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藝坐在沙發上跟安培報備了一聲,正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忽然聽見段翼安在洗手間裏發出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嚎叫。
安培一驚,“你那邊有殺豬的?”
“不知道,我去看看那小子是不是被人宰了。”林筱藝說完掛上電話,堵上耳朵,起身衝進了洗手間。
隻見段翼安那貨正雙手撐在洗手台上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咆哮,驚恐的程度都能看見他喉嚨裏那個正在左右晃動的小舌頭了。
“喂,瘋啦?”林筱藝不客氣的踮起腳,朝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下。
“噢!”段翼安一個趔趄差點沒撞到鏡子上,“林筱藝你怎麽跟尹慧琳一樣暴力啊!”
“不好意思,我就是尹慧琳。”林筱藝斜靠在洗手間門口,嫌棄的瞄著他,“你在我家這麽大吼大叫,回頭鄰居投訴我,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手機號給物業呀?”
段翼安好像沒聽見林筱藝的話一樣,怔愣愣的看著她,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可能是因為一夜宿醉的關係,他的眼睛腫的跟燈泡似的,眼袋也差不多是要掉到地上的樣子,白裏透紅的臉色更是蒼白無力,加上他這個瘦削的身材,冷不丁一看就像是個抽白麵的後遺症患者。
林筱藝打量著他這樣子,撲哧笑了出來,“等會兒用我的緊致精華露好好拯救一下你的臉吧,要不然今天你就不用出去見人了。”
段翼安在聽見她這句話後總算有了點反應,眼皮子很慢很慢的忽閃了一下,“真的回來了?”
“誒誒誒,你可別給我來熱淚盈眶那一套啊,你一個大男人在女人麵前哭算怎麽著啊?”林筱藝指著他的臉警告。
不等她再說什麽,忽然被段翼安一下抱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怎麽不跟我說一聲呀,知道我這兩天心裏都難受嗎?”
段翼按不知道自己的酒勁兒是不是沒過,這麽可憐巴巴的抱怨著,心裏就委屈了,也顧不上自己現在是不是很娘娘腔,情緒一下;衝湧上來,像是大石頭一樣撞擊著胸腔,讓他左右難受的要死,隻能狠狠抱著林筱藝。
她這兩天已經看見過段文軒的失神和安培的驚喜交加,以及夏明陽的波瀾不驚和藍天在電話中的難以置信,以及小誌的悵然若失,但是像段翼安這麽瘋狂的擁抱,她表示消化起來很有難度啊。
“段文軒,你要是再抱下去,就該樂極生悲了。”林筱藝略帶喘息,一邊說著一邊輕輕拍他的後背。
“沒事兒,我不怕。”段翼安依舊緊緊抱著她,沉浸在難以遏製的喜悅之中,好像一鬆手,眼前的林筱藝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喂,你這樣,要勒死姐姐我了。”林筱藝發覺自己的拳頭現在一點力度都沒有,無奈之下,隻好朝著段翼安的腳狠狠跺了下去。
林筱藝隻聽“嗷”一聲長嘯,段翼安就鬆開了抱著她的手,跳到一邊去跺腳了。
林筱藝看著他呲牙裂嘴帥氣形象全無的樣子,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我都快被你勒死了,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嗬嗬。”
“林、筱、藝!”段翼安閃爍著一雙要吃人的眼睛,揚起頭。
林筱藝想都沒想,掉頭就跑,這個時候她可不想跟段翼安理論些什麽!
兩人鬧騰夠了之後,段翼安拿著林筱藝的凍膜鋪了厚厚的一層,一邊咕噥一邊問:“到底怎麽回事兒?”
