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寵小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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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八章:滄海桑田珠有淚

暮色漸濃,天際隱約有細月浮現出來。大約是因為前段長時綿雨,那雲頭也透著淡淡青色,在晚霞的輝映之下,仍然帶著說不出的潮濕意味。

此時暮色已暗華燈未上,正是宮裏最陰暗晦澀的時光。君玉碸扯緊了身上明黃色錦緞繡金龍祥雲的披風,在窒悶的空氣裏穿過,悄無聲息的跨進太廟祠,感受著此處獨有的陰冷氣息。

“奴才叩見皇上,皇上金安萬福。”管事太監早已得了劉產傳來的消息,連忙帶著兩個人麻利的上來行禮,並不多加言語,招呼著小太監將香爐等物備好,遂領著眾人悄聲退出。

殿內已經上過燈燭,內裏燈影搖曳,再加上濃烈的香灰氣味湧上來,更有一種明顯陰森寂寂的氛圍。

太廟祠正殿供奉著曆代帝王,偏殿則是當朝亡故的後妃皇子公主們,直到新帝登基,她們的牌位才會跟隨先帝移到皇陵。當初上官婉愔產下皇長子之後不幸血崩身亡,皇帝後來以皇後之禮將其下葬,如今其靈位便設在偏殿正中的首殿。

君玉碸在正殿上香叩拜之後,緩緩來到偏殿當中。首先映入他眼簾之中的是一架烤魚所用的鐵架。當初自己堅持要把這麽一架東西擺放在這裏時,宮人們都說皇上因為悲痛過度所以傷心的糊塗了。-

---是啊,旁人怎麽會記得她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那一次他帶她去行宮抓魚來烤,她吃的津津有味,後來還對他說,若是這輩子隻做一對尋常夫妻那該有多好?不用擔心什麽旁的東西,隻要這樣,就是最大的幸福。

“婉兒,婉兒……”君玉碸凝視著無言的靈牌許久,這才將靈牌摟進懷裏,淚水滴落在玄色漆木的端頭上,從金粉刻字上緩緩滑過。

“朕來看你了,你最近可好?乖乖睡罷,朕給你烤魚吃。”他將靈牌輕柔的放在自己對麵的椅子上,嘴裏細聲哼唱舒緩的小曲,手上輕輕翻動著烤魚的鐵架,仿佛坐在自己麵對的,還是那個嬌豔如花的少女。

“皇上,您這是……”劉產見狀心下十分感慨,因不敢太過大聲哽咽,便低頭捂緊了嘴。

君玉碸就這麽在偏殿中坐著,手上翻動著空無一物的鐵架,不停的跟上官婉愔的靈牌說這話。談的大都是關於祉兒的情況,偶爾也會說起她的二哥,上官氏家族如今唯一的男丁。在皇帝刻意補償的心裏下,如今的上官崇信已經先後娶了五位妻妾,並且生下了三四個孩子,有一個現在還在肚子裏。算來,上官氏也不算全族覆滅,最起碼,留得這幾根血脈在的話,將來光複家族,總還有希望的。

後來話說的差不多了,君玉碸就將靈牌送了回去。他有些無力的坐在那裏,怔怔無語。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君玉碸在靜謐中揉著酸脹的小腿,側首拭淚之間,忽然眼角餘光瞥見一角杏色的袍擺。那顏色花紋和質地,不用想便知道是自己的父皇。君玉碸心下不免有些怨恨,想來太上皇進來之前殿中的下人都已經退了出去,隻是不知他此時來這裏作甚,父子二人這般相見,卻似乎沒有什麽可說的,因此索性假裝沒有看見,繼續沉浸在自己的哀思當中。

隻是,令君玉碸意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父皇進來之後,並沒有責怪自己沉溺於對上官婉愔的追思當中,反而是伸手墊了三支香,在長明燈上點燃之後,默默的插在了上官婉愔的靈牌前。

作為長輩,太上皇身份尊貴,原本是不必對身為兒媳的上官婉愔有此舉動的。且上官婉愔雖然名為皇後,但她是死後才追封的,按照禮法,皇帝君玉碸的正宮此時還在世,這般追封的手法,本來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君玉碸卻被父皇這個舉動勾起了滿懷心事,他幽幽的歎了口氣,有些不留情麵的說道:“人死不能複生,父皇,如今就算你給她每日三支香,她也活不過來了。”

太上皇似乎也十分理解兒子的心情,因為上官婉愔的死,跟納蘭太後之間那一層雖然未曾捅破,但已證據確鑿的關係,他因此在上官婉愔死後,對其身後事便格外的寬容。

而事實上,如今他跟納蘭太後之間已經分房而居有兩年的時間,最近一年的時間裏,更新近寵幸了一名名喚意歡的宮人,不但封了太嬪,還對其格外的青眼相加。是以在宮人眼底看來,原本年輕時深受寵愛的納蘭太後,如今都熬成太後了,卻不幸在丈夫麵前失寵。

連帶著因為親生子君玉宸不在身邊,皇帝又隻是繼子,因此,納蘭太後如今倒也深居簡出,少有在人前顯露頭臉。與之前的風光榮耀相比,可謂是人老珠黃,日落西山了。

見兒子出言埋怨自己,太上皇也不以為忤,他負手在一排靈牌前站著,對君玉碸說道:“你這兩年裏因為她的死,已經將自己封閉的夠久夠苦的了。而今我隻想問你,還記得兒時對俄說過的那些話麽?你還想不想做個好皇帝,想不想來日你母後祭日的時候,能夠對著她驕傲的說,自己無愧於做她的兒子?”

