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還是進入堅固據點為好,就你們關內那些兵,不添亂就算不錯了!這幾天建奴沒見到,勤王軍兵變到處都是,煩死人了.”見劉策還要爭辯,袁崇煥怒道:
“我才是是薊遼督師,這薊鎮如何布防自然是以我為主;此外聖上要本部院統一指揮勤王兵馬,劉大人所帥真定軍自然也歸本部院節製,明白了麽?劉大人你到底是聽本部院的,還是聽孫閣老的?”
這話味道就不對了,聯想到袁崇煥假傳聖旨殺毛文龍,劉策倒吸了一口冷氣,無奈地答應了下來,然後問道:“不知督師要下官何時出發。”
“立刻出發,馬上前往密雲布防,走的快些,莫要學趙帥被建奴包了餃子。”袁崇煥心裏鬧騰,關內勤王軍處處布放,被滿洲各個擊破,然後潰兵為匪四處掠奪,造成的損失和滿洲人一路燒殺也差不多了,這樣下去可走了得了,劉策不知道懂還是不懂,他那點人對上滿洲主力,隻怕下場還比不上趙率教呢!
“既然如此,遵薊遼督師命,不過希望督師給我手令。”劉策無力與薊遼督師對抗,於是就立刻收拾行裝,領著真定軍和薊門原來的駐防部隊離開。
出發前他最後向敵陣方向望了一眼,從遵化來的後金軍已經遙遙在望,他們就在城東二十裏外,營帳都能隱隱看見。
“袁督師是怕我分功麽?可這功勞明明是我地啊,是我辛辛苦苦地從保定趕來,把建虜堵在這裏的啊。”劉策傷心地走下城頭,垂頭喪氣地領著真定軍出西城門,背衝著後金軍離開。一百裏外是通州,劉策會在那裏掉頭向北,遠離京師而去。
從通州還要再走一百四十裏才到密雲。劉策一想到要走這麽遠的路就心裏不平衡,心頭不禁一酸,差點掉下委屈地眼淚來:“真不甘心啊,這功勞明明是我的啊。”
倒黴的劉策還不知道在未來他丟掉地將不僅僅是功勞而已,很快後金軍就會從薊門直入京畿平原,直逼京師城下。明廷事後追究責任的時候,認定劉策有兩項罪名;身為薊遼總理卻讓後金從薊鎮破口。不聽孫承宗的命令擅自放棄薊門、三河。
劉策下獄後極力爭辯,說他事先從始至終都是在做保定總督,而後金軍破口後劉策又是第一個帶領勤王軍趕來薊鎮的,所以劉策覺得他不應該有罪。不過朝廷不認可劉策地這個解釋,因為他懾於袁崇煥的淫威而不去薊鎮密雲上任本身就是失職,所以不能作為脫罪的理由。
數個月後劉策被判斬立決,聽說了對自己地宣判後劉策更是嚎啕大哭,跟審判官員訴說:“我有薊遼督師的手令啊。我有手令啊,離開薊門、三河去密雲是奉命行事,難道奉命行事也該死麽?”
“後金這到底是賣的什麽藥?”袁崇煥望著遠處的後金營帳陷入了沉思,後金用兵一貫喜歡誘敵,關外借此擊破明軍也是比比皆是,這次破口,王巡撫也是著了道兒,袁崇煥思索再三,覺得這個功勞不能貪,還是謹慎為好.
那麽後金到底是賣的什麽藥呢?一切還要從趙率教殉國的時候說起.
後金對於抵抗的城鎮例行是要屠城的,【這已經比努爾哈赤時代好了許多,努爾哈赤是連漢奸都屠.】即是為了震懾敵人,也是為了搶劫民財——這種事情一般來說,滿洲各個貝勒都是爭先恐後的,畢竟說穿了,其實現在的滿洲就是一個大型強盜集團而已.
不過一般就意味著有特殊,這次屠城一開始,皇太極就發現蒙古爾泰的部下直接在城外紮營,卻是根本不想參與了.
