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冥察覺到她的手上的僵硬,垂眸看她的手,大驚,手腕上雖然包了層棉絮,卻依舊磨損得利害,甚至五指,在瘋狂的撕扯和掙紮中,已如摔碎的琉璃,鮮血淋漓。
手掌上的傷口縱橫交錯看著十分的可怕,可他來不及想太多,扣住他肩膀的手,驟然加緊,隻見她雙目幽深,裏麵似乎有一汪血池在劇烈的翻滾。
魅幾乎已經聽到了千冥骨頭被掰斷的聲音,知道事情已經處了失控的邊緣。
“洛……”
千羽洛此刻充耳不聞,翻滾著仇恨的目光直直的盯著千冥,那憤怒決絕的樣子似乎像是在看殺子仇人,眼看著千冥的手,要被她掰斷了,魅也顧不得那麽多,試圖掰開她緊緊抓住的手,千羽洛像是被人攝去了魂魄,此刻,她心裏,眼裏,統統都是皇甫聖炎的絕情,楚依依得意的醜態。
“洛,他是千冥,你最愛的弟弟。”魅除了怕千羽洛失控之下會把千冥傷了更怕她清醒之後會自責愧疚。
“千冥?”千羽洛身子突然抽搐,好似羊癲瘋要發作似的,就在魅以為她會倒下去時,她卻冷駭著臉,頑強地屹立著,隻是那神色,很可怖,掛著一種譏誚的諷刺,她麵色駭人,“還想騙我,這分明就是那個惡魔皇甫聖炎!”
說罷,哢嚓一聲,千冥的手,竟然被她生生的掰斷,一把把他甩到一邊。
她像是一個瘋子似得大笑道,“皇甫聖炎……皇甫聖炎……哈哈……”手臂被生生掰斷的痛讓他臉色血色盡失,可千冥似乎一點也感不到痛似,聽著她那種毛骨悚然的笑聲,他目光直直的看著千羽洛,好似從來沒見過這個人,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似的,這個空洞,瘋狂的女人從是如此的陌生。
好似把上天欠了她一輩子的笑容,在這一次笑盡了,笑得眼淚從眼角滑出,笑得千冥心髒一陣陣抽痛,他不喜歡她這麽笑,一點也不喜歡,這麽蒼涼空洞的笑,不適合她,一點也不適合。
她難道不知,這樣的笑聲即便是一個心硬如石的男人都覺得……如此的心疼殘忍。
“別笑了!”似再也受不了,千冥驟然大喝,千羽洛卻像是完全沒聽到似得,依然在笑,她大腦空洞一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可她就是想要笑,無法抑製的大笑,或許是笑自己的癡,或許是笑自己的傻,或許是笑這該死的殘忍的命運。
看著瘋瘋癲癲的她,千冥真的有一種搖醒的衝-動,卻瞥見她眼角一竄竄如珍珠般的眼淚從眼角滑落,伸出去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來,看著她,整個人像是被人點穴般,動彈不得。
半響,見她還在笑,千冥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他一手捏起她的下巴,眸光陰鷙,命令,“不許在笑了!”
這麽直視著她的臉,他才發覺,這張臉如失去了光澤的花瓣,一點一滴的枯萎,這是她嗎?她怎麽會變成這副模樣,到底是什麽毒素逼她至此?
為何如此的可怕?
他突然膽顫,心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她會死嗎?為何他察覺不到她眼裏的生氣,為何他覺得她的生命在他的指尖慢慢地流逝,再也不能挽回。
他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失去溫度,同寒冬臘月般冰冷。
“我連笑了,也不能了嘛?”千羽洛空洞地笑著,搖搖頭,緩緩地鬆開抓著她的手,千冥突然慌了,那感覺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令人恐懼,眼前的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化成灰,變成塵,消失在天地間,再也無處可尋。
“你給我清醒過來,姐……”
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叫出那個他一直抵觸的字眼而她最愛的字眼,他們相依相偎那麽多年,你怎麽能丟下我走了,不可以的,你既然給我了光,給了我溫暖,怎麽能殘忍的收回去,讓他一個人在冰冷的黑夜中受盡孤獨和殘酷。
掙紮,嘶吼,精神上的折磨,身體上的劇痛,讓千羽洛整個人已經達到了極限,現在身上的病毒暫時退去,她整個人如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般,忽然沉寂下來,渾身疲憊的她,隻想閉上眼睛休憩一會,隻要一會會。
看著她忽然安靜下來,魅和千冥非但沒有放鬆一口氣,反而整個人像是繃緊的弦,看著沉寂仿若遺世獨立的她,他們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如果就此讓她睡過去,可能他們會永遠的失去她,這種想法如此的強烈,如此的驚悸恐怖,越想越像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然後兩人同時做了一個動作,那就是搖醒千羽洛。
千羽路本來渾身就繃得緊緊的,隨時處於斷弦的邊緣,現在連休息也不能,她隻覺得頭痛欲裂,前麵的人似被蒙了一層霧,人影憧憧,讓她看不清楚,但是她下意識的就把他當成了最恨的人,忍不住譏諷道:“難道,連我休息你也要管嘛。”
她已遭了這麽多罪,現在竟然殘忍得連要睡一覺都不肯,憑什麽?
