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武備學堂是大清國的第一所現代軍事學府,是大清國未來的希望。上至太後、皇上、李中堂,下至天津的地方官,都對學堂高度重視。所以,學堂的管理極為嚴格,整個學堂就是一座戒備森嚴的軍營,比監獄還利害。
學堂建立有嚴格的考核製度和考勤製度。天津武備武備學堂第四期招收了五百多名學員,分為步、馬、炮、工程四科,每科一百人。每天早中晚三次點卯,晚上還要查鋪,稍有差池,違規學員連同隊長一同連坐關禁閉。
學堂四周是一圈三丈高的城牆,城牆上戒備森嚴,崗哨林立,城門口盤查嚴格,要想出城門,低年級的新學員必須要有總辦和會辦簽署的特批,對高年級學員稍稍寬鬆一些,但也需有教習和監督簽署的通行證。
如果有學員妄圖逃跑,一旦抓獲,一概以逃兵論處,斬首示眾!
而且更為糟糕的是,由於周憲章特殊的入學方式,這使得他成為學堂裏一個特殊人物,隨時處於學堂官方和學員的關注的焦點上,一舉一動都受到了大家的強烈關注,害得周憲章幾乎沒有私人空間。
在旁人眼裏,周憲章有三重靠山,而且,一個比一個堅挺!
他是教習大人的把兄弟,會辦大人的門生,又與洋教習艾德大人私交甚好。
教習是學堂的官員,自不必說。會辦是朝廷大員,而那晉會辦更是滿清貴族出身,可以參與中樞!至於洋人艾德,更是利害,因為,在大清國,洋人見官大半級!
一個人有這樣的三大靠山,可謂是黑白通吃,前途光芒萬丈!
所以,學堂上上下下對周憲章都是羨慕不已。上至學堂監督、提調、總教習這些學堂大員,下至廚師、司號乃至普通學員,都對周憲章關愛有加。
然而,對於周憲章本人而言,這三重靠山卻是三個災星,或者說,是把他送進鬼門關的三個小鬼!
給會辦大人當門生,是為了替他砍頭!給馮國璋教習當把兄弟,是被逼無奈,而且,馮國璋拿他的人頭當賭注,這讓周憲章大為惱怒,這個大哥實在是太不仗義!
至於給洋教習艾德先生當朋友,那純粹是個誤會。艾德見證了周憲章入學的全過程,他又與馮國璋私交甚好,自然與周憲章親近一些。在旁人眼裏,貌似周憲章的朋友。不過,周憲章知道,艾德是馮國璋與那晉打賭的證明人,一旦中日開展,艾德就要挺身而出,力證周憲章應該代替那晉砍頭!
周憲章秘密策劃了半個月,四處尋找逃跑途徑,可那學堂的戒備如同鐵桶一般,一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眼見逃跑無門,周憲章隻得另找出路。
沒過多久,周憲章就發現了一個簡單易行的出路。
這個出路可以讓他灰頭土臉但卻是光明正大地離開天津武備學堂。
那就是以劣等生的身份被學堂開除。
天津武備學堂是大清國的最高軍事學府,受訓的學員將是今後大清新軍的軍官。軍官的素質決定了軍隊的素質。所以,學堂對學員的要求極為嚴格,訓練極為嚴酷。每個月有月考,三個月有季考,每次考試,朝廷都要派大員主持,有的時候,北洋通商大臣兼直隸總督李鴻章甚至會親自考校學員。每次考試成績記錄在案,累積三次考試不及格,就被劃入劣等生,予以淘汰。
學堂設置的課程包括基本戰術、應用戰術、圖上戰術、戰略學、溝壘學、彈道學、軍製學、野外勤務、步兵操典、氣球學等,文化科還包括算術、幾何、三角、代數、地理、中外曆史。這些全新的西洋課程,對於土生土長的大清學員而言,極為陌生。這些學員從小接受的是私塾教育,學的都是四書五經。而且,直到十九世紀末,大清國選拔軍官的方式還是武舉考試,考得是力能舉鼎射中靶心這些冷兵器科目,與近代步兵戰術格格不入。
而天津武備學堂的教習基本上全是德國人,德國人天生刻板,毫不通融。
所以,很多學員完全不能適應學堂教育。第四期學員入學才三個月,第一次季考,五百名學員當中,就有四十八名學員被淘汰。淘汰率接近百分之十!
被學堂淘汰是一件極不名譽的事。每一個學員都是各營長官推薦出來的尖子兵,如果被學堂淘汰,不僅本人被人瞧不起,長官也臉上無光,至少,長官會背上一個不識人的壞名聲。
不過,在生死大計麵前,周憲章也顧不得什麽名譽不名譽的,隻要能離開這個掉腦袋的地方就行。
所以,周憲章的目標就是,盡全力成為一名劣等生!
這個目標極易實現,隻要做到好吃懶做就行,這個技能,是人都會。更何況,憲章在二十一世紀的新兵營裏,成績就是最差,隻要他在十九世紀繼續保持這個狀態就足夠了。
然而,令周憲章始料未及的是,要想當一名合格的劣等生,和當一名合格的優等生一樣,不努力是不行的!
在二十一世紀,周憲章搞不懂95式突擊步槍、03式步槍、97式狙擊步槍、95式輕機槍、QJY88式通用機槍、QJZ89式12.7毫米重機槍。
然而,玩了十幾年漢陽造的周憲章,對十九世紀末期的步兵武器卻是了如指掌,不管是進口的毛瑟槍、士乃德、溫徹斯特、施耐德,還是大清國自己生產的抬槍、快利槍,一到了周憲章手裏,他稍稍熟悉一下,就能玩得精熟。
而且,周憲章居然一通百通,他對清軍常備的各種炮具,諸如加特林機關炮、山炮、野炮的操作和戰術也是觸類旁通,教習稍稍示範一下,他就能完全掌握,甚至會舉一反三。
周憲章能夠對十九世紀的武器如此精通,得益於兩點。
首先,他從小跟著爺爺玩漢陽造,那老掉牙的漢陽造,與十九世紀的步槍一脈相承,結構原理大同小異。
其次,周憲章在二十一世紀雖然隻是小學畢業,但是,二十一世紀的小學數理教學水平,其實,已經達到了十九世紀大清國最高軍事學府的數理水平,要知道,在十九世紀末期,大清國的學生才剛剛接觸到算術、幾何、地理這些西學,那些學員毫無基礎,而周憲章卻是基礎雄厚。
所以,在天津武備學堂,周憲章玩都可以玩成一個優等生。
當然,周憲章的目標是當一名劣等生,而不是優等生,對此,他始終保持著頭腦清醒——劣等生可以保住腦袋,優等生則意味著人頭搬家。
所以,周憲章保持低調,把一肚子的學問藏起來,打靶放空槍,筆試亂答題,教習提問就來一個一問三不知,做出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白癡樣來。
如此一來,用不著三個月,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戒備森嚴的學堂。
然而,八個月過去了,任憑他如何努力,學堂也沒有淘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