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才躺下不久,聽見林筱藝的屋子有動靜,還當是她做了噩夢,一時間沒往心裏去,已經差不多十二點半,忙活到這個時間,她也是有些累了。
但轉頭聽著好像有些不對勁兒,趕緊起身披了外套衝到林筱藝的房間。
“林小姐,林小姐,你怎麽了?”她見林筱藝捂著肚子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折騰頓時慌了。
“不知道不知道,趕緊打……120。”林筱藝疼得滿身大汗,有氣無力的說,房間裏隻開了橙紅色的小燈,在這樣的光線下,她的臉色更加難看,眼下的淤青十分明顯,就像是一下老了十幾歲一樣。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真實了,燈光、天花板種種,都是那麽的虛幻,甚至連李媽都變成了渙散的虛影。
她迷迷糊糊間聽見她用哭腔給急救中心打電話,然後又馬上通知了段文軒,然後就聽她似乎是在不停的叫自己,然後尖叫著一直在喊“血”。
林筱藝不知道是被她喊得,還是自己的鼻子真的管用了,總之,她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感覺肚子裏的孩子正在一點點遠離自己。她用盡所有的力氣抱著自己的肚子,恨不得把手指都摳進去了,但好像什麽走阻止不了。
她似乎看見空氣中出現了一層白霧,而那層白霧飄飄渺渺來回激蕩著幻化出一個模糊的人影,雖然沒人告訴她,但她就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她想伸手去拉住他,結果,那層白蒙蒙的霧,忽然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樣子,就像是她夢中看見的畫麵一樣。
林筱藝控製不住自己內心的恐懼,驚聲尖叫出來,然後一下昏厥過去。
李媽被林筱藝的尖叫聲嚇得跌坐在地上,慌亂的看著暈厥過去的她,和她身下的一灘血水,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也就十多分鍾的時間,門鈴就響了,不是所謂的急救120了,而是段文軒。
他上來之後也來不及多問,讓李媽在家看著就行了,雖然情況緊急,但還是囑咐她給120再打個電話說明一下情況。
段文軒抱著她下去的時候,林筱藝的臉麵若金紙,微弱的呼吸幾乎感覺不到任何生命的跡象。
他不知道為什麽才半天的時間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但他現在什麽也不敢多想,隻能一直在心裏說:林筱藝你一定要挺住、挺住!
*
段文軒頹然的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腦中一片空白,林筱藝已經進去有一個小時,醫生中間出來過一次,說她是流產導致的大出血,孩子肯定保不住了,能不能保住大人尚是未知,至於流產原因暫時不明,已經去做血液檢測了。
大概在半個小時前,他接到了媽媽的電話,因為不想他們跟著擔心,就沒說這邊的情況,安撫著讓他們睡覺了。
之後,他給李媽打了電話,才知道晚上夏明陽去過一次,但李媽確定,林筱藝一直在喝水,一口酒都沒喝。
她之前喝酒把自己弄成得那麽狼狽,都沒影響到肚子裏的孩子,就算是喝了點啤酒,也不可能會出現這麽嚴重的情況。
段文軒現在腦中隻有一個願望就是林筱藝能安然無恙,而這件事要是真的跟夏明陽有關係,他一定會讓那個男人萬劫不複!
