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似乎天黑的快一些,才剛還能看見夕陽的餘暉,現在疏落的路燈已經亮了,瓦灰的天空低壓壓的,尋不著星鬥的光芒。
林筱藝忽然有些緊張,許是很少見到安培有這麽認真的神情,許是她的感覺很敏銳,已經嗅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氣息。
“難道有隱情?”她皺起眉頭。
他其實對安培不怎麽了解,他身邊的朋友除了段文軒和自己之外,似乎也沒別人,如果他願意把她當成是朋友的話,不過,這就是大人的世界,交心的朋友往往都留不住幾個的。
想到米可欣那個狀態,林筱藝的同情心瞬間泛濫成災,抓住安培的胳膊極其鄭重的說:“你放心,不該說出去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的。”
安培看著她的眼神就知道她現在心裏在想什麽,這個女人也真是奇怪,經曆了那麽苦痛的人生,骨子裏的熱情、善良和真摯卻一成未變。
“也沒有特別的原因,隻是我看上的女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會看上我了,所以……跟什麽樣的女人在一起,怎麽生活對我來說都沒什麽區別。”安培說得極其坦蕩,不想抬頭卻對上了林筱藝幾乎要落出淚來的眸子。
“怎麽了?”他慌了。
林筱藝一驚,這才發現自己的臉頰涼颼颼的,伸手一摸,都是冷淚。
“哎呀,可能是看著你才剛的那眼神,跟以前的我太像了。”林筱藝苦笑著垂下頭,那時候她一直都特別固執,總以為自己的堅持能夠讓事情改變,老話不是說,人心都是肉長的嗎?怎麽到她這遇見的就是鐵石心腸了?
“不過。”林筱藝三下兩下抹掉眼淚,“你愛上的人是誰啊,你為什麽覺得她永遠都不會看上你?難道已經結婚了?”
“沒結婚,但是有男朋友了。”安培看著她,有些無奈的說。
“啊……那她知道你喜歡她嗎?”
“不知道。”
“嘿,那你怎麽不去告白?”林筱藝又驚了。
“都知道自己沒希望了,再去告白不是給人家添堵嗎?”安培說完提檔,踩下油門,在路邊停了有五分鍾的車又徐徐開動起來。
“也是。”林筱藝歎口氣,歪頭去看外麵的連綿山隘,“其實我認識葉澤之前就見過段文軒,隻是我後來忘了。”
她也是在淺草寺的時候猛然想起來的,他站在眼光下的樣子之所以那麽眼熟,是因為她還是尹慧琳的時候就見過他,這男人從來就不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實際上,他們在很多大型宴會上都曾碰杯,甚至說上一兩句話,隻是她自己對這個段家的少爺全無印象了而已。
那時候的尹慧琳心裏隻有葉澤一個,全世界男人身上所有的好處都加起來放到一個人的身上,都及不上葉澤的四分之一。她是個將愛情看得太過重要的女人,她的全部都是葉澤一個人在支撐。
現在看來,這樣的女人如何能好好生活呢?就算這男人一如既往的愛她,說不定都會被這種濃烈的依附感摧毀,更何況,在葉澤心裏,她一直是個負擔?
所以她莫名其妙的會想起之前一些被忽略掉的事兒,這裏麵就有段文軒這個花兒一樣的男人。
她第一次見他是在自家的後花園,她特意找了個沒有監視器的地方換衣服,結果卻被這小子在後麵看了全過程,那時候的自己才從美國回來,對這種事兒也不是那麽得難以消化,所以稍微尷尬了一下就沒再多想,更何況,那個花兒一樣的男人還是個好人。
她被管家叫到宴會上繼續同那些年輕的二代、三代們周旋,也在人群裏張望過他,但是卻沒找到,後來葉澤出現在她的身邊,他們有了這樣那樣的話題,尹慧琳便將花園裏的那男人給忘了。
她本來就沒有一見鍾情的習慣,況且,她也的確沒有產生什麽一見鍾情的念頭。
她不知道那天段文軒被她扔在花園後就接到了家裏的電話,說是他爺爺病危住進了醫院,他急匆匆離開的時候,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在舞池中旋轉的她。
安培見她滿臉惆悵,不知道她想到了什麽,等了半晌不見她往下說,忍不住問:“覺得遺憾了?”
林筱藝笑了下,她隻是在想,如果那時候段文軒就使勁追求她的話,她是不是不會覺得姐弟戀是很難接受的事兒,是不是就不會愛上葉澤了?隻是這事兒沒有如果,好在他們現在在一起了,而且,在一起的感覺還不賴。
“其實我是想告訴你,要不是百分之百確定那個人不會喜歡上你,還是跟她說一下的好,至少心裏不會有遺憾,而且……米可欣現在這樣的情況,你太固執的話,隻能耽誤了自己。”
林筱藝不知道自己這樣的規勸是不是太沒人性了,但是讓一個正當年的男人就這麽一輩子對著一個半死不活的女人才更沒人性吧?
