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把酒倒出來,依舊是澄清的液體看上去沒什麽特別,聞味道,裏麵應該加了蘋果汁和白蘭地。之後,就見他打開了一瓶子法國灰雁,將冰藍色的酒倒了進去。酒杯中馬上飄蕩起一條柔軟的藍色絲帶,看上去十分清新。
“這個紅紅的,像血一樣的東西是紅石榴的濃縮汁,味道特別好。”藍天介紹著將石榴汁也倒了進去,紅色的絲帶馬上順著藍色的絲帶飄蕩起來。
“一簾幽夢。”林筱藝想到這個酒的名字,臉上也跟著笑了。
他曾經說她就像是那個一簾幽夢中的紫菱,熱情勇敢,總是能爽朗的追求愛情。
當時尹慧琳還笑話他老土,一下就暴露了年齡,他笑著說,蕭薔是他小學時代的女神,而且在之後的幾年都無人可以超越。
尹慧琳沒看過什麽一簾幽夢,她小的時候看的最多的是成長快樂。
“你怎麽會知道?”藍天驚訝的看著她,難掩聲音中的激動,“你來過我的酒吧還是在別的酒吧見過?”
“我有一個喜歡調酒的朋友也給我弄過這個喝。”林筱藝緊張的打個馬虎眼,歪頭看向葉澤,“葉總也認識。”
葉澤愣了一下,“你的朋友,我也認識?”
“嗯,沈瑞安沈公子,你認識吧?”
“噢,琳琳和我帶他來過你這喝酒。”葉澤提醒了一下。
“嗯嗯,想起來了,我知道,那小子也是個懂酒的人。”藍天對沈瑞安的印象極好,甚至有點英雄惜英雄的感覺,當時,兩人還互換了號碼。
尹慧琳的葬禮之後,他是在這裏跟他喝過一杯才去了機場,此後就沒再聯係過,如今想想,倒像是昨天的事兒一樣。
“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藍天說著將酒推給她,“嚐嚐我跟瑞安的手藝誰比較好。”
林筱藝嚐過一口之後笑嗬嗬的說:“各有千秋,沈公子的手法比較細膩,所以他加的石榴汁會比灰雁多些,味道更加清新爽口,你的呢,是酒香更加清冽,但都好喝。”
不過,雖然,她從來都沒問過,但覺得沈瑞安隻是在給女孩調這種酒的時候會多加些石榴汁,這些都是他內在的紳士情懷罷了。
“厲害呀。”藍天難掩語氣中的誇讚之情,“嘿,葉澤,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認識個這麽厲害的小丫頭,怎麽不早點帶到我這來,我這正缺個能幫我試酒的呢!”
葉澤半玩笑半認真的說:“我要是介紹林小姐來給你試酒不睡送羊入虎口嗎?再說,人家有男朋友,你就別有亂七八糟的打算了。”
“沒事兒,這年頭,沒有拆不散的鴛鴦隻有不努力的小三,我相信我的韌性,誒,堅韌的韌啊。”藍天笑嗬嗬的補充。
“嗯,看著是挺賤的。”林筱藝喝著酒不客氣的說。
“真是個有意思的姑娘,還在上學?”藍天打量著林筱藝,完全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
葉澤不客氣的在他眼前打個響指,“嘿,醒醒,人家是華創的高層,怎麽可能當你的品酒師。”
“沒關係,我雙休啊。”林筱藝痛快的打斷葉澤的話,隨後拿出手機,看著藍天,“報你的手機號。”然後一邊聽著一邊按下了十一個數字打了出去。
“那,這是我的手機,你要是真有興趣,請我過來幫忙品酒的話,可以給我打電話,不過今天……”她瞄了葉澤一眼,“就算了吧,沒什麽心情了。”
林筱藝說完從高腳凳上蹦下來,“葉總,謝謝你的酒,以後沒重要的事兒還是不要找我了,因為我看見你就覺得惡心。”這麽直白的厭惡之情,她偏是要滿臉微笑的表達出來,聽得人心裏隻覺得更加不舒服。
不過林筱藝可是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過分,她說完之後笑著朝藍天揮揮手,“帥哥,我就先走啦。”說完瀟灑的轉身,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
在她心裏,她還能對葉澤笑,還願意跟他說話,已經是對他的施舍,在她此後的人生裏,都不會將葉澤放在肺上,因為他已經不配再來擾亂她的生活,但,隻要她有機會,完全不介意順手坑一坑葉澤的生活。
藍天一直看著林筱藝走出酒吧才收回目光,難以置信的看著葉澤,“真是跟琳琳特別像,說話的語氣,對酒的敏銳度,簡直是如出一轍。”
葉澤皺了皺眉,也轉過身,“你說……琳琳會不會還沒死?”