滿洲軍紀極為嚴格,蒙古爾泰這種行徑是對皇太極權威的極大挑釁,皇太極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蒙古爾泰。立刻召集了除會老家防守的代善外的其餘貝勒,到蒙古爾泰那裏去問罪.
一進蒙古爾泰大營內,皇太極就看到幾個親信奴才被套著脖子高高掛起,仿佛要勒死的野狗一般,腳下有一個木樁子,沒有讓他們馬上咽氣!被太陽暴曬的隻剩下一口氣了,一見皇太極,隻能勉強伸出一隻手來求援!
“給我放下來!這都是兩黃旗的勇士!誰敢私自處死他們?”
皇太極頓時大怒,打狗還要看主人,何況這是幾條很好用的狗呢?
“這是我家貝勒的意思!”看守的人不敢放人,又不敢對抗皇太極,索性跪在地上,顯然是你願意救,就去救,別為難我!
“給我把人放了!”皇太極氣的額頭青筋亂跳,下令放人!
“誰敢!這些人是犯了死罪的,陛下,你親口說的法紀,不要了麽?”
蒙古爾泰一手拎著一隻重弓,一手搭箭,臉上帶著諷刺的笑意,從裏麵走了出來。
草泥馬!皇太極差點沒被蒙古爾泰惡心死,他頭腦隨著蒙古爾泰的出現冷靜下來,就知道蒙古爾泰是什麽主意了.
如果自己聽蒙古爾泰的,那麽就等於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個人獨裁權威要受到相當大的損失,如果自己聽蒙古爾泰的,那麽就等於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法規可能被大家撇在一邊-----皇帝自己不守法,我們守法那麽認真幹麽?畢竟後金不是中原的皇帝製度,就是皇太極這個皇帝其實八旗中勢力最大的一股罷了
這廝齷齪!皇太極心裏咒罵蒙古爾泰,不過他也想清楚了,既然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吃虧,那還不如把那幾個人救下來,免得寒了自家奴才的心!
“蒙古爾泰,我先放人再和你談!”
“請便,清者自清!”
隻是皇太極剛命人把這幾個親信放下來,就聽到砰地一聲槍響,一個親信就滿臉是血,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皇太極過去仔細一看,卻是發現了一個血洞,卻是有人在自己麵前,開槍殺人!
“來人!把這個敢在我麵前殺人的家夥捉出來,剮了他!”
“不用大汗找了,殺人的真是小人,福爾哈!”福爾哈對著皇太極遠遠的跪下,腿肚子亂顫,卻是抬起頭來,和皇太極對視,居然沒有低頭!
“狗奴才,反了你了!居然在我麵前不低頭!”
皇太極怒火中燒,蒙古爾泰也就罷了,自己不和他一般見識,這福爾哈不過是蒙古爾泰一個新收的漢人,抬旗成滿八旗,就敢和自己對視,如果不殺了,自己怎麽做滿洲皇帝!
“誰敢動我弟弟?滿洲的法紀不要了麽?”巴克山帶著一隊人衝了出來,都是拿著從繳獲中精挑細選的火繩槍,幾十杆密密麻麻的指著皇太極!
“是陛下?我巴克山身為奴才,無話可說,反正滿洲的法紀是你管奴才的,也不是管自己的.”巴克山的態度還不如福爾哈,這廝跪下之後,非但直視皇太極,而且他自己沒帶武器,帶來的幾十個火槍手可是指著皇太極的,根本沒放下!
這廝故意的,趁著代善走了,沒人能管住他故意的!皇太極算是徹底明白了,這事就是蒙古爾泰下的套,故意讓福爾哈巴克山兩個奴才鬧事,折損自己麵子的,自然也不再降低身份和這兩個奴才說話,而是對蒙古爾泰吼叫道:
“蒙古爾泰,你教出的好奴才!連主子奴才都不分了?!”
“嗯?陛下,你是在和我說話麽?”蒙古爾泰打了哈氣,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蒙古爾泰。你不要裝了,不嫌棄丟人麽?隻會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皇太極氣的身體發抖,隱約喉頭發甜,有吐血的跡象,這讓皇太極勉強冷靜下來,心裏覺得蒙古爾泰隻怕是有氣死自己的意思,自己兒子還小,玩玩不能著了他的道兒.
