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藝衝進來得太過突然,林堅韌根本沒時間反應,左臉就被煙灰缸的底狠狠拍中,摔倒在地上。
“你個王八蛋,豬狗不如的東西!”林筱藝表示自己實在不適合這種簡單直白的罵大街,尤其是現在在氣頭上,更是什麽都說不出來,揚起腳踹在他後脊梁上。
被煙灰缸打得趴在地上的林堅韌才剛撐起上半身,又被身後的一腳踹趴在地,下巴狠狠撞在了地上。
安培見林筱藝一點收手的意思都沒有,趕緊上前把她從後麵抱住了,“筱藝,冷靜!”他知道這種情況換成是誰都不可能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但以她這個拳打腳踢的架勢,要是真把林堅韌打得背過氣去,那就真心不值了。
“誒喲,你這個不要臉的玩意。”林堅韌哭喪著臉,從地上爬起來,張開手掌一吐,接住了整整三顆牙。
“啊?!”他一時驚慌,隨後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爬起來,脫了鞋就要跟林筱藝拚命,“你這個大逆不道的東西,做出那樣的醜事來,還敢打你老子?!造孽,造孽啊!看我不教訓你!”
段文軒上前一步抓住林堅韌的手把他搡到一邊,“錢既然拿了,就趕緊滾,這件事以後你就要爛在肚子裏,要是再有別人知道,我就直接把你的肚子打爛!”
林堅韌惡狠狠的瞅了林筱藝一眼,用袖子摸一把滿是血的下巴,喘著粗氣看向段文軒說:“段總,我看你也是有情有義的男人,我手上還有當年這野種勾引我留下的裸照,您要是要,一口價,五十萬,我把所有的照片都給您,保證不會再出現!”
“什麽時候交易?”
“這就在您了,要是您現在就能準備好五十萬,我馬上就回家把照片給你拿來。”林堅韌臉上沒了那種吊郎當的笑,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從社會最深的影子中走出的惡魔,隻要能榨出林筱藝身上的血,他可以不擇手段毫無下限。
段文軒看了一眼表,“下午四點,你帶著照片過來找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不行,不準走,把支票留下!”林筱藝瘋了一般,掙脫安培的手,衝過去,張臂擋住了林堅韌。
“讓開,已經到我林堅韌手上的錢,你還想再弄回去?做夢!”
“筱藝,讓他走。”段文軒過去攬住她的肩膀,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放心。”
這是林筱藝第一次聽段文軒這麽溫柔的說話,簡單的兩個字好像澆熄了她心中所有的怒火,讓她覺得隻要聽他的話就行了,他一定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結果。
林筱藝緩緩放下了手臂,一直盯著林堅韌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才收回目光,恍然發現自己臉蛋濕濕的,正在完全不受控製的掉眼淚。
“我……怎麽了?”她呆愣的摸了摸臉上的淚,指尖也跟著涼了。
段文軒看著她那個驚慌失措的樣子,情不自禁的將她拽進自己懷裏,柔聲安慰道:“沒事兒,沒事兒,都過去了。”
他輕輕的摩挲著林筱藝的後背,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是在安撫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林筱藝一下被段文軒懷抱的溫暖所感染,一股子莫名的哀傷從心底衝湧上來,頓時流竄到她的四肢百骸,將她拖進了望不見底的深淵。
她抿著唇瓣抽搭了半晌,終於隱忍不住,抵住段文軒的胸口嚎啕大哭起來。
林堅韌說的話她一點記憶都沒有,但是這具身體卻在聽到那些話的瞬間就開始瑟瑟發抖,而那股深藏在心底的憂傷,或許是原主融進骨血的恥辱感。
她不知道是被段文軒恰到好處的溫柔,影響到了,還是被這身體裏的委屈和仇怨影響到了,關於尹慧琳的慘也都一下子衝湧出來,她的腦袋被無數紛亂的畫麵衝擊著,甚至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段文軒緊緊抱著她,輕輕吻著她的額頭,隻覺得自己的心在她的哭聲裏擰巴到了一起。
他本是最討厭女人哭的,然而,這個時候,他卻希望林筱藝能一下子將所有的眼淚流幹,希望她那些不開心的過往都跟她的眼淚一並消失。
這時,安培走到靠窗的位置,馬上給銀行打電話凍結了那張支票的單號。
他轉身見林筱藝一時半會兒也平靜不下來,朝段文軒點頭示意了一下,準備出去,卻見他唇語說讓他去準備午餐。
他這才想起,他們本來是要去吃飯的,結果被那個渣渣給攪合了。
安培緩步走出辦公室,輕輕關上了門。段文軒低頭,幾乎將臉貼到了她的耳朵上,輕輕柔柔的問:“坐到沙發上哭行不?我的腿都有點麻了。”
林筱藝隻覺得一股子熱氣噴進耳朵裏之後,又流竄到脖子裏,弄得她各種癢癢,一個情不自禁便破涕為笑,仰頭看著段文軒近在咫尺的帥臉,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讓段總見笑了。”
段文軒歎口氣,也不知說什麽才好。隻道,今天這件事爆發出來的信息量有點大,絕對不僅僅是見笑那麽簡單吧?