藍天一下驚了,“兄弟,你傻了吧?你不是都在醫院看見她的屍體了嗎?”
“當時她已經被撞得血肉模糊了,根本看不出來是誰。”葉澤皺著眉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我去,我琢磨著是你想多了,在她的車上穿著她的衣服,車內找到的所有東西也都是她的,除非她是掐指一算知道自己那天要出車禍,要不然怎麽會那麽巧把自己的車給另外一個跟自己那麽像的女人開?最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也懷有身孕,而且,跟她的日子還差不多。”
藍天撇撇嘴,“現在連編劇們都不這麽安排了,你還是省省吧。”
“但是這個林筱藝真的很奇怪,她好像跟琳琳特別好,好到像親姐妹那種,而且,兩人像認識了好多年一樣,但是我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你看她,跟琳琳一樣喜歡喝酒,而且據我所知,她的酒量也跟琳琳如出一轍。”
“琳琳那麽喜歡來你這喝酒,為什麽這麽多年,她一次都沒帶這個女孩來過?沈瑞安既然也跟她是好朋友,為什麽來A市的時候沒叫她過來聚一聚,甚至琳琳葬禮的時候都沒叫上她一起過來?”葉澤越說越覺得不對勁,“而且,她是在琳琳出事之後忽然冒出來的。”
林筱藝就像是隱藏在迷霧中的人,好像一陣風來她真正的樣子就會冒出來,但最最關鍵的那陣東風,他卻總也等不到似的,不由讓他心中焦灼。
藍天看著他煩躁不堪的樣子,有些擔心的問:“你是不是想琳琳了?”
葉澤愣了一下,隨即歎息道:“到底做了三年的夫妻,而且……她都有了我的孩子,怎麽能不想?隻是,現在說什麽都沒人信吧。”
藍天也跟著歎口氣,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拿起旁邊的溫水瓶,給他倒了杯檸檬水,“你還是少喝點酒吧,對身體不好,不是什麽人都能享受美酒的。”
葉澤苦笑道:“你說……是不是琳琳的怨氣不能消散,她也一直在怪我,所以我的孩子剛出生就被詛咒了,連蘇雪都變成了那樣……”
“你想多了。”藍天皺眉,“要是你能早點想明白,早點跟琳琳說清楚,現在也不會這麽內疚了。”
“說清楚?怎麽說?”葉澤深吸口氣,感覺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緩和了一下才又說:“如果換成你是我,能跟自己的妻子說,我惦記上你們家的公司了,正在一手策劃著一個能夠將它惡意收購的陰謀?”
葉澤不置可否的笑,“我不知道怎麽說,也不知道怎麽麵對她,所以我不接她的電話,甚至連著一個星期都沒見她。”
“所以你現在才這麽內疚!”藍天說著也有些生氣了。
他給自己倒了杯酒,喝下一口,才用滿是責備的語氣跟葉澤說:“你既然不愛琳琳為什麽不早點告訴她?如果讓她離開你,你不會這麽為難,也不會覺得對她內疚,現在她出了事兒,你又覺得自己忘不掉她的好,覺得你對她有感情,這不可笑嗎?”
“就算我跟你是二十幾年的朋友,都覺得你特麽的太不是人了。”藍天說著沒好氣的將一杯子酒灌下去,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是啊,我是不是人,你怎麽沒跟琳琳揭穿我?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嗎?你們還是什麽酒中知己,你怎麽不跟她說她老公在外麵一直都有情人,讓她趕緊清醒過來,放棄我追尋新的生活?”
葉澤的聲音也高了起來,怒氣衝衝的看著藍天,好像這一切錯誤都在藍天一樣。
藍天與他對視著目光,倏爾,點頭冷笑,“葉澤,你特麽個混蛋!”說完不客氣的揮起拳頭朝著葉澤的臉打了過去,縱然兩人之間隔著吧台,但似乎這拳頭的威力一點沒受影響。
葉澤被打得從高腳凳上摔了下來,索性坐在地上嘲弄著說:“好,打得好!”
