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正在回去的路上,自覺有了皇上的旨意,總算是放了大半的心。中山王妃那尊大佛住在他那裏就是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啊,他除非是不想活了,怎麽可能故意去兩邊得罪。
待馬車行至府邸,大宗正急急忙忙跳下了車,連同那伶俐討喜的小太監想要扶他下車,都被他煩躁的揮開。
他仔細整理了衣擺,將腰間的腰帶提了提,正了正頭上戴著的烏紗帽。這個架勢可絲毫不比見天子簡單多少,可見董蓉在他心裏是一個多麽可怕的存在。
這個王妃娘娘再不離開宗正府,大齊國亡也不遠矣。
他堂堂的太宗正這麽害怕可不是怕王妃娘娘,而是站在她背後的北蠻鐵騎!這樣安慰了自己兩句,他心裏的那絲羞愧果然散上不少。
咳嗽一聲清清嗓子,大宗正企圖將病態祛除一些,旁邊的小太監跟著老爺習慣了大搖大擺,如今看到老爺這麽慎重,心裏也是直突突的。早知今日,當初抓人怎麽就…那麽的得意呢!
就算中山王沒了,王妃也是不能小看啊。
大宗正哪裏還有心思理會別人的懊惱,腳步一抬就進了府邸,直奔著董蓉的院趕去。
結果一進院門就發現董平也在院子裏,他趕緊臉上掛了笑,拱手寒暄道:“董大人,下官帶來了好消息。”
“進去跟王妃娘娘說吧。”董平麵無表情的應了一句,絲毫沒有因為他的謙卑而高興。
“咄咄咄!”敲門聲響起,從那些輕而慢的節奏中,可以看出敲門之人的緊張。
董蓉正靠在軟枕上讀書,腿上依舊蓋著自紫毛貂皮,手邊的矮幾上的香爐裏冉冉往外溢著香氣,不濃不烈。
聽得敲門聲,她輕啟薄唇說了一個字,“進!”
轉而,她的嘴角開是輕輕上揚,帶著譏諷的弧度。
這些人,現在終於知道緊張了嗎?若是以為她會因此收手就大錯特錯了。緊張隻是一點點的前奏罷了!
彌勒教的幾個和尚居然有這麽大的膽子,陷害她這個堂堂一品王妃,傻子都知道背後必定有人撐腰。她的仇不得不報,特別是…丈夫穿透左胸又跳下大海的傷痛,勢必摧毀彌勒教,找出那個幕後主使千刀萬剮!
這般想著,她周身竟然湧現了濃重的戾氣。
大宗正推開門的那一刻,抬頭看見董蓉如此模樣,頓時心裏一驚,恨不得拔腿就跑,王妃娘娘,好像變得更恐怖了。
董蓉看到有人進來,已經收斂了戾氣,涼涼的看了一眼大宗正,她可不在意對方有沒有嚇到,冷冷淡淡說道,“大人可是給本宮送好消息過來的?”
“是,是的,王妃娘娘。這個…皇上聽說了實情之後,氣的是火冒三丈,已經命令大理寺全力追查刺殺中山王的彌勒教亂黨。”
董蓉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看來嘎爾迪的鐵騎壓境帶給朝堂的壓力不是一般大。若不是十年前他們做了那麽多,這些個官員怎麽能有如此安逸的生活?若不是不忍看到百姓流離失所,這個大齊不要也罷!
大宗正等不到王妃娘娘的回答,心中忐忑,悄悄抬頭望去,正好撞見了王妃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心中驚懼,趕緊又道,“王妃娘娘,下官親耳聽到皇上下令,萬萬不敢胡說。”
董蓉也不再繼續看他笑話,隻道,“皇上可有下旨?”
“回王妃,皇上的聖旨已經被大理寺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行動。這院子太過簡陋,下官實在擔心王妃娘娘,不如下官安排人手,這就送王妃回王府,可好?”太宗正一臉討好的笑著。
董平自然不樂意他最親的姐姐在這個破房間裏多停留,站在門口雖然沒有開口,但目光卻極殷切,很是期待。
董蓉原本也隻是想借皇上的手,把這些當官的和彌勒教攪一攪,趁機讓幕後主使浮出水麵,如今既然已經下旨了,大理寺不行動的話,她也有理由催促。
從眾多百姓商賈的話中,可以得知彌勒教和官府勾結,勾結的可不是一兩個小地方知府那麽簡單,朝中到底是誰給彌勒教撐腰?
皇上雖然躬親政事,但是卻放任彌勒教的惡行,這麽長時間不管不顧,實在是讓人失望。
這般想著,董蓉掀開蓋在腿上的紫毛貂皮,下地道:“既然皇上這麽明正公道,本宮也不在此叨擾,回王府去等消息了。平哥兒,咱們走吧。”
董平見得姐姐終於有離開這裏的意思,趕緊上前迎她。大宗正一直緊繃著身子,送到門口,親眼見到王妃娘娘上了王府的馬車離開,這才放鬆下來。
這樣寒冬天還要頂著一把冷汗,實在不是美妙的事情。但接下來就是大理寺的事情了,他是麻煩去掉一身輕!