“我也不知道啊,最後的印象就是車撞牆了,然後就沒感覺了,醒來的時候正跟夏明陽在一塊,然後我才知道是林筱藝那個正主兒回來了。”林筱藝攤攤手解釋。
“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段翼安含糊不清的說,語氣雖然有點激動,但臉上依舊緊板著不敢出現多餘的表情。
“你也沒問我啊。”林筱藝很淡定的說,“倒是你,怎麽會在我們家門口?”她挑挑眉,微眯著眸子看著他。
“喝多了。”段翼安簡單的吐出這三個字。
昨天把林勇誌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他就跟朋友們出去喝酒了,說起來,他已經很久沒去夜店了,在那種喧囂迷亂的地方,他竟然很想她。
想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看自己那個小姑娘一般的眼神,想他們那晚神奇的交談,想到他們後來在一起的種種,不知不覺就醉了,恍惚間看見了她給自己打的電話,從夜店出來後就打車來了這。
也不知道是跟著誰一起進的樓道,總之,他坐在她家門口之後,就頹然的坐在了地上。
不是不想去按門鈴,隻是想到來開門的人也不會是自己想見的那個人,揚起的手就又放下了,後來怎麽睡著的,他忘了,反正夢裏聽見她一直叫自己,結果睜開眼之後就看見她正瞪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他在一瞬間的驚喜之後就知道回到了現實,現實中的她,不是他心裏想的那個人,所以他捂著腦袋含含糊糊的跟林筱藝打了個招呼,就說要進去借用一下她的洗手間。
結果沒想到,自己並不是在做夢,她真的回來了,帶著她的暴力和鮮活。
“段翼安,你不會是因為太傷心所以去借酒澆愁了吧?”林筱藝可不想浪費掉這次得瑟的機會,一邊吃著蘋果,一邊饒有興致的看著他。
段翼安沒說話,假裝閉目養神,他現在要專心致誌的做麵膜,要不然還怎麽繼續貌美如花?真是的,就算是男人,也是要用心打理自己的皮膚才行!
林筱藝見他裝死,就不再為難他,“肚子餓了沒?想吃什麽?”
“隨便。”段翼安很神氣的說,反正林筱藝的手藝他是知道的,做什麽都好吃。
林筱藝做著煎蛋,段翼安就在沙發上小憩,九點鍾的陽光投射進來,在客廳落下一地的斑駁,這畫麵好像是一對安逸的小夫妻的日常。
段翼安撩了撩眼皮,因著自己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露出了幾不可見的微笑,隻是唇角揚起的瞬間就想起了臉上的麵膜,趕緊將表情收住了。
段翼安將自己那張花美男的臉處理好之後,林筱藝也差不多把煎蛋做好了,麵包片從麵包機裏叮的一聲彈了出來,她轉身又從冰箱裏拿了兩盒香蕉牛奶。
她跟段翼安一起吃早飯的機會不多,但兩人這樣坐在一起,感覺倒是挺好的。
林筱藝賊嘻嘻的笑了,“說說吧,見回來的不是我的時候,是不是特別難過來著?我可是聽說當時醫院裏就你一個人最冷靜。”
“想聽真話?”段翼安往麵包片上抹著果醬,抬眼瞄了瞄她。
“當然想知道。”林筱藝接過他手上的果醬瓶子,開始往自己的麵包片上抹。
“說真的,我當時腦子是一片空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兒,當時我哥的反應太激烈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關係,我倒是冷靜下來了,所以……我想我對你的感情應該沒有我哥對你那麽深。”
段翼安慢悠悠的邊吃邊說:“不過,後來,也不是沒有想你,想的時候也挺難過的,但也沒覺得你走了是我不能接受的事兒。”
他抿抿唇,淡淡的笑了笑,“是不是有些失望?”
林筱藝雖然好像一直都在抹果醬吃麵包,但一直在注意他的表情,所以,他眼角那一抹酸澀,她也看在了心裏。
“這有什麽好失望的?說不定我什麽時候又不見了,我可不希望你們因為這個就要死要活的難過。”林筱藝看似漫不經心又十分篤定的說,“而且,我特感激你當時阻止了文軒胡來,要是真的請來一個大仙做什麽法,說不定我就真回不來了。”
段翼安笑笑,“誒,你現在是不是知道什麽我們不知道的事兒啊?”
“當然不是,要是真的那樣的話,我就買個大玻璃球去裝女巫,給別人算命了。”林筱藝挑挑眉。
“也是,像你這麽有經濟頭腦的女人,肯定不會浪費這麽好的賺錢機會。”段翼安伸手捏住她的臉拽了拽,“不管怎麽說,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
林筱藝黑線,“段翼安你用拿完麵包片的油手來摸我的臉合適嗎?”
“反正已經摸了。”段翼安得意地笑。
林筱藝努努下唇,不客氣的沾了一手指果醬朝著他的臉抹了過去,結果手腕一下就被段翼安給抓住送進了嘴裏。
林筱藝臉一紅,想把手縮回來卻被他緊緊的抓著,直到手指上的果醬都被吃幹淨了,才被鬆了。
“喂喂!”林筱藝囧成了一張大紅臉,沒好氣的瞪著他,“你能不能不要再跟老娘這搞曖昧了?老娘的臉皮還沒鍛煉到你那麽厚呢好嗎?”