“為什麽啊?我看陛下你要處置福爾哈巴克山兩個奴才的時候,也不需要問我這個主子的意思,我還不能睡一覺了???”蒙古爾泰懶洋洋的說道.
草泥馬!皇太極心裏把蒙古爾泰卸了一萬個零件,這家夥怎麽嘴臭成這樣?蒙古爾泰這話一出,要麽就自己就自認可以越過主子處理奴才,這就成了貝勒們的公敵,要麽就隻能承認自己錯了,讓自己威望大大的受損失!
不過皇太極是什麽人,人家兩樣都不選,而是對著蒙古爾泰說道:
“你說!如果福爾哈巴克山兩個奴才說的有道理,我也決不護短!”
“沒想到陛下居然還真以滿洲的法紀為重了,福爾哈,出來說一說吧!”蒙古爾泰沒想到皇太極這麽快就冷靜下來,根本不上自己的套,於是繼續讓福爾哈這個奴才做前鋒,反正你皇太極和一個奴才打擂台,怎麽也是跌份不是?
“謝主子隆恩,謝陛下隆恩!”福爾哈說謝陛下隆恩的時候,語氣怪怪的,讓皇太極氣的又是氣血翻湧,隻好一再對自己暗示,不能和蒙古爾泰的奴才一般見識,這才維持住了麵子,表麵上冷靜的說道:
“福爾哈,你有什麽說什麽,滿洲的法紀為重,我不護短!”
“多謝陛下!小人是剛抬旗的,本來在陛下老人眼裏,和尼堪差不多,不算滿洲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滿洲的法紀為重,你抬了旗就是旗人.”
皇太極表麵平靜,心裏直接草泥馬,真是什麽主子什麽奴才,蒙古爾泰陰陽怪氣,福爾哈也是滿嘴口臭,不扣帽子,好好說話能死麽?
“謝陛下!其實就是這兩黃旗的貴人,看上了我的老婆,非要拿出一用——用就用了唄,兩黃旗高人一等,其他各旗也都習慣了,可是用完小人的老婆,還要把奴才的老婆充作軍妓,奴才才忍無可忍!”
皇太極聽到福爾哈說什麽兩黃旗高人一等,其他各旗也都習慣了這話,就是眉頭一皺,暗恨福爾哈說話夾槍帶棒的,不過福爾哈下一句把奴才的老婆充作軍妓卻是大吃一驚!
畢竟滿洲最重的就是八旗高人一等的身份,雖然說因為主奴製度的關係,其實滿洲貴族玩弄奴才老婆也是潛規則,不過把奴才的老婆充作軍妓卻是太過火了,就是自己也不敢這麽做,是犯大忌的,如果自己的手下真這麽做了,還真是死都活該!
福爾哈這話一出,被皇太極救下的兩個親信嚇得麵色慘白,直接跪下:“主子,主子!不是這樣的,那女子哪裏是福爾哈的老婆,是一個尼堪【滿洲人對漢人的蔑稱】女子,還嫩的很,一個黃花大姑娘呢!”
“福爾哈,你就認了吧,兩黃旗高人一等,人家說什麽就是什麽,說不是你老婆就不是你老婆,算了,兩黃旗惹不起的,陛下請回吧!”蒙古爾泰歎了一口氣,做出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主子說的也是,兩黃旗高人一等,說了就是滿洲的法紀,您蒙古爾泰主子說的自然不算.”福爾哈也和蒙古爾泰一唱一和,差點沒把皇太極氣吐血!
“福爾哈,那女子是不是你的老婆,自然不是他們說了算的,要看……不過滿洲的法紀規定,抬旗是要有功勞的,如果那女人確實是尼堪女子,充作軍妓也是理所應當,倒是你身為滿人,娶尼堪女子,卻是犯了規矩的!”
皇太極陰沉沉的對福爾哈說,對於這個貨色,現在皇太極活剮了他的心都有,太惡心人了!