安培倒是沒想到自己會在林筱藝的嘴裏聽到鼓勵的話,“謝謝。”
“這有什麽好謝的。”
“嗯……秘密。”安培笑了。
不管怎麽說,他聽完心裏挺舒服的,這感覺就好像是林筱藝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卻沒有排斥一樣。
之後兩人開始閑聊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半個小時後,車從高速公路口下來,林筱藝看著逐漸密集的霓虹,想象著段文軒給自己準備的晚餐,心情一下大好,跟著車載音樂輕聲哼唱起來。
忽然,林筱藝的手機響了,安培會意的將音樂聲音調小。
林筱藝見是藍天打來的,便開心的接通了,“hello。”
“下班了吧?”
“嗯,怎麽了?”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有點事兒想找你聊聊。”
“什麽事兒啊?”林筱藝聽藍天的聲音有些低沉,不由擔心。
“見麵再說吧。”
“可是我晚上說好跟文軒一起吃飯的,很著急嗎?”
“那……你吃完飯給我打電話吧。”
“好。”林筱藝掛上電話,想到藍天的聲音還是很擔心,難道是失戀了?算了,還是不要亂想的好,免得好的不靈壞的靈。
“你跟藍天的關係很好?”安培想到那個有點像同性戀一樣陰柔的男人,要不是林筱藝說,還真想不到兩人會是好朋友。
實際上,藍天說話的聲音很有磁性,跟那些娘娘腔的男人,完全不一樣,可是誰讓他長得那麽好看呢,像安培這種粗獷的爺們兒有些意見也是正常的。
“嗯,他調酒的技術絕對一流,你有時間可以去嚐嚐。”林筱藝推薦。
Sky是出了名的美女顧客多過男人,所以雖然那裏的調酒師是個傳說,安培這種整天混跡夜場的人也還是沒有去過。
“好。”安培點頭,是真的動心了,林筱藝對酒的品味他還是了解一些的,要是她都覺得好了,說明這個調酒師真的不錯。
林筱藝以為自己到家的時候會看見一個手忙腳亂的段文軒,結果,她什麽都沒看見,她一時疑惑,打了兩遍他的電話都沒人接聽。
她見家裏有沒弄好的龍蝦,好像是正在處理著的時候臨時出去了,可到底是什麽樣的急事兒讓他連個電話都沒給自己打?
林筱藝洗了洗手開始處理龍蝦,想著等他回來就能直接吃了。
林筱藝揮起大刀,幾下就把龍蝦的頭尾切掉了,中間的龍蝦肉白灼剩下的東西熬粥,看著案板上足有五六斤的大家夥,光是想想就口水橫流了。
隻是,等林筱藝忙活完之後也沒見到段文軒回來。
她見手機上的記錄,上次給他的電話已經將近在一個半小時之前,猶豫了一下,還是又打了一通過去,這次更加直接,竟然是關機。
“不會是出事兒了吧?”林筱藝猶豫半晌給龔蝶打了電話,“小蝶,文軒回家了嗎?”
“沒有啊,他晚上不是要和你一起吃飯嗎?”龔蝶意外。因為晚上又沒見到段文軒的影子,她才忍不住問的。
從日本帶回來的禮物都是管家給她的,她卻連文軒的麵都沒見過,聽完管家的話,還罵他有異性沒人性來這。
“文軒哥,不在你那?”
“嗯,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可能是有事兒吧。”林筱藝說完之後掛上了電話,隨後就給安培打過去了,結果那家夥的電話一直處於忙碌的狀態。
她無奈,想著段文軒那麽個大活人,想來肯定是有什麽急事脫不開身了,再說,看家裏的情況他肯定是自己走的,不會是遇見了什麽於是搶|劫之類很恐怖的事情。
林筱藝看著桌子上的龍蝦和鍋裏噴香的海鮮粥,卻一點食欲都沒有了,幹巴巴坐了一個小時,兩人的電話還是都打不通,她就給藍天打了個電話,決定出去找他。
她現在已經完全不擔心段文軒的安危了,他顯然是跟安培在一起才對,要不然兩人的電話不會一塊都打不通的。
藍天沒有讓她去酒吧,而是約在了附近的一家星巴克,這個時間的客人不多,多半都是男女一桌的情侶。
先到的林筱藝挑了角落的座位,想了半晌,還是很沒有品位的要了杯熱巧克力。
很快藍天就到了,見她的第一眼就露出了笑容,這讓林筱藝踏實了不少,她可不想聽到他說自己失戀什麽的。
“那,這是禮物。”她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推給藍天,“本來想周末再給你的。”
“什麽啊?”藍天收到禮物很開心,一邊問著一邊拆開了閃光的包裝紙。
盒子裏是一個精致的晴天娃娃,不過不是用布做的,而是用藍水晶做的,當然,都是人造水晶,並不是什麽名貴的東西,隻是看著很漂亮而已。
“謝謝。”藍天很喜歡,“不過這個東西不能掛起來吧?”
“你要是不怕她摔壞的話,隨便掛啊。”林筱藝無所謂的說著,但那目光中分明帶著威脅,好像在警告他人在晴天娃娃在,晴天娃娃不在的時候人也不用在了一樣。
藍天笑了笑,對她眼神中的暗示,自然明白了一大半。
“放心,我一定會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的。”藍天保證道。
“不過這次我叫你過來,是想跟你說說關於葉澤的事兒。”藍天將禮物放到一邊,臉上的表情凝重起來,“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