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軒的車才進玫瑰園小區門口,林筱藝就問:“你是直接走還是準備上去坐坐?”
段文軒一聽樂了,認識這麽長時間,她好像從來沒主動邀請自己上過樓,“舍不得我走?”
林筱藝眯眼笑著歪頭看向他,“真不好意思,我是想說,今天我累了,有什麽話明天再說,你今天就趕緊回去吧。”
段文軒一哂,僵硬了半晌才嘟囔道:“本來我也沒打算上去。”
“那正好。”林筱藝努唇一笑,目光卻有些閃爍。
段文軒等著她走進樓之後,才走,哪知,明明已經走進去的林筱藝,忽然又開門冒了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左手邊不遠處的車上走下來一個男人。
那人也不是別人,是夏明陽。
林筱藝在和舒然出去吃飯之前接到了夏明陽的電話,在段文軒的車上又收到了他的短信。她怕段文軒會不放心自己跟夏明陽單獨相處,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解釋才撒了這個謊。
林筱藝直接請夏明陽到吧台上坐下,準備給他煮點咖啡。
過年那會兒段文軒拿來的咖啡豆,她還沒喝完,似乎從年後,她的生活就一直很混亂,忙不完的工作,以及……忙不完的閑事。
夏明陽身上那些被硫酸燒壞的地方,已經差不多脫落,新長出來的肉是發白的粉嫩,扭曲不平表麵看上去十分猙獰,呈現出一種完全壞死的瘡痍,跟他柔順的麵部輪廓形成了鮮明對比。
林筱藝微蹙了下眉,有些倉促的收回了目光,正對上夏明陽的疑惑,支吾了下才說:“你不打算去做個修護嗎?耳朵變成這樣,要是乍冷看見,恐怕是會嚇到小女生。”
夏明陽無奈的撓了撓自己的耳朵,“你也害怕?”
“嗯,有點。”林筱藝抿抿唇,轉身把咖啡壺關掉,“看見就會想到那天的事兒,而且會覺得很對不起你。”
夏明陽沉吟片刻笑道:“那我以後見你的時候都戴著耳套好了,又可愛又不嚇人。”他說著手指比劃出兩隻兔耳朵在腦袋上比劃了一下,動作呆呆傻傻的卻是萌態十足。
林筱藝撲哧笑了出來,“你是今天沒吃藥?”看慣了夏明陽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忽然做出這種逗比的事兒,真心讓人有些震撼。
“嗯,我想了想,如果你喜歡不吃藥的我,那我以後就放棄治療。”夏明陽臉上掛著很細致的笑容,眉梢眼角都閃動著淡淡的玩味,像是月光下綻放的曇花,就算是如此逗比的語言都帶著一股子莫可名狀的優雅。
林筱藝愣了下,隨即笑道:“你最忌是不是工作忙瘋了?”
“誒?網上的話不都是這麽說嗎?”夏明陽被她說的有些心虛。
林筱藝皺眉,“這些不正經的東西不適合你。”
夏明陽嗬嗬笑起來,“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的腦子太古板了,可能是在公司裏工作的時間長了,想法都變得模式化了,我最近在努力變革。”
林筱藝抿了口咖啡,點點頭,沒說話。
夏明陽來之前沒說自己有什麽事兒,現在她也看不出他有什麽事兒,倒像是來這裏隨便坐坐。
“其實,我是來問問你,有沒有興趣到我的公司工作。”夏明陽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很誠懇的看著她。
林筱藝猶疑的目光掃過夏明陽白白的耳尖,她蹙了下眉,“我……會考慮看看。”
“嗯,那你早點休息吧,我先走了。”夏明陽一口氣喝光了吧杯子裏的咖啡,起身走了。
林筱藝送他到門口,忍不住問:“你……跟我一起工作就不會想林筱藝嗎?”