又是半個小時,手術室的燈忽然滅了,醫生走出來摘了口罩,走到段文軒跟前說:“患者還沒有度過危險期,要送到加護病房觀察一段時間,如果她能挺過今天晚上,應該就不會有什麽事兒了,但等會兒,患者醒過來,一定要穩定住她的情緒,不然很可能會引起二次出血,那樣的情況就十分危險了。”
“好的。”段文軒仔細的記下,“那她流產的原因是……”
“根據血液化驗結果顯示,她應該是在三個小時之內服用了強烈的墮胎性藥物,從而導致胎兒滑落子宮大出血,因為藥物的藥性十分劇烈,現在醫院已經幾乎不使用這種藥物了,這次的情況有些危險,很可能導致她以後不孕。”
醫生說完抱歉的歎口氣,轉身走了。
段文軒當場呆住,好像沒聽明白醫生的話一樣。
直到林筱藝被護士推出來,才恍然回神跟著去了加護病房,結果被攔在了外麵。
“先生,您不能進去,我們有嚴格的探視時間,您放心,如果她醒了,護士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段文軒皺眉不放心,“不行,我要進去看著她才行。”
“先生,這是規定,而且您身上也可能對患者造成影響。”護士說話的聲音嚴厲了一些。
段文軒一聽可能會印象患者,這才冷靜下來,乖乖等在了外麵。
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坐在椅子上睡著了,他是被一個小護士叫醒的,說是林筱藝醒了,家屬可以進去探視,但是要先去換上無菌衣才行。
段文軒聽罷馬上精神起來,趕緊跟著小護士去準備。
林筱藝的麵色更加像白紙了,幹燥的嘴唇起了一層白皮,虛弱得沒有絲毫生氣,但表情十分平靜。
她緩慢地眨著眼睛,好像連撩眼皮這樣的動作都十分費力,但,在段文軒坐下的時候,還是很努力的笑了。
段文軒看著心酸,但也跟著笑了下,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將她額上淩亂的發絲撥開,輕聲說:“沒事,都過去了,你現在什麽都別想,隻要安靜的養好身體就行了。”
“孩子……是不是沒了?”林筱藝嗓音幹澀的問,好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這句話。
“你不要想這些了,等身體好了再說。”段文軒安慰著她。
“我知道孩子沒了。”林筱藝轉開目光望向天花板上的探照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睛的靈敏度變低了,她就那樣一錯不錯的盯著看也沒覺得眼睛不舒服。
“我在昏過去之前,好像看見我的孩子了。”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努力咬著下唇還是有眼淚滑了出來。
“不許哭,沒事兒啊,別想了,這個沒了以後咱們再要,你還這麽年輕,現在可不能因為這件事傷了身子。”段文軒急急的哄著她,開始恨自己沒什麽語言天賦,說出來的話竟然是這麽的蒼白無力。
林筱藝卻是被他的話給逗笑了,慢吞吞的將目光移下來,“我的=孩子都沒了,你還跟我結什麽婚?就算我將來生也不是跟你呀。”
她說了這麽一大串話,大概是十分費力的,馬上閉嘴,深吸了兩口氣。
段文軒皺眉,“我跟你可是簽了合同的,這合同上可沒寫著孩子沒了婚姻就作廢啊。”
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認真,聲音中也毫無玩笑的跡象,但林筱藝卻不知道他的心是怎樣,不過,想想也知道,應該是同情自己的原因更多吧。
她笑了一下,覺得自己沒什麽精神跟他討論這個問題,隻淡淡的回答:“再說吧。”
段文軒見她這個樣子,心裏更是擔心,“我不管你怎麽想,反正你是我的未婚妻,婚紗和鑽戒我已經讓安培去準備了,芬蘭的結婚的酒店也正在挑,總之,你一定要嫁給我。”
林筱藝笑微微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她想,就算這些話是假的,也足夠讓她的心溫暖,這已經是老天給她的恩賜,而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很多。
這時護士過來提醒,“先生,您該出去了,病人需要休息。”
段文軒戀戀不舍的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不許亂想,知道嗎?”
“嗯。”林筱藝點點頭。
段文軒出去看了下表才知道已經是早上六點,他打了個電話給安培,讓他過來替一下,自己先回家洗個澡,吃點東西再過來換班。
林筱藝的家人還不知道這件事,在沒她的允許下,他也不想當那個多話的人。
安培接到電話之後吃了一驚,大概三十分鍾左右的時間就風風火火趕到了醫院。
“怎麽會這樣?”他難以置信。
昨天下午他已經聯係到了VIVAN婚紗那邊的負責人,準備今天上午再過去麵談一下,把半個月的時間縮短到一周之內完成。至於Tiffany,他也在想法,結果還沒睡醒呢,就聽見了新娘子出事的消息,讓他如何能不震驚。
“我猜是夏明陽給她下了藥,夏明陽的媽媽是第一中心醫院的醫生,他能搞到墮胎藥也不奇怪。”段文軒皺眉,“但是李媽已經把昨天晚上用的杯子和水壺,都刷幹淨了,咱們沒有證據,而且,就算知道水有問題,李媽和他都會成為嫌疑人。”
安培歎息道:“李媽在你家做了那麽多年,一定不會為了錢去做這樣的事兒,除非是家裏出了特別情況,我馬上讓人去調查一下李媽的家裏,如果能排除她的話,那這藥肯定是夏明陽下的。”
“嗯。”段文軒應聲,“現在也隻能這樣了。”
“筱藝的情況怎麽樣?”安培有些擔心。
段文軒歎口氣,“不知道那丫頭是不是假裝堅強,特別平靜,我還一直擔心她會大哭呢,不過,這麽平靜也不是什麽好現象,總之,你先替我在這看著,我很快就回來。”
“嗯,你放心吧。”安培拍拍他的肩膀。
他原以為她能順順利利的當上新娘子,從此安然的生活,沒想到老天會安排這樣的鬧劇出來,到底是戲如人生還是人生如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