好久沒有跟那些個嬌美的侍妾培養感情,如今從鬼門關裏走了一回,自然更要好好珍惜享受日子!
董平親自駕著馬車往王府走,似乎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大人變成一個車把式也很正常,隻要車裏是他姐姐就好。
到了王府門口,張楊已經等候許久了,看見董平將東家接回來之後,心裏也是長籲一口氣。
董蓉下了馬車,也不用人攙扶,直接進了王府,步伐之間自有她的驕傲高貴之姿。張揚激動的喊了聲一聲東家,緊跟在其後。
董平有事被糾纏,看姐姐進了王府之後心安許多,於是便和小廝一起去處理雜事。
董蓉直奔王府書房,婢女奉上茶就識趣的離開了。董蓉問了張揚一些鋪子的事後,她也沒有心思多講,便讓張揚下去忙碌,自己一個人敲著書桌沉思。
嘎爾迪定是聽說了他們的事情,所以才特地從草原而來,她和王爺悉心培養這孩子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是個懂得感恩的人,所以如今才會為了他們舉兵壓境。
但他到底是草原的新汗王了,她還真怕這孩子收不住勢頭,一路殺到京都,這樣大齊百姓可就要遭殃了。
“甲一。”董蓉輕喚。
話音剛落,甲一就不知何處走了出來,行禮問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現在傳信給平哥兒,讓他馬上去嘎爾迪那裏,跟嘎爾迪說不要擔心我,我現在很平安,讓他約束手下騎兵,輕易不要禍及百姓。”
董蓉正色吩咐道,她的眉頭微微皺著,顯見這般吩咐也是有所考量。平哥兒以前在海島的時候,就同嘎爾迪很親近,加上又是她親弟弟,由他去傳信,想必嘎爾迪才不會多心。而張揚長年掌事,跟人打交道很有一套,留在京都這裏,隨時可以幫到她。
甲一得令,很快消失在她麵前。
董平這會兒正在處置瑣事,一個掌櫃先前稟報說鋪子被損壞,雖然這些鋪子已經都關門了,但是還是有人把守著。
他剛吩咐下去處理辦法,就收到姐姐讓他去找嘎爾迪的消息。想起三個許久不見的小外甥,他立馬收拾包袱,末了一邊坐著馬車,一邊琢磨姐姐的用意。
想必,姐姐也是擔心嘎爾迪衝動挑起更大的戰事,之前他就猜測的不錯,若嘎爾迪有心,就他們的鐵騎立馬就可以直逼大齊京都,改朝換代。
一統江山的誘惑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但嘎爾迪若是還記得姐姐和姐夫的養育之恩,應該不會這麽做。
現在還是將姐姐的話帶給他,這小子最聽姐姐和姐夫的話了。
董平坐在馬車裏考慮一下這個,擔憂一下那個,長籲短歎也是犯愁,畢竟姐夫大半年了都沒有下落,除了姐姐,連他在內都已是不報希望。
嘎爾迪本就停留在京都千裏之外的大齊境內,董平趕了三日的路就到了他們的駐紮地。馬車上刻有王府的標誌,把守營地的士兵遠遠看見就一邊將馬車攔下,一邊派人去稟報汗王。
嘎爾迪正在與屬下一同琢磨草原上的勢力分布和大齊的劣勢。聽見外麵士兵來報,他立馬就讓將士們退了下去。
這些將士都是先前在收服草原各部時歸順而來,除了巴圖野心比較大,其他都表示汗王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願意追隨。
嘎爾迪不知道王府來人是誰,大步走了出去。日光照下來,將他英俊的臉龐映的更加耀眼。
董平早在馬車被攔下時,就跳下了下來。
這會兒,遠遠看見正朝自己走來的嘎爾迪,心中也是激動不已,兩人許久未見,如今再看,嘎爾迪果然是新汗王了,整個人都變了個樣,更加霸氣。
嘎爾迪也瞧見了董平,臉上立刻就笑開了,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揮退防衛的士兵。
“小舅舅,你怎麽來了,母親現在如何?”
重逢的喜悅未等退去,嘎爾迪就先關心起了母親的安全。想起多年來母親對他的教導和疼愛,他眼裏忍不住又閃過一抹戾氣。大齊的人敢傷他母親一根毫毛,鐵騎踐踏大齊江山,沒得商量!
守在門口的士兵退了下去,董平終於進了營地,雖然他是個讀書人,這會兒也忍不住伸手用拳手頂了兩下嘎爾迪的肩膀,欣慰笑道:“放心吧,你娘沒事已經被我接回王府了。你個小子,好生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