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她的發間,化成水浸透她的衣服,一首一首,急躁地催促著,呼喚著,可是無邊黑暗裏麵,沒有任何回應。
她的心亂如麻,怎會如此,一切盡在她的意料中,難道這一步有何差錯嗎?若是這步錯了,她所作所為還有什麽意義。
“咳咳……”血跡點點映在玉簫上,她吹簫的聲音從未間斷,心仿佛已經被烤焦,你快來,快來。
流螢手裏的食物哐當一聲摔在地上,“娘娘,您身體羸弱,快些進屋子裏去。”
汣璃沒有回頭,沒有應聲,簫聲不斷,血跡不止。
流螢雙眼一凝,她握住汣璃拿蕭的手,“娘娘,為何這般傷害自己的身體?”
汣璃一個淩厲的眼神,流螢便不敢再言語,她明知娘娘不會故意傷害自己,她這般做一定有她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可是娘娘剛剛醒過來,她的身體哪裏吃得消,若是西陵瞳真的活著,那麽知道她這般折騰自己也定然會傷心。
她又叫了一聲,“娘娘……”便伸手去奪她手裏的玉簫,汣璃的手本就被凍僵,被流螢輕易奪取。
她的身子搖搖晃晃,雙眼猛睜充滿血絲,像野獸一樣聲嘶力竭地咆哮道,“給我!”
流螢被汣璃的聲音嚇得一愣,但是很快她把玉簫藏在身後,“娘娘,您應該進屋休息。”
“不……不要……流螢,把玉簫給我。”
流螢搖搖頭,後退著,“娘娘,再這般下去,您會垮掉。”
汣璃的身體搖晃地更加厲害,她的臉上毫無血色,唇慘白得宛若厲鬼,她顫抖著手指著流螢,吼道,“給我。”
流螢從來沒有見過汣璃這個樣子,她害怕,但是眼神卻很堅定,她不給,不能給,娘娘再這般下去會沒命,她不敢相信西陵瞳知道娘娘有生命危險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娘娘,今天就算您殺了奴婢,奴婢也不會把玉簫給您。”
噗通一聲,汣璃竟然對著流螢跪下,她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帶著乞求,“求你,求你把玉簫給我。”
流螢全身一顫,玉簫從手裏脫落,娘娘竟然對她下跪,娘娘竟然對她下跪,突然她又猛地撿起玉簫,娘娘究竟再用玉簫作甚?
汣璃把頭磕在雪上,她的聲音帶著乞求,這玉簫是特製的玉簫,是鬼煞前輩用來訓練雪狼的玉簫,這世間僅此一枚,“求你,把玉簫還我。”再晚就來不及了。
流螢的眼澄澈了幾分,她突然有些明白,“娘娘是用這玉簫的簫聲在聯係人?”
汣璃直直對上流螢的眼,“是。”
“那……可是要聯係花謙諾?”
流螢成為一個信任的人是因為花謙諾,那麽令她背叛的原因也是花謙諾,她若說這麽做就是為了聯係花謙諾,那麽流螢不但不會把玉簫還她,甚至會毀掉玉簫,想必流螢已經猜到,汣璃找花謙諾就是為了讓他救治東夜陵,而救治東夜陵就是與西陵昰為敵,現在的西陵還是西陵昰的西陵,若是花謙諾的身份暴露,那麽天下之大,再無他的容身之處。
現在瞳王假死,她假死,以後他們兩個隱居山林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多麽美好,她不願他再深入泥潭,她不願他以身涉險,她也不願他與汣璃有任何牽扯。
汣璃的額頭觸在冰冷的雪上,雙手握住雪,雪在她的手裏融化著,流螢以前是為西陵瞳做事的人,她本就不是一般的人,這時應該已經完全猜到,她不會把玉簫給她,而她非得奪回玉簫不可。
她所跪的地方,積雪慢慢融化,她的四肢力量正在聚集,終於以她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暖團,沒錯,她的內力恢複了,她不僅恢複了內力,而且還把以前東夜陵輸在她體內的內力與本身內力融合在一起,她對任何人隱瞞著這件事。
她已經學會如何把內力化解在四肢,然後又重新聚集在丹田。
她的眼變得邪魅,青絲狂舞,她站了起來,像是黑暗中綻放著一朵黑色曼陀羅,美麗又帶著死亡的氣息。
“流螢,本宮念你跟在本宮身邊又為本宮做事,剛才那一跪,可能賣你的命?”