“原來現在滿洲的法紀,沒抬旗這回事了,陛下您親自寫的也不算了,既然如此,福爾哈無話可說!”
“我親自寫的?什麽時候?再說抬旗是戰功,和女人有什麽關係?”皇太極被福爾哈弄的一個頭兩個大,尼瑪這貨思路能不能正常點啊,這都是什麽和什麽啊!
“福爾哈的老婆在這次遵化搜查富戶的時候,找出了遵化富戶私藏的白銀五萬兩,是有大功之人,你親自批的抬旗成滿八旗——嗯,我忘了,兩黃旗高人一等,滿洲的法紀是陛下你說的,所以你說不算就不算了!”蒙古爾泰懶洋洋的說道,繼續做好輔助福爾哈主攻的工作.
草泥馬!皇太極徹底傻了,是自己親手批的沒錯,不過這幾天行軍打仗,運籌帷幄,都已經焦頭爛額了,哪裏有時間和精力一一核對有功人員名單?結果被蒙古爾泰福爾哈主奴兩人拔了一道——昏庸還是殘暴,自己隻能二選一了.
“好吧,這事是我失察,福爾哈,委屈你了,這兩人有罪,可不可以罰銀子也就算了,畢竟他們都是滿洲勇士,十分難得!”皇太極沒辦法,明明被福爾哈這個狗奴才拔了一道,還得對福爾哈低頭,自己這主子當的,還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陛下是商量還是命令?如果是命令,福爾哈不敢不從,反正滿洲的法紀是陛下說的,陛下想改就改也是理所當然.”
福爾哈一口一個滿洲的法紀,顯然是逼著皇太極承認自己拿滿洲的法紀治理別的貝勒嚴格,輪到自己的奴才就是個屁了,用心相當險惡.
“可是他們都是滿洲勇士,十分難得,都是能率先衝上城頭的……”皇太極苦口婆心的勸道,畢竟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是別無他法了.
“請問陛下,能率先衝上城頭的滿洲勇士,十分難得,福爾哈這種不懼危險,刺探情報,策反,滲透的就不難得麽?能率先衝上城頭的又如何,大不了死的時候一刀罷了,我們這些探子,被人千刀萬剮都不稀奇,到底是誰難得?”
福爾哈卻是步步緊逼,把皇太極好不容易才彌合的八旗之間的爭鬥,變成了野戰軍和情報部門的爭鬥!
草泥馬!這福爾哈說話每一句都是帶著陷阱的!自己可不能亂說了,皇太極陷入了沉思,不再上套,福爾哈卻是冷冷一笑,對付不了你,還對付不了那兩頭蠻牛!
“現在還有何話說?我老婆是旗人沒錯,按照滿洲的法紀,你們把我的老婆充作軍妓,該被活活吊死!誰也救不了你們,我也不差錢!”
“福爾哈,你敢對大汗如此無禮!”皇太極身邊的“兩頭蠻牛”一見皇太極都在福爾哈麵前理屈詞窮,生怕真被按照滿洲的法紀活活吊死,就覺得把福爾哈打死,也不過是貶為敢死隊罷了,憑借自己的身手,以及尼堪們的軟弱,不過個把月就升回來了,既然如此……
“哎呀,等陛下發落……啊!”一聲慘叫響起,卻不是福爾哈而是蒙古爾泰的,卻是蒙古爾泰看到“兩頭蠻牛”要打福爾哈,生怕福爾哈被他們活活打死,自己衝出來替福爾哈擋了這兩拳,然後被打到在地.
“保護主子!兩黃旗殺人了!主子,福爾哈來保護你了!”福爾哈慘叫一聲,用身體護住在地上打滾的蒙古爾泰,一時間兩頭蠻牛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怎麽會這樣,靜一靜!都冷靜!”皇太極回過神來,卻發現演變成了這個樣子,隻好大聲喊出!
“放!保護貝勒爺!”巴克山卻是當機立斷,命令火槍手對打倒蒙古爾泰的兩頭蠻牛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