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筱藝頓時抹搭下眼皮子很是嫌棄的盯著段文軒那張詭笑的臉,冷颼颼的小眼神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似乎直接在他臉上洞穿出幾個窟窿的心情都有。
段文軒被她女王一般的眼神弄得有些尷尬,彎彎的眼睛也變得僵硬不堪,挑起的嘴角轉成了抽緊一般的樣子,眼睛一卡吧一卡吧的瞅著林筱藝,正要說什麽,忽然感覺眼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林筱藝不客氣的一巴掌扣在段文軒的臉上往後一推,嗤聲道:“一邊去,擋路了。”
段文軒往後一個踉蹌,倒退出好幾步才勉強站住了。
林筱藝沒好氣的瞄著他用手背在臉蛋上好一通亂擦,好像段文軒才剛把什麽不幹淨的東西留在了她臉上,讓人覺得她馬上就要衝到醫院去做個徹底消毒才甘心。
“段文軒,請注意你的言行,不然我會報警。”林筱藝說完轉身繼續收拾行李。
段文軒可憐巴巴的嘟囔,“我就是親了我老婆一下,還犯法了?”
“任何不經過對方同意的親密行為都屬於侵犯的一種,你這是紅果果的犯法。”林筱藝瞪著他仍舊是一副半點不讓步的樣子。
段文軒跟她對峙著,許是忽然不耐煩了,連連點著頭攤了攤手,“OK,那你自己收拾吧,我出去買東西了。”他說完轉身。
隨後,林筱藝就聽見了開門關門的聲音,聲音不大,卻很刺耳。
才剛的幾句爭執好像耗空了她的電源,林筱藝拎著沒有掛進衣櫥裏的衣服癱坐在床上,渾濁的眼底辨不清情緒。
她對麵鏡子中的自己,那道橫貫了半邊臉的疤痕特別刺眼,林筱藝微眯了眼睛看著自己,揚起的手戰栗良久仍沒有落下。
她深呼口氣,仰麵躺倒了床上。
這些日子她一直假裝看不懂別人詭異的眼神,有人實在好奇問起的時候,她也是笑嗬嗬的說是個意外,總是一副毫不介意的樣子。很多時候,她甚至忘了自己臉上有了一個大大的缺憾。
林筱藝覺得自己的神經線長得真是奇怪,這種對女人來說竟然可以被她忽視掉。
可當段文軒拉著她下飛機的時候,她卻怎麽都不能假裝看不見周圍那些詭異的目光,也對,隻要是個正常人看見段文軒那種光彩照人的家夥,都會對他手上拉著的這個臉上帶疤的女人感到奇怪吧。
林筱藝閉上眼,用手指輕輕摸索著臉上的疤痕,其實這麽一點點輕輕的觸碰,好像這一道鼓起扭曲的麵皮也沒有看上去那麽恐怖了。
她倒抽口冷氣,心裏酸酸澀澀的。
楠迪的天氣非常好,太陽老高的掛在天上,卻並不感覺炎熱,走在街道上都能感覺到卷帶在風中的淡淡腥鹹,天空像是被才剛被水洗過,藍得透亮澄澈,大朵大朵的雲彩漂浮著,蓬鬆而柔軟,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想要衝上去抱一抱。
段文軒走在滿是椰子樹的街道上,卻一點沒有興致欣賞景色,對於那些不明就裏的叫賣聲,更是連看都不看一眼。
他已經上上下下添置了五套衣服,應該是足夠他在這裏折騰了,此時背著大大的雙肩背走在街上,就算沒興致玩,也不想太早回去。
段文軒從沒試過對一個人這麽有耐心,實際上,他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付出一切的準備,但是卻沒想到林筱藝連一點點的改觀都沒有,難道他在婚禮之後離開就那麽不能原諒?