流螢看著汣璃,她的唇變成黑紅色,她站立的地方就像龍卷風的中心,危險而又帶著無限的破壞力。
流螢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原來娘娘剛才向她下跪是在試探她,她沒有接受住娘娘的試探,她的忠心是對瞳王而不是娘娘。
流螢嚇得全身哆嗦,立馬朝著汣璃跪下,“娘娘,求您繞了流螢,流螢隻是不想娘娘傷害自己的身體。”
“是嗎?為何本宮覺得,你隻是為了你自己呢?本宮已經允你幸福,你卻還不能為本宮盡忠,你不相信本宮,你以為本宮會讓花謙諾涉險,本宮身邊不需要不忠之人。”
流螢跪著爬到汣璃腳邊,抱住她的腳哭道,“娘娘,奴婢對娘娘忠心耿耿,今日娘娘和璟仁王若不是奴婢為娘娘提供消息,娘娘和璟仁王又怎會化險為夷?而且將計就計設計了璟仁王假死之事呢?這樣璟仁王就可以沒有任何人幹擾的做事了。”
汣璃眯著眼,“聰明是一件好事,可是太過聰明就是壞事了,本宮隻是讓你潛伏在蘇絲籮身邊,想不到你就猜想到了這麽多事情,看來真是留不得你了。”
這個流螢以後若是站在她的對立麵一定是一個難纏的角色,這樣的人成不了自己人,也不能讓她有機會成為和她對立的人,她看似單純無害,其實心計城府極深,她隱藏了自己的真性情,在西陵瞳“去世”的時候爆發過一次,能爆一次的人就能爆第二次。
而且她善於隱忍,她被蘇絲籮毀容以後,冷月宮的所有宮女太監全部走光了,她卻留了下來,她相信她會回來,她的自信並不是憑空而來,流螢……在潛伏在蘇絲籮身邊的時候,在冷月宮和蘇絲籮的寢宮兩邊遊刃有餘,一個平凡的宮女根本做不到這些,其實,在汣璃讓她去蘇絲籮哪裏便是對她的考驗。
她很聰明,非常聰明,她一邊跟汣璃說著蘇絲籮的計劃,一麵又對蘇絲籮泄漏她的秘密,不然,不會在樺兒才被送來的第二天蘇絲籮就找上門來。
“你不是也對蘇絲籮說了樺兒在冷月宮的消息嗎?你兩邊的人都不想得罪,你對我和蘇絲籮都提供對方的消息,你想看看,那一棵樹更可靠。”汣璃勾住流螢的下巴,“現在看明白了嗎?”
“娘娘,奴婢不敢。”
“別裝了,你的事情本宮全都已經知曉,隻是本宮想不明白,你竟然傾心於瞳王,本宮又已經允你會讓你和瞳王在一起,你為何還要這般?”指甲劃破流螢的皮膚,血珠滾出,像一滴淚,爬在她雪白的皮膚上。
流螢直直對上汣璃眼,眼裏是無盡的恨意,“娘娘想知道嗎?”
汣璃微微點頭,“你今日若是說出一個合理的理由,本宮就放過你。”
“是嗎?那麽娘娘今日非得放過流螢才對。”流螢眼中帶著自信,“娘娘剛才說的沒有錯,我的確對娘娘不忠,可是娘娘……”她的手附上臉側,撲哧一聲,一張麵具被扯下。
汣璃眯著眼,透著危險的氣息,手掌裏麵充滿內力,隻要她輕輕一擊,眼前的人將會筋脈盡斷而亡,可是她卻遲遲沒有下手,因為那一張驚世駭俗的醜臉,熟悉的醜臉。
良久,汣璃轉身,她負手背對著流螢,“你竟然沒死?”
“娘娘沒有想到吧,我沒死。”
汣璃無言,她終於明白流螢為何一邊幫她一邊幫助蘇絲籮,流螢為何如此傾心於西陵瞳,流螢為何如此恨她,因為流螢就是真正的——蘇絲絲。
“嗬……”汣璃冷笑一聲,“你留在本宮身邊是為了報複本宮,還是取代本宮的位置?”
蘇絲絲站了起來,“我不想取代娘娘的位置,但是我想知道,為何蘇府一百多口人命會無緣無故被活活燒死?”
“這件事情你該問蘇絲籮,她比本宮更加清楚。”
“你取代我的身份,讓蘇絲籮變得喪心病狂,讓蘇府滿門被滅,何以還把所有罪過推到蘇絲籮的身上?她雖然狠毒,但是不會向自己的親人下手,我的人生,我的家全被你毀了。軒轅璃,你說我為何這般恨你?”
汣璃轉身,對上流螢的眼,她的眼如同黑洞一般要將流螢吸進去,汣璃咬牙說道,“喪心病狂那是蘇絲籮的本性,蘇府滿門被滅是由於蘇府本來就暗中做了對西陵昰不利的事情,本宮已經極力阻止,極力救他們,若是不然,本宮何以回到這裏?何以被那般羞辱?你認為本宮代替了你的身份,奪了愛你的西陵瞳,但是本宮問你,你確定西陵瞳喜歡蘇絲絲嗎?你確定是軒轅璃代替了蘇絲絲的身份而不是蘇絲絲代替了軒轅璃?”
流螢愣愣地站著,她的身體搖搖晃晃,汣璃這些話直逼她的心底,她沒法回答,因為這些她不確定,或許,她確定,但是卻不願相信。
汣璃繼續道,“你現在是願意繼續當流螢還是做蘇絲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