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蓉聽得心酸,但她也不想梁夫人沉浸在悲傷裏,畢竟眼前還有很多事要馬上解決。
“行了,妹妹,這事既然已經發生了,你就是把天哭塌了也回不去了。不如好好想想辦法,先把眼前應付過去吧。”
“曹姐姐,我平日不說精明,也不算愚笨。可是突然家裏成了這個樣子,我腦子裏轟隆隆作響,什麽主意也沒有了。”梁夫人如同落水之人遇到浮木一般,用力拉著董蓉的袖子,懇求道,“曹姐姐,你這麽聰明,幫我想想辦法可好?”
董蓉歎氣,扭頭看看床下軟榻上笑嘻嘻的大寶,還是決定多管閑事一把,“罷了,我先說說我的看法,你聽聽看如何吧。”
“好,好,姐姐說。”
“我聽你方才說的,搶了你家裏產業的人同官府勾結,你若是想把產業要回來是不成了。不如,就把這件事當個教訓吧。既然梁家先祖能白手起家,闖下偌大家業,梁老爺身為梁家子孫必定也不會差了。為今之計,你們趕緊租個院子,好壞不論,最好要足夠大,然後再去把鋪子裏的貨品拉回來。雖然契紙是別人的了,但貨品可不是。”
梁夫人邊聽邊點頭,但還是有些猶豫問道,“曹姐姐,那些人能讓我們把貨拉回來嗎?”
“當然不能了,”董蓉挑眉一笑,“你讓梁老爺到時候硬氣一些,就說他們若是不給貨品,他就去京都告禦狀,魚死網破。那些人這事做的虧心,底氣不足,想必就不敢攔著了。待得把貨拿回來,你們折價賣出去,手裏起碼就有些本錢了,到時候重新兌鋪子做買賣或者買田置地,起碼日子不會缺了吃穿。”
“姐姐這話對,我家那個酒樓是拿不回什麽了,雜貨鋪裏的糧油起碼夠自家吃一年半載了,還有氈毯鋪子的貨每三月一進貨,這時候正好剛剛進完,折價賣出去也有幾百兩呢。”梁夫人有了主心骨,說著話就站了起來,“我這就去找老爺,還勞煩姐姐替我照看大寶。”
“放心,我把大寶抱我屋子去了,你盡管忙就是了。”
董蓉應著,剛要走向軟榻,不想內室的房門卻被推開了,梁老爺滿臉愧色的站在門外,低頭行了大禮,“多謝曹夫人金玉良言,我們夫妻感激不盡。”
董蓉說實話,對這好色得不顧妻兒的男人沒有半點兒好印象,但如今住在梁家,臉上還是要過得去,於是還了一禮,淡淡說道,“梁老爺客氣了,梁妹妹心裏自有打算,我不過白勸幾句罷了。”
梁老爺許是也猜到了,有些訕訕的低了頭。梁夫人到底不舍得自家夫君尷尬,上前拉了他就趕緊去忙碌了。
董蓉哄了大寶玩耍一會兒就抱了他回到暫住的東廂房,先是給這胖小子洗了手臉,然後又喂了他半碗粥,末了一邊陪著他玩耍一邊琢磨開了。
原本她以為彌勒教的勢力隻在南邊那些遠離京都之地才會張狂一些,沒想到在洛州居然也沒有收斂,那董家商行在安州的總部是不是也在米勒教的監視之下,她若是貿然前去,許是一個不小心就要在家門口被抓走了。既然這般,倒不如讓人送個消息去,等著家裏帶人來接應。
這洛州城裏就有自家錢莊的分號,但她出麵難免曝露行蹤,還是要想個辦法才成。
一夜無話,董蓉抱著大寶睡了一晚,夜裏胖小子發了大水,尿濕了董蓉的中衣,惹得她哭笑不得。
梁老爺不知是內疚愧悔,還是不願妻兒跟著自己受苦,終於振作起來了,不過一夜功夫,居然真在附近不遠的一個小巷子裏找到一個空院子。房子雖然破敗,遠遠不及梁家住的舒坦,但勝在款倉,前院的倒座房都是空著的,隨時可以做庫房放貨物。
梁夫人帶著家裏的老少女人們拾掇東西,準備搬家,梁老爺就帶著護送梁夫人回來的三個護衛和小管事出門去討貨品了。
梁夫人滿心惦記,生怕梁老爺被打傷,指揮著眾人做事,不時出錯。董蓉實在看不過眼,就把大寶塞到她懷裏抱著,然後暫時充當了內院管事。
很快,梁家的細軟衣物,連同木器都裝上了馬車,運去了新院子。梁夫人抱著大寶一路哭著走過院子,上了馬車,最後站在大門外看著老錢頭把寫著“梁家”兩字的匾額摘下來夾在胳膊下。
馬車骨碌碌走在青石路上,時隔一日,卻完全不是一樣的心情。梁夫人再次哭紅了眼睛,董蓉也不知說什麽,隻得抱了大寶,哄著胖小子去摸娘親的頭發,勸道,“妹妹,你還有大寶呢。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許是梁夫人真把這話聽了進去,抬手用力擦抹幹淨眼淚,挺直了脊背說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不會讓大寶沒了依靠的。”
馬車進了新院子,重新安置行禮,又是一通忙亂。剛剛折騰好的時候,梁老爺就帶著護衛,拖著幾車雜物回來了。
梁夫人眼見梁老爺並未受傷,歡喜的差點兒又掉了眼淚,末了見得董蓉在一旁又紅了臉,趕緊吩咐人手卸貨掩飾尷尬。梁老爺許是因為剛剛的交手占了上風,長了膽量,居然連午飯都不吃了,打算一鼓作氣出去找尋買家把這些貨物趕緊出手。
梁夫人當然一萬個支持,哪有男人要振奮,作為妻子還攔著的。董蓉卻是示意梁夫人同她進了屋子,低聲說道,“妹妹,姐姐有封信想要送到城東的大通錢莊去。但是我又不能出門,你能讓梁老爺幫個忙嗎?”
