃末也對周憲章極為憤怒!
而周憲章對此一無所知,他根本就不知道,天津武備學堂那件荒唐事,已經曝光了。
在這種情況下,周憲章拒絕了敏繡,就是把敏繡徹底推向了他的對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