林筱藝從他的懷裏退了出去,看著他胸前一大片淚痕,羞赧道:“這襯衫我可賠不起,回頭你換下來我給你洗幹淨吧,放心,肯定比洗衣店裏洗得好。”
段文軒無語,現在應該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他搞不懂這女人的思維方式,看著她紅彤彤的大眼睛,隻是心裏不忍,“喝點水吧,哭了這麽久,應該渴了。”
他說著轉身給她倒了杯水,放到茶幾上。
“謝謝段總。”林筱藝嗓子啞啞的,還有些情不自禁的抽搭,坐在沙發上一口溫水下肚,頓時覺得舒服了不少。
“我覺得已經沒有必要跟林堅韌那樣的混蛋周旋,直接把他丟給警察,讓他去吃牢飯就行了。”林筱藝梗著嗓子說。
段文軒皺眉,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但見林筱藝似乎並沒怎麽往心裏去的樣子,就試探著問:“你就不擔心他把這些事說出去壞了你的名聲?”
“名聲值幾個錢?我現在大了肚子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誰,還不是一樣沒有名聲?”林筱藝賭氣囔囔的說。
她是在生之前那個林筱藝的氣,就算是家境不好命不好,這麽一個如花似錦的年紀,卻不好好愛惜自己,弄大肚子什麽的還能勉強接受,畢竟誰都年輕過,誰都有一時衝動的時候。
但,自殺要人怎麽理解?
如果她和林堅韌真的發生過什麽,那多半也是被逼的,怎麽就能忍氣吞聲過這麽多年?!
她完全不能理解!
她抬頭對上段文軒無可奈何的目光,抿抿唇角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為我好,謝謝段總。”
“都到這個時候了,那些虛的東西都放到一邊吧。”段文軒歎口氣,“不管怎麽說,都得把他手上的照片先騙到手再說!”
“其實……”林筱藝歪頭看看他,猶豫了一下,問:“你想聽不?”
段文軒黑線,“說!”
這貨什麽時候說話還知道顧及過他的感受了,向來都是劈裏啪啦,被叫停的時候還在嘚啵。
“其實……我是個重生者,就是小說裏寫的那種人死了之後,靈魂飄啊飄,最後飄到一個新的身體裏。”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出波浪,聲情並茂的樣子,然後歪頭看著段文軒:“你懂嗎?”
石化在旁邊的段文軒都掉渣渣了,他揚手摸了摸林筱藝的額頭,“沒發燒啊?難不成是被刺激傻了?瘋了,天,不會是一下精神錯亂瘋了吧?”
林筱藝定定的看著他,倏爾,翻個白眼,一把扯開他的爪子,沒好氣的腹誹:你才瘋了,你滿戶口本的都瘋了,你祖宗八輩都瘋了!
她也就是趁著這個機會說說,痛快一下,壓根也沒指望著他會相信。
林筱藝眯了眯眼,嫌棄道:“真是的,一點幽默感都沒有。”
段文軒隻覺得一陣秋風拂麵,兩隻碩大的烏鴉疾馳而過,飛落了黑毛無數……
好吧。他表示自己無語凝噎。
“不過,有一件事兒是真的。”林筱藝喝口水,穩了穩情緒,“我前陣子失憶了,溺水之後被人救上來就沒了以前的記憶,不知道自己叫什麽更別提跟誰做過些什麽了。”
“當時醫生說可能是大腦缺氧引起的記憶混亂,可能慢慢會想起來,我也去醫院檢查過,人家說我的腦子一點問題都沒有,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想起來。”
段文軒心裏著實吃了一驚,麵上卻是不為所動,“你說你什麽都不記得了,是怎麽回的家?靠身份證?”
林筱藝搖頭,“當時我的褲兜裏就有一個滴水的老款諾基亞,也不知道是平時拿來當磚頭用,還是自己的癖好比較特別。”她自嘲的笑笑,因為她也的確想不通,或許,是她沒有經曆過那種“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窘境吧。
“不過還好,有人撿到了我的錢包,把我的銀行卡、身份證之類的東西都寄到了家裏,想必是照著身份證上的地址寄的,隻是沒有留下任何寄件人的消息,所以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好心。”
林筱藝頓了頓才說:“所以,林堅韌說那些話的時候,我其實根本沒有那種當事人的覺悟,就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生氣純粹是因為這個男人太禽獸了。”
她淡淡一笑,“所以,為什麽要給他錢呢?就讓他去宣揚好了,反正我什麽都不記得。”
段文軒見她微笑著直勾勾的盯著前麵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隻覺得有人用針紮到了他的敏感神經,情不自禁想要把她抱進懷裏。
等他回過味來的時候,自己正吻著林筱藝的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