段文軒表示自己也不是女人,實在是不能將心比心,所以他現在能做也隻有把自己心中的那點怨念都消耗空之後再回去,他可不是為了把兩人之間的關係弄得更加複雜才來的。
他就這麽想著,足足轉悠到了將近天黑的時候才坐上了回酒店的出租車,不想到房間門口敲了半天門,卻沒人過來開,林筱藝的電話也是一直無人接聽。
段文軒皺眉,心裏咯噔了一下,轉身趕緊坐電梯下樓去前台詢問。
“這是林小姐請我們幫忙轉交給您的房卡。”前台的服務員在聽完他的話後,笑微微的把房卡拿了上來。
段文軒有些惱火,“那她呢,林筱藝去哪了?”
“這個我們就不知道了,林小姐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多說什麽。”服務員抱歉的看著段文軒。
段文軒僵硬了三秒,隻能無奈的接過鑰匙,想著或許在房間能看見那丫頭留下的便條之類的東西,但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他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包括林筱藝的行李。
“真……”段文軒一拳頭打在牆上,可勁皺起眉頭,強忍著沒將罵人的話說出來。
他真是不知道林筱藝在想什麽,就這麽討厭他?
此時,林筱藝已經到了本來應該是兩天後才到的酒店前台,辦理了相關的入住手續。
這裏是蘇瓦,斐濟的首度,在維提島的東南邊。
林筱藝到了房間將所有的東西放下,徑直走到窗戶邊看著外麵的淡淡的夜景,心想,她現在和段文軒隔著一個島的距離,或許明天他找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離開了,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
白天和黑夜還不是緊緊依偎著,但卻始終都沒有見麵的機會,人和人之間,有時候,你覺得已經是近在咫尺了,實際上,卻是咫尺天涯。
天空中閃爍著無數星辰,林筱藝揉揉空蕩蕩的肚子,打算收拾一下洗個臉,出去吃一頓螃蟹大餐,如果不是遇見了段文軒,她在斐濟的旅行也該是平靜而美好的,既然這貨打亂了她的節奏,那她能做的隻有無視和逃避吧……
好吧,其實她不知道,心裏完全沒有章法,所以隻能逃,做個懦弱的膽小鬼,隻為了這片刻的寧靜。
酒店裏的海鮮就很新鮮,林筱藝早就惦記上了這裏的椰子蟹,本來像她這種瘦瘦小小的姑娘,半盤多一點就能吃個挺飽,她卻固執的直接要了兩盤,哪怕是在服務員好心提醒她螃蟹的數量之後,仍然很爽落的點頭,“我沒問題的。”
既然她這麽說,服務員也就笑嗬嗬的下單了。
隻是林筱藝沒想到,在經曆了金融風暴以及各種危機後,這裏的椰子蟹不但沒有漲價還增大了容量。
她看著擺在自己麵前的兩大盤螃蟹,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她……真的能吃得完嗎?
“算了,反正就是來大吃一頓的,女人的肚子連個孩子都能裝下,這點螃蟹算什麽呀。”林筱藝擼起鏤空的針織衫袖子,定定的看著眼前的螃蟹深吸口氣,開始大吃特吃。
剝殼、吸子,每個步驟她都做的井然有序,就連螃蟹腿上的那點肉都沒有放過,把每個螃蟹都吃的幹幹淨淨才算罷休。
或許是很少見到這麽嬌小的妹子一個人在餐廳裏大吃特吃,好多操著英文的異域友人都忍不住跟林筱藝打招呼,這貨一邊吃著一邊跟別人胡扯,笑眯眯的眼睛頗有喜感,隻是臉上那一道疤怎麽看怎麽煞風景。
倏爾,一個眼窩深陷的金發帥哥坐在了林筱藝的對麵,“嘿,美女,我叫斯汀。”他友好的伸出了手。
林筱藝猶豫了一下,晃蕩一下自己拿著螃蟹的手,眯眼笑道:“不好意思。”
斯汀倒也沒覺得尷尬,大方的將手收了回去,“我是個整容醫生,所以,能不能冒昧問你幾個問題呢?”
林筱藝見斯汀的眼神有些閃爍,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突兀,有點心虛,但那眼神倒是沒有惡意。
她微笑,“你想問我臉上的疤?”