段翼安無所謂的舔舔自己沾了果醬,“沒關係,練練不就出來了。”
林筱藝一時無言以對。
“對了,小誌知道你的事兒了嗎?”
“嗯,昨天他給我打電話來著,好像是有點失望。”林筱藝想到小誌在電話中的聲音,有些掩飾不住的失落。
雖然她知道自己一直對小誌很好,但到底不能代替她的親姐姐,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心情卻並不是那麽好控製的。
“沒事兒,那孩子總能想明白的。”段翼安安慰道。
“嗯,我明白。”
段翼安吃飽之後,就來了睡意,反正林筱藝要去上班了,就允許他在家裏補覺了。
*
段文軒聽見細微的響動,睜開眼,見柳飄飄正坐在對麵的床上,兩眼朦朧的瞧著自己。
她似乎很驚訝,眼睛瞪得大大的,臉上的表情也僵硬住了,“文軒哥……”
“嗯。”段文軒也支撐著坐了起來。
雖然昨晚上林筱藝醉得一塌糊塗,但特別老實,沒有耍酒瘋,但是方小顏一個勁兒的囑咐他不讓他把她送回家去,段文軒無奈隻能帶著她來酒店了。
A市的貴圈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就那麽幾個有頭有臉的年輕人,大家基本上都是見過麵的,關於柳飄飄的傳言,他也不是一點都沒聽見過,但話不是他放出去的,他一直都假裝聽不見。
原以為她出國留學去就沒事兒了,結果沒想到,她的留學申請因為各種問題竟然被拖延了。
想來她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被人家在背地裏說成那樣,心塞難耐也是正常。
但這個圈子的年輕人,有幾個不是愛玩的?隻是沒人被鬧騰到柳飄飄這麽事兒大罷了。
段文軒起身給她倒了杯水,“要我送你回家嗎?”
“我……不想回去。”柳飄飄遲疑了好半晌,“你能不能給我找個房子暫時住一陣子,等我的留學申請弄下來,我就直接走。”
她垂著頭,聲音顯得有氣無力,跟以前那種頤指氣使的公主姿態截然不同。
段文軒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事情為什麽會弄成這樣?”
“應該是我大伯那邊的人放出的話吧,把我的名聲搞臭,起碼暫時,我爸別指望用我去拉一個強有力的聯姻了,而且上次的事兒,他們一直都覺得是我故意陷害柳程澤,家族之間的那點事有多齷齪你應該知道吧。”
柳飄飄無力的笑了笑,眼底的諷刺都是虛弱的。
因為一夜宿醉,她的臉色白得嚇人,本來就瘦弱的身體,顯得更加羸弱,雙手緊攥著手上的水杯,指節分明的凸顯出來,像是已經病了很久的樣子。
段文軒看著她這樣實在不忍心,猶豫了片刻點頭道:“好,我去想辦法,你暫時就現住在酒店吧。”
“謝謝。”柳飄飄咬住下唇,揚起頭想要笑一下的,結果還是被眼淚衝垮了眼眶。
眼淚這東西,隻要一經被引發,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般肆虐衝刷出來,柳飄飄緊緊咬著下唇,好拚命的想將眼淚給憋回去,但不管她怎麽努力都是徒勞。
她其實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這個樣子,過了這麽久,她已經不想用自己的柔弱換取他的同情了,因為哪怕是他施舍給自己的同情,都會讓她看見希望,都會讓她不想放棄!
柳飄飄捂著臉在床上嚎啕大哭起來,段文軒僵硬的坐在床邊,攥緊了拳頭的手最終還是鬆開了。
他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靠進了自己懷裏,“沒事兒的,所有的事情都會過去的。”
柳飄飄嗚咽著點頭,眼淚卻像潮湧一般,越發的厲害,她揪住段文軒的胳膊,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抽泣著說:“文軒哥,我真的……好想你……”
段文軒的心猛地抽了一下,好像看見了十幾歲時初見時的他們。
她穿著耀眼的蓬蓬裙,帶著鑲滿了鑽石的王冠,就像是從童話中走出的公主,帶著高貴優雅的氣質和讓人挪開目光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