君玉碸被這話一激,便立即回道:“難道在父皇的眼底,朕就真的不是一個好兒子嗎?朕自問,自登基一來,便一直勤政愛民,兢兢業業,對於政務並無絲毫懈怠之心。就說是為君主這件事上麵,朕也自問無愧於心。朕緬懷自己心愛的女人,與朕是否是一個好皇帝,沒有絲毫的幹係。還請父皇不要混為一談,以至於令故人在泉下也難心安!”

“你還知道故人在泉下也難心安?碸兒,並不是父皇我有意想要出言惹怒你,隻是你如今這般......唉!是,父皇知道,你在為人君主上麵,一直勤政自律。如今三國眼見就要一統,天下也要歸一了。這件事,是朕與你的皇祖父多年以來的夙願,如今能夠在你手上得以實現,足見你是一代聖君的不二人選。可是,你要知道,自古以來,為帝王者,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多情,癡情,乃是帝王之家的大忌。你如今登基已近三年,膝下卻隻有祉兒一個皇子。如此,可是遠遠不夠的.......”。

君玉碸心下了然,聽到此時,更加明白了。不外乎是催促自己盡快選秀,以安撫那些滿心打算的世家和新貴們罷了。但他一想到自己的父皇居然在上官婉愔的靈牌前對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冷笑道:“多謝父皇提醒,不過,朕是不是也要提醒一下父皇,父皇之前答應過朕的那件事,如今.......”。

“你放心,朕答應過你的事情,幾時有不算數的時候?之前之所以讓你忍耐張氏一些時日,乃是因為張氏也是擁戴你登基的功臣。皇後又是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正宮。你若是輕易廢棄,難免會令天下人為之寒心,也會讓這些擁戴你的臣工們因此心生異議。所以才.......”。

“好了,父皇您不必說了,隻要您還記得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就行了!還有,父皇,不要以為朕不知道,您選在這個時候讓朝臣們給朕上折子,逼朕選秀,其用心何在,難道朕真的就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君玉碸說完,轉身就負手走了。看著兒子的背影,太上皇有些蕭瑟的歎口氣,搖搖頭,複又對自己說道:“或者,真是我做錯了?碸兒啊,你若不是自己做了皇帝,又豈能理解我當初的那些難處?都說是兒孫自有兒孫福,或者,我真的是時候放手了........”。

次日早朝上,朝臣們又為邊境之事起爭執。原來香洛國自從伊不群死後,又先後有兩撮人馬自立門戶,打起了皇室子孫的招牌,不但自立為王,更頻頻派來使臣,說是要向金旭國納稅稱臣。

如今西蜀國那邊,已經大致平定了下來。新君乃是君玉碸扶持起來的傀儡,朝政都在這邊把持著,對外也隻能稱王,不再存在以帝位。但對於香洛國這兩撥人,君玉碸卻遲遲沒有定論,因為他查到背後都有其他勢力在參與,所以,這般模棱兩可的態度,也就成了群臣們競相想要說服的目標。

君玉碸心中有事,看著激烈爭辯的臣子們,隻覺比一群蚊子還要吵,也懶怠去喝斥,遂拂袖回到醉心齋。劉產小心翼翼進來,陪笑問道:“皇上,定王與定王妃即將回宮,之前的玉蘭宮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收拾好,皇上要不要去瞧瞧?”

“朕現在沒空,晚會再說。”

君玉碸消了消氣,翻開早上呈上來的折子,看到一眾朝臣們遞上來的關於選秀的折子更是不由蹙眉,頭顱裏更是隱隱脹痛。

“皇上,內閣大學士姚瑾謙求見。”

君玉碸“嗯”了一聲,走進來一名赭袍年輕官員,長身玉立、秀麵若素,年紀輕輕已經頗具名臣之姿,上前叩道:“微臣姚瑾謙,參見皇上。”

“好了,又不是在朝堂上。”君玉碸順手將奏章遞過去,指了指上麵,“青州乃我朝邊境,之前常有西蜀國的馬嗨騷擾,搶奪些財物、牛羊,原本問題也不大。而此次之事,看起來卻有些不尋常,莫非這些馬匪們背後有人主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