斯汀被她一句話說破了想法,微微赧顏,“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愛多管閑事了,隻是……有時候會忍不住,你懂的,我是個專業的醫生。”
林筱藝笑起來,“那你看見平胸的妹子是不是也會忍不住讓她們去修複一下自己的身材?”
“厄,當然,如果我能感覺到對方有這方麵的需要的話,肯定會給出很專業的建議。”斯汀笑了,也十分健談的樣子。
他細致的看著林筱藝,不無唏噓的說:“你的眼睛真是漂亮,要是沒有這道疤痕的影響,一定會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不想試試整容嗎?”
林筱藝想了下,將螃蟹放下,擦了擦手,頗為認真的問:“你說你是專業的,那我問你個專業的問題怎麽樣?”
“請說。”
“要是我有足夠的錢,是不是可以把我的臉換成另外一種樣子?”林筱藝定定的看著他,語氣跟問題一樣都有些凝重。
“當然,不過,這有一定的危險係數,而且……”斯汀打量著林筱藝笑道:“如果你不是國際通緝犯,放棄這麽好看的一張臉不是太可惜了嗎?要知道,很多人整容之後可能都趕不上你的容貌。
林筱藝笑了一下沒說話,悶頭繼續吃自己的螃蟹,有很多事,她也不過是一時興起,其實,太多太多都沒怎麽想明白。
斯汀見她不再說話,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從錢包裏抽出一張名片放到了桌子上,“美女,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隨時聯係我。”
林筱藝掃了一眼名片,發現這家夥竟然是斐濟當地人,忍不住笑了,“你不會是一直用這樣的方式拉攏顧客吧?”
斯汀搖頭,“我隻會拉攏我覺得可惜的顧客。”他說完之後起身,“那我就先走了,我的朋友也差不多要到了,能見到你真是很高興。”
“拜拜。”林筱藝淡淡一笑,拿著那張名片,愣了好半晌的神兒,最後還是把它裝進了口袋。
她其實不想讓一個陌生人在自己的臉上動刀子,但現在,她卻有點猶豫了。
段文軒已經在第一時間掌握了林筱藝的去向,他本來是可是追過去的,但他卻沒有。
他看著桌子上那一大堆的螃蟹殼以及那些沒怎麽動的餐點,覺得林筱藝那貨要是在自己身邊的話一定會很開心的大吃特吃,自己的胃口也一定著好起來。
他冷眼瞄著這些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好像林筱藝不在都是它們的罪過,一叉子下去,弄起來一塊龍蝦肉,猛地吞進嘴裏,誇張的一下有一下狠狠得嚼著。
“這個臭丫頭,看我怎麽整治你!”段文軒如是想著將嘴裏的東西咕咚咽了進去,速度起身,去房間裏收拾完東西出來就把房給退了。
夜色撩人,這麽好的時光,他可不想一個人在酒店的房間裏浪費掉!
*
柳飄飄照例坐在窗戶前,不過,今天的她並沒有發呆,目光被那個留著一頭紅發的南爵給吸引了,這貨正在跟醫院裏的小朋友們玩木頭人的遊戲,虧他那麽大個一人,竟然也能玩得興致勃勃。
早上跟小雨換過班的木槿站坐在柳飄飄的旁邊,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跟著笑了。
“那個紅頭發的帥哥叫南爵,病房就在你的旁邊,聽說是個特別有意思的人。”木槿笑嗬嗬的介紹,聽上去就像是在跟朋友閑聊。
一起照看她的三個護士裏,柳飄飄最喜歡的就是這個木槿,可能,對方跟自己相仿的年齡已經不再是人們口中的小護士,所以做事比較沉穩,也是最喜歡跟柳飄飄說話的一個人。
當然,柳飄飄雖然不討厭木槿,但也很少搭理她,好像隻有保持沉默才能維持自己的高冷和不正常一樣。
她一挑眉,想到南爵昨晚上在自己麵前的一通狂|抽,忙不迭將目光收回來,眉梢一顫,斜眼看她,“你也喜歡這種小白臉?”
