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倩作為蘇氏最高管理者,也漸漸形成了按時上下班的好習慣。
從西郊的流花公寓區到市中心的商業區,需要半個小時的車程。一直都是鄭宇開車,蘇倩坐在副駕上打嗬欠,經常會睡著,有時候甚至接著做昨晚的美夢,每次一睜眼,公司就到了。
桌上的電話響得很急促,蘇倩隨手按了免提鍵,耳邊傳來鍾明陽清脆的聲音。
“大小姐,今天股市開盤後,明輝集團的股票已經跌了三點。”
蘇倩回過頭來,在轉椅上坐下:“沈敬舒最近在做什麽?”
“每天都在關注股票,似乎已經投入全部身家了。”
蘇倩頓了頓:“知道了,繼續關注。”
掛了電話之後,蘇倩的眉頭卻越皺越緊。她現在可是在隔岸觀火的時候,心裏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桌上的電話再次響起,蘇倩拿起聽筒,淡淡道:“什麽事?”
“蘇總,有位姓沈的小姐想要見您,說是受鄭宇先生的委托跟您談一點事情。”
蘇倩沉默片刻:“請她上來。”
片刻後,進來一個年輕的女人。身材高挑,長發挽在腦後,穿著整齊的西裝裙,一臉微笑坐在蘇倩對麵,禮貌地道:“蘇倩,好久不見了啊。”
蘇倩似笑非笑,低頭看了看表:“沈敬舒小姐,我隻有五分鍾時間。”
“我不會打擾你太久的。”沈敬舒微微一笑,直言道:“你真的要讓沈家身敗名裂,一敗塗地嗎?你別忘記了,你原本也是姓沈的。”
蘇倩嘴角浮起個冷淡的笑意:“是啊,你也是說,我原本是姓沈,可惜了,我現在是姓蘇,你也不要忘記了。”頓了頓,微微揚眉,平靜的道,“還有別的事情嗎?”
“你?你是魔鬼嗎?竟然一點善良沒有了嗎?還記得大伯當初對你是怎麽樣的?沈燕青在沈家待了二十幾年,都沒有你得到的多,你還是人嗎?”
“是不是人,用不著你管,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馬上就要一無所有了,好好享受現在衣食無憂的生活吧。”
“蘇倩……。”沈敬舒怒吼道,臉上的肌肉都變的扭曲了。
沉默良久。
蘇倩聳聳肩:“還不走嗎?”
“你有種,蘇倩。”
蘇倩壓下心中的火氣:“沈敬舒小姐,請回吧。”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不再見了。”
等她走後,蘇倩才用紙巾擦了擦手心裏的汗水。沈天一現在可以坦然把自己當成生意場上的對手,毫不手軟,或許這才是他的本色。可想起他以往對自己的嗬護,蘇倩還是覺得心裏陣陣發寒。
蘇倩正在睡覺,夢裏她見到了已故的人,直到床頭的電話響起,蘇倩才掙紮著從夢靨中醒來。
窗外光線依舊很暗,看了看表,卻已經十點了。原來是在下雨。
淅淅瀝瀝的雨點像是從天上灑下來的珠子,一顆顆敲打在窗戶上,發出悅耳的聲音。床頭的電話還在響,蘇倩隨手拿起聽筒,輕咳了一聲:“喂?”
“蘇倩,回家一趟吧。”是沈天一的聲音,溫柔依舊,卻帶著點疲憊。
蘇倩怔了怔:“哦,好。”
昨晚下了一夜的暴雨,早上雨勢才變小了些。
開著車走在街上,街上的積水讓車子像是漂在水裏的浮萍,葉敬輝笨拙的開著它,挑人少的路走,卻依舊讓車子被泥水弄髒了。
到一家超市前,看到大牌子上新到的龍井茶葉降價的廣告,不由得停下車來買了幾盒。蘇倩記得沈天一很愛喝這種茶。
一到沈家所住的別墅區,便被一股壓抑的氛圍籠罩。門口停著熟悉的車子,鄭宇早就到了。
蘇倩推門而入,院子裏的紫荊花已經謝了,原本觸目驚心的紫色花瓣如今已漸漸枯萎,在大雨的衝刷下更是東倒西歪在地上鋪了一片,看上去格外淒涼。
屋內,鄭宇坐在沙發上沉默著,王媽也垂著頭。
蘇倩走到他旁邊坐下,剛想說話,沈敬舒也進門了。
他看了眼屋裏的情況,最後目光轉向麵色憔悴的王媽:“王媽,叫我們回來,怎麽了?”
“沈伯父,他……”卻是鄭宇先開的口,頓了一頓,“病情惡化了。”
沉默,良久。
即使是說著有些殘忍的話,鄭宇的臉上依然是冷漠的表情,隻是有些顫抖的指尖,泄露了一絲情緒。
蘇倩怔了怔,手中的茶葉散落了一地。
昨晚的夢境裏,父親明明笑得那麽開心,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笑起來的時候眼角浮起皺紋,讓整張臉變得慈祥溫和了許多。
夢醒的時候,他居然不行了。
“不是還沒有死嗎?”蘇倩聲音有些沙啞,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對她來說,是意料之中,但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事情發展的有點太快了,自己嘴還是很硬,不願意承認自己心軟了。
“其實他是被沈敬舒小姐氣的。”王媽的肩膀顫動著,聲音也有些哽咽,“沈敬舒小姐一直瞞著老爺,將最後的身家都賠光了,要不是老爺的朋友過來,自己都蒙在鼓裏,就一下子不省人事了。”
是啊,誰能一下子經受那麽多的刺激,一下子在天上,一下子掉地下,忽上忽下的,怎麽可能受得了。
大雨中的悲傷,讓氣氛變得傷感,沈家人的臉上神色凝重,卻都沒有哭。
蘇倩依舊一臉嚴肅,沒有笑容,說道:“那既然隻是昏迷,那麻煩你們打個120,將他送到醫院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蘇倩說完轉身就出了門,沒有顧忌鄭宇在身後喊她的名字。
昨晚的夢境,真的隻是一場夢。可是夢裏,他明明笑得那麽溫和,像是世上最普通的父親在和孩子們聚餐,開懷的,慈愛的,笑著。可事實上,大家從來沒有湊齊在一張飯桌上,從來沒有好好吃過一次團圓飯。
在蘇倩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體會過沈天一那種倍受讚揚的父愛,沒有趴在他腿上睡覺的經曆,沒有生病的時候被沈天一背著去打針的經曆,更沒有考試考不好被沈天一沉著臉教訓的經曆,一切都是蘇爸爸的影子。
或許心裏是怨他的,可如今,卻再也恨不起來。不久之後他長眠於地,那些父子之間的恩怨,也會跟著他的骨灰一起,埋進那了堆黃土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