“當然能了,”梁夫人想也不想就一口應了下來,轉身從自己妝盒裏取了一張小額銀票說道,“正好我家手裏沒有銀錢了,老爺出門尋買主也得應酬,我這裏還有一張二十兩銀票,讓他順路去兌換了銀錢。”
董蓉還犯愁找什麽借口,見梁夫人如此機靈,自然也是歡喜,從懷裏拿出昨晚趁著大寶睡覺之時寫下的迷信,小聲交代說,“請梁老爺交給大通錢莊的掌櫃,就說有人從濱州捎來的。”
梁夫人重複了一次,見得董蓉點頭,這才轉身出去找了梁老爺。梁老爺也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揣好信封和銀票就帶著護衛走了。
到得晚間,新宅院裏什麽都拾掇好了,大家也吃了晚飯,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梁老爺回來。董蓉見得大寶揉眼睛,就要抱了他去睡。結果這時候梁老爺卻黑著臉,氣衝衝從門外進來了。
不必說,定然是沒找到買家了。董蓉惦記那封信是否送到了,於是抱了大寶一邊輕拍著,一邊坐在一旁聽了聽。原來,彌勒教雖然迫於梁老爺的威脅讓出了大半貨物,但也不甘心這麽吃虧,於是就派人警告所有梁家的同行,若是誰敢接收那些貨物就是和彌勒教作對,小心家宅不安。
這世上從來都是,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算有人眼紅這批貨物的利潤,但也不想因為銀錢就給自家惹個禍根回去啊。
梁老爺找了城裏大半鋪子,說的口幹舌燥,愣是沒找到一個買家。他氣得一口喝幹了一壺茶水,惱道,“我就不信了,這洛州難道還是彌勒教的天下了。明日我再去找,一定要把這些貨賣出去不可!”
梁夫人讚道,“老爺說的對,總有公理在!”
梁老爺說了一通也算出了氣,轉而看見董蓉坐在屋角,趕緊起身說道,“曹夫人莫怪,方才氣急倒是忘記說一句了。那封信我送到器錢莊了,那王掌櫃先前我也算是有個幾麵之緣,他見了信說一定送到,還要請我去喝酒,我忙於找買家沒應下。”
董蓉聽了這話徹底放了心,這才起身道謝,末了抱著大寶退下了。
第二日一早,梁老爺果然帶著管事又走了。這一走又是整整一天,結果還是一無所獲,前日他上門起碼還有掌櫃見一麵,這次簡直就是連門都進不去了。不但如此,魏三還帶著幾個地痞跟在他身後,不是高聲笑著譏諷。若不是念著家裏還有妻兒,他真想衝上去和魏三拚命了。
一大家子人要吃飯,梁夫人手裏的餘銀很快就花沒了,她已是拿了首飾偷偷讓紫雀去當鋪典當。董蓉看在眼裏,就猶豫是不是要在幫上一把。
梁家那些收回來的貨品,她簡單看過,都是在鄰近的株洲那家金利商號買來的。這家商號實際上還出自她的手筆,當初剛剛收養嘎爾迪的時候,她曾說要給草原的牧民想個生路,起碼要能賺錢換些糧食,解決饑飽,這樣草原穩定了,大齊邊關自然也就沒了被進犯的危險。
後來,巴圖在草原有了固定的草場,手下也有了超過萬人的牧民,她就拿了銀子挑頭成立了這個商行,把草原的奶幹和一些羊絨毯子、手工藏銀首飾,匕首等物運到大齊售賣,換回糧食布匹等日用之物。
待得商號的生意上了正軌,紫竹和烏其恩成親之後,她就把商號徹底交給他們打理了,也不再經手賬目了。但嘎爾迪卻很是親近她,也常說些商號的事,商號和草原那裏書信來往所用的大金文字,她也懂一些。
這時候,若是寫封信送去商號,想必梁家這些貨品也能拿回個成本銀子。但彌勒教想必就會起疑,她想安靜躲到家裏來人接應就有些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