木槿微笑,“長得好看的男人當然也會想多看幾眼,隻不過年紀大了,不會像小楊小雨她們那樣表現出來。”她笑微微的回答,溫柔的聲音輕飄飄的,像鄰居家從大學回來的姐姐。
柳飄飄努努唇,沒有說什麽。
“你……也喜歡?”木槿試探著問。
“看不上這種貨色。”柳飄飄撇撇嘴,沉聲反駁。
木槿看著她的模樣,撲哧笑出來,一抬眸對上柳飄飄涼颼颼的眼神,她才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嘴。
這時,忽然聽見敲門聲,柳飄飄一驚,這才意識到已經到了鄭新宇過來給她作輔導的時間。
木槿開門將鄭醫生迎進來之後就走了,三個護士裏,也隻有她不怎麽跟鄭醫生說話。
柳飄飄瞧著木槿出去的背影,不等鄭新宇說話,就先開了口,“你說木槿這麽好的女人怎麽都這個年紀了還不結婚?”
三十二,就算是對於一個在大城市裏獨立生活的女人來說也算是個有些尷尬的年紀了。
鄭新宇一愣,也歪頭看了一眼,“這個……”
雖然他是個心理醫生,但也不是什麽都能掐指一算算出來的。
“你既然好奇,為什麽不直接問她?”鄭新宇帶著那張微笑的麵具坐到沙發上。
柳飄飄慢慢把輪椅轉過來,“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鄭新宇聽她說完這些話愣了一下,“你以前也是這樣?”
對於自己的病人,他當然會好好調查一番,聽說曾經的柳飄飄張揚任性,跟現在這個在輪椅上坐著的冷清姑娘截然不同。
“什麽樣?”柳飄飄蹙眉沒聽明白他的話。
鄭新禹正要解釋一下,本該安靜的門又一次被敲響,不過,還沒等裏麵的人說什麽,門就被推開了。
南爵舉著一個大大的粉色棉花糖站在病房門口,見到裏麵的鄭新禹,一時間有些尷尬,臉上的笑容也凝注了。
“啊,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南爵局促的笑了下,過去把棉花糖遞給柳飄飄,“我在醫院門口看見的,味道特別好就給你買了一個。”
柳飄飄瞄著他手上的棉花糖,嘟嘟囔囔的說:“我又不是小孩。”話是這麽說,卻還是伸手將他的棉花糖接了下來。
南爵微笑,“那……你們聊,我先走了。”說完趕緊轉身,好像對自己冒失的行為十分抱歉。
“等等!”柳飄飄急急叫住他,瞄了一眼鄭新禹,“鄭新禹,我難得有朋友過來,今天就到這吧。”
鄭新禹瞧著南爵笑了笑,“他好像是昨天走錯了病房的那位吧?”他覺得柳飄飄現在就是想要故意將他打發走,所以也不介意揭穿南爵的身份。
柳飄飄努唇,“沒錯,他就是昨天走錯了房間的那個人,不過現在我們是朋友了,可以嗎?”
“當然可以,那我就明天再來吧。”他說著好脾氣的起身,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南爵,緩步走出了房間。
南爵傻呆呆的站在那,有點不明所以,自己昨天明明還是個討人厭的牛郎來著,怎麽今天就變成了她柳大小姐的朋友?
“喂,這不會是你的追求者吧?”南爵賤兮兮的湊著坐了過去。
柳飄飄冷冷的凝他一眼,“你就繼續裝吧,你都能知道我叫柳飄飄會不知道我這裏每天都會有心理醫生過來?”鄭新禹在那些小護士的心目中人氣那麽高,她才不相信她們什麽都不說呢。
南爵嗬嗬一笑,沒說話。
他昨天從病房出去的時候就跟小護士們打聽了鄭新禹的身份,所以,才剛在樓下看見他從車上下來以後,才就會急急忙忙的跑上來,就是想知道這位年輕俊美的心理醫生和他這位孤僻的患者大小姐之間的關係如何。
“不過,你顯然挺喜歡我過來吧?”南爵也看著她,毫不臉紅的往臉上貼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