他傷她如此理所當然,難道連睡覺的權利,也要剝奪?
皇甫聖炎,你不稀罕我!
同樣,我不稀罕你了!
你為了你心愛的人,做盡一切吧,和她沒有關係,再沒有關係了……
我隻是恨你,恨你!!!
從今以後,我們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別再靠近我,別再苦苦相逼,我怕我會忍不住,立刻把你碎屍萬段!
“終於醒了。”兩人暗暗的鬆了一口氣,醒來就好。
“滾!”千羽洛驟然拂開千冥,又恢複了狀若瘋狂,“你給我滾,滾出我的視線,別再出現在我麵前。”
如此拒絕,顯然傷了千冥的自尊,他死死地盯著她,忍不住警告道,“千羽洛!”
“洛!”魅也忍不住道。
“都給我滾!”
“你們走吧。”後麵忽然傳來如沐春風的聲音,衝散了一室的劍拔弩張。
魅,大驚,進來的人是誰,她竟然毫無所覺?
看到來人,饒是冰冷,見多識廣的魅,也忍不住目光閃了下,這個男人,風姿天成,是九天降下來的謫仙麽?
“她到底怎麽回事?”
千冥看來來人,心中竟然忍不住舒了一口氣,這個男人,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他似乎天生就是有一種讓人信賴安定的氣質。
“病毒發作了。”
想到昨夜裏裏,那個痛苦瘋癲的少女,饒是他心硬如鐵,也忍不住驚悸。
“什麽病毒?”洛的體質特殊,百毒不侵,是什麽毒,竟然能把她折磨成這個樣子。
“很複雜,至今為止,我所知道的就有十多種,剩下的還沒完全肯定。”
“有沒有辦法救她?”
這是千冥如今最關心的問題,他不想知道她到底中什麽毒,有多少種,她隻想知道能不能救她,讓她健康如初。
“暫時沒有!”
西門慕塵一生自負,若不是完全沒把握,斷不會如此說來。
“我不信!”
千冥顯然不能接受這個現實,目光如刃般砍向他。他可是大名鼎鼎,神出鬼沒無所不能影的首領,怎麽可能沒有辦法。
魅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如謫仙般的男人是誰,但是下意識的也是相信他,西門慕塵在兩人‘灼灼的目光下’,淡淡道,“放心,我不會讓她死的!”世間種種有很多非人力所能及,可他偏偏不信命,不信天,隻信奉人定勝天,所以即便死神降臨,他也要和他鬥上一鬥。
聽了他的話,千冥才緩緩的收回那道駭人目光。
“能不能幫減少一些痛苦。”
千冥看著咬人忍者劇痛的千羽洛,忍不住道。
“可以。”說著,西門慕塵拿出剛剛研製出來的緩解劑,走向千羽洛。
“嘩啦……”剛一靠近她,她就像是被驚嚇的猛獸般,忽然朝西門慕塵攻擊而去。
西門慕塵似早有熟悉,熟練的擋住她的進攻,然後在她化掌為刃,攻擊他的刹那,找準機會,針管準確的紮入她的動脈之中,被反製千羽洛驟然暴怒,幾乎次次下殺手。
西門慕塵看到千羽洛對他下了狠招,而且招招致命,一邊抵擋,一般苦笑道,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千羽洛的暴怒,在藥水的作用下,如一隻被馴服的凶獸,終於慢慢的安靜下來。
看著緩緩閉上眼上的千羽洛,縱然千冥少年老成,此刻也忍不住詢問出聲,“她怎麽了?”
“沒事,隻是藥效發作,她體內的病毒正在被壓製。”
聞言,兩人齊齊的鬆了一口氣,看到千羽洛軟倒,靠近她的千冥和西門慕塵都本能的抱住她,可惜西門慕塵到底快了一步。千冥幾乎是嫉妒的看著西門慕塵,目光閃了下,不過到底沒在說什麽。
看著渾身狼狽,鮮血淋漓的千羽洛,西門慕塵的眼中一暗,滿懷愧疚的抱緊了她,“我沒有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麽多苦,對不起……小東西。”
想到昨夜,千羽洛痛得滿地打滾,發了狂般自虐,以求解脫,他第一次見識了她身體裏病毒的厲害,甚至看她痛苦不堪的樣子,他寧願疼的那個人是自己,看著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孩,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了憤恨。
他恨那個不珍惜她的男人,恨那個如此傷害她的人,恨天道對她如此不公,竟然讓這麽一個孩子,忍受如此劇痛,年紀輕輕就遭受了如此坎坷命運。
他最恨的是,自己竟然救不了她,幫不了她脫離這苦海,讓她在這無邊無際的苦海中沉淪,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