酒吧中的客人都被嚇了一跳,在片刻的安靜之後,都將看熱鬧的目光丟了過來。
到底是酒吧中的客人,還是好事者比較多,不少人臉上浮起興致勃勃的笑容,雙眼放光的盯著這邊的戰局。來這裏的人一般都認識藍天,看他溫文爾雅的樣子,誰也想不到他會一拳將一個客人擊倒。
服務生們見到這邊的情況都選擇了靜觀其變,葉澤也不是陌生人,朋友之間的爭執可不是他們這些打工仔能夠插手的。
葉澤還在地上喘息著的時候,藍天已經從吧台裏繞了出來,揪住葉澤的領子低聲咆哮道:“你說,琳琳的死是不是跟你有關?”
葉澤冷笑,“連你都覺得是我把琳琳害死的嗎?好,那就這樣以為好了,那就讓全世界都這樣以為好了。”
藍天看著他一副喝多了的醉鬼樣,懶得和他計較,揪著他的領子把他硬生生給提起來,扔進了附近的卡座上,“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自己去跟琳琳說!”
他說完鬆了手,轉身想走,不想卻被葉澤狠狠揪住了胳膊。
“琳琳是不是還沒死?”葉澤真的像是醉了一樣,滿眼期待的看著他,好像他一句話自己的願望就能成真。
“沒死你個腦袋!”藍天不客氣的一巴掌拍在他頭上,“我是讓你自己到琳琳的墓前去說!”
葉澤的目光暗淡下去,好像所有的希望都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灰燼,他鬆開了手,綿軟的靠在座位上,“我每次看見林筱藝的時候,都覺得她還沒死。”
藍天看著他這個樣子,多少有些不忍,“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說完之後他就走了,直接跟酒保交代了一句離開了酒吧。
他現在心裏煩躁的緊,不知道再跟葉澤在一起會不會再動手打他,其實,在尹慧琳出事後的晚上,他知道這件事的第一時間,他就衝到了葉澤的麵前把他狠狠得揍了一頓。
葉澤帶著蘇雪見他們這些相熟的朋友的時候,他趁著酒勁把桌子掀了,又揍了葉澤一頓,之後,他們一直都沒見過,直到昨天晚上,他說想帶個琳琳的朋友過來讓他見見,說是跟琳琳很像。
他以為他們會因為琳琳成為那種老死不相往來的朋友,二十多年的感情一朝友盡,但他打電話過來之後,他還是讓他帶人來了,卻不想自己又對他動了手。
就像葉澤說的,他跟尹慧琳也是好朋友,雖然是因為葉澤認識的,但兩人因為酒的關係,顯得十分親近,那時候的尹慧琳是他的禦用品酒師,她死後,他還沒有再推出過新的作品。
其實,他對她也有愧疚。
葉澤和蘇雪之間的事兒,他一直都知道,也知道葉澤不是因為愛情娶尹慧琳,但這麽多年,他們都相安無事的生活在一起,更重要的事,他明白尹慧琳對葉澤的感情完全不圖回報。
所以,這麽多年,他都替兄弟保守著這個秘密,不想破壞他們之間的平靜。
但他沒想到,葉澤會覬覦寰宇,一下子做得這麽絕。
他那時候想盡辦法勸葉澤收手,一直不知道怎麽跟尹慧琳開口,又怕自己一個外人,萬一說錯點什麽話,害了兩個人,所以他在猶豫之後,隻能選擇沉默。
沒想到,尹慧琳會出車禍一屍兩命,更沒想到,葉澤會在尹慧琳屍骨未寒的時候娶蘇雪進門。
他驅車一路直奔海邊,春天的海風帶著濃重的腥鹹味,吹在身上會冷得讓人忍不住打寒戰。
他沒喝酒,隻是眯眼看著遠方,以前,他也和琳琳一起來過這裏,實際上,他們經常來這裏,漫無目的的聊天,就像是兄妹,兩個千杯不醉的人,總能有些地方可以相知相惜。
“你這丫頭,真是狠心,這一走連我的靈感也帶走了。”他歪頭看著身旁空蕩蕩的礁石,就像是尹慧琳在他身邊坐著一樣。
倏爾,聽見手機鈴聲,他拿出來一看,是一串熟悉的數字,他微微一笑接通了電話,“美女,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