“不會。”夏明陽篤定的說:“你就是你,而且,我想筱藝既然選擇離開,應該有她自己的想法吧。”
林筱藝看著他心裏忽然有些酸澀,不是為自己,而是林筱藝,她或許已經猜到林筱藝離開的原因了。
或許是發現,自己一直在等的男人,已經不屬於自己了吧。
夏明陽開車回家的路上又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形,林筱藝揪著他的胳膊目光灼灼的眼神,其實,他心裏早有答案,雖然沒說出口,也是被她看穿了,所以她走了,斷了最後的念想。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對林筱藝抱歉,可是,這個世界上有誰是喜歡上一個人然後一直不變的呢?他不是那些青春小說中的男主角,不管林筱藝曾經用怎樣的詞匯描述他,他都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隻能跟著自己的心做事。
夏明陽走後,林筱藝給段翼安打了電話,想問一問模特大賽的具體時間,結果一連打了兩個電話都沒人接聽。林筱藝無奈,隻好先將這事兒放一放,去處理U盤裏那些裝回來的文件。
她不過是個小秘書,華創沒她的時候一樣運作的如火如荼,如今有了她也沒顯出那裏太厲害,所以她還是那句話,她不是段文軒左右不了華創的未來。
但段文軒說,這不能成為她逃避工作的借口,既然不能逃,就繼續麵對好了。
如是打開電腦,一下子就到了十一點多的樣子,她核定完最後一份文件才發現自己在吧台上坐得時間太長,腿都有些僵硬了。
起身活動筋骨的時候見手機上的呼吸燈亮著,她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打擾,習慣性的把手機靜音了。林筱藝還以為是段翼安看見未接打電話過來,結果一看是藍天發來的短信。
“想來想去還是想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
林筱藝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未來,速度回了一條:我回來了。
她沒想到林筱藝會和藍天見麵,還透露了信息,這家夥一定是在人家小孩的麵前施展了美男計,真是沒救了。
林筱藝揣測著當時的情景,撫額苦笑了一下,準備去洗澡睡覺,忽然電話響了,自然是藍天撥過來的。
“你是琳琳?”藍天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輕顫,似乎還有點點隱忍的興奮。
“嗯,我回來了,因為我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所以……什麽問題都別問我好嗎?”林筱藝太了解藍天了,他絕對是她所有朋友中想象力最豐富的一個,而且,這件事要是由著他信馬由的想象,說不定會編撰出一整套的《重生者日記》來。
“OK、OK!”藍天在那邊輕笑著馬上同意下來,“那什麽時候有時間能見一麵,我的酒可是早就等著你來品呢,另外,我想給酒吧換個名字,你順便幫我想一想。”
“Blue不是挺好的嗎?”林筱藝聽到後麵的事兒倒是有些意外。
因為小薰很喜歡藍色,所以藍天的酒吧一直叫Blue。
“用得久了,想換一個。”
這是藍天的解釋,但在林筱藝聽來卻像是在敷衍,不過,她沒追問,朋友這麽多年,有些事都是憑著感覺做的,什麽會問什麽不會問,大致是有個反射弧來控製。
“既然不喜歡blue了,那就叫sky吧,拿你的名字命名,多霸氣。”林筱藝雖然是信口一說,但也沒有胡說八道。
藍天一聽的確不錯,“嗯,可以考慮一下。”
林筱藝又想了下,“我明天下班過去一趟吧,不過,應該沒時間喝酒,好多事要忙。”
“好嘞。”藍天掛上電話,轉身往外走,正撞見來找他的小胖。
小胖滿臉糾結,本來就不大的眼睛擠在那一堆肉裏,看上去更加精致了,“老板,那女的喝瘋了,你看怎麽辦啊?”
藍天此刻的心情好到爆棚,縱然聽見這樣的消息,仍然很和煦的微笑著:“沒關係,我出去看看。”
場子裏的音樂聲已經停了,舞池中間,一個穿著火辣的長發女子正拿著一個敲碎了半截的啤酒瓶,指著不遠處一個黑色夾克,滿臉橫絲肉的男人,“該滾哪滾哪去,再敢碰我,就廢了你!”
所有的好事者都圍在一邊看熱鬧,當然,在這個酒吧裏有的更多的都是神情冷漠的怪胎,他們好像沒聽見舞池中間的喧囂一樣,繼續喝著杯中的酒想著自己的故事。
實際上,就連那些圍著看熱鬧的人都透出一股子太過寂寞的張揚。
藍色本身就是哀傷的,藍天有次曾經滿麵憂傷的問林筱藝:“這裏是不是被小薰的靈魂守護著?”林筱藝翻個白眼沒有寒磣他,其實,她想說,守護你妹啊,就算小薰真的有靈魂也是詛咒了這裏才對,明明是個發泄寂寞的地方,卻不管怎麽熱鬧都讓人感到一股子寂寥。
或許是物以類聚,喜歡來這喝酒的人,大多是有故事的人,每個人往陰影裏一坐,就像成了本書一般。
這裏,倒是很少有打架的人,因為這裏的客人似乎沒那麽多暴戾,多的是不屑。
藍天看了半晌也沒認出那個拿著酒瓶示威的女人,正要過去解決的時候,忽然見那個跌坐在卡座上的男人站了起來。
昏暗的光線下,他臉上火燒火燎的巴掌印子不是很明顯,但他還是很不自在的在自己臉上摸了半天,然後狠狠啐了一口,“你一個被段家兄弟玩剩下的女人有什麽好狂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