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天擦黑的時候,霍士其來了,看他滿身塵土的模樣,就知道他連自己家都沒回,而是直接來了柳家。
這就是那個在縣城門口替商成解圍又在城裏把他放走的男人。霍士其三十來歲年紀,白白淨淨的圓臉膛,劾下蓄著須,穿著件藍綢長衫,腰間係一條掐金絲繡花腰帶,踩著雙軟牛皮的靴子,雖然剛剛走了遠路,渾身上下都落著灰塵,可依舊收拾得整齊利落,人也透著精明幹練。
他一隻腳才踏進院門,商成已經迎到院門邊,二話沒說,恭恭敬敬就是一個長揖。
霍士其也沒謙讓,笑眯眯地等商成直起腰,才語帶揶揄地說道:“沒走成?是被月兒拉住了吧?”
商成登時就是一楞。他馬上反應過來,哈哈一笑又拱拱手。他暗自咂舌一一這霍士其好靈動的心思,竟然已經猜到他要走,還料到他一定會被柳月兒阻攔住。後一條倒也罷了,柳老柱即使有阻攔自己的心思也說不出那番話;可他料到自己會走,這就不得了……
霍士其把手一擺,說:“進屋裏說話。”說著就當先走了。看得出來,他是這家裏常來常往的熟客,柳老柱既然還在堂屋裏沒出來,他就能當半個主人一一他現在也確實就象個主人一樣把商成朝屋子裏讓。在堂屋門口他順手就摘了牆上掛的掃帚,站了院地裏摔打身上鞋上的塵土,然後才進屋。
堂屋裏的兩張木桌上已經各放了一盞油燈,各種菜蔬果幹也打理得整整齊齊,疊疊層層摞起多高。就象月兒說的,十七嬸料理飯食是一把好手,昨天她還是把商成當客人,也收拾出滿桌子的吃食,可東西盡管好看,卻沒有今天這樣實實在在。
“……事完咧?”柳老柱站起身說。他站起來是為了迎商成,話卻是在對霍士其說。
霍士其卻沒和柳老柱謙讓,自己揀了打橫的陪座,拈了顆不知道什麽果子扔進嘴裏嚼,又覺得味不正呸呸地斜了身吐掉,這才和柳老柱說道:“衙門裏的那些破事能有忙完的時候?你今天做完了,明天一準還有;明天做好了,後天還得接著幹。閑了上官看你不順眼,忙了同僚看你不順眼,不閑不忙最合適一一你說,是這道理不?”這末一句話卻是在對商成說。
這確實是混機關單位的至理名言。商成下意識地點點頭,卻瞥見霍士其的眼睛裏倏地爆起一團火花,隻一眨眼就又黯淡下去。
閑言碎語中不動聲色就摸了自己的底,這霍士其到底還是不是人?商成不禁苦笑著搖搖頭。
霍士其卻若無其事地把酒壇子提拎過來,給三個人麵前的空碗都斟滿,嘴裏吆喝著說道:“家裏的,你過來,幾個小家夥也都過來,一一招弟帶你妹妹滾過去啃豬腳!屁大點娃娃跑過來瞎湊什麽熱鬧!”看自己婆娘帶著大丫二丫還有月兒都站到這邊桌前,才把壇子裏的酒尋了個空碗再倒上小半碗,放下壇子拿起自己的酒碗,說,“喝了這碗酒,這屋子裏就再沒有外人……”他目光灼灼,從自己婆娘到兩個女兒再到柳老柱父女,最後落到商成身上。“和尚,你救了我柱子老哥的命,我霍十七打心底裏感激你,所以我也救你一命一一這不是說咱們一命還一命,從此各不相欠,而是說咱們的命從今天起就已經拴在一起了。不僅是你我和柱子哥的命,還有我家裏的和我的四個女兒,也有月兒的命,咱們的命已經拴在一起了……”話沒完他就停下來,隻斜了眼神瞅著客座上的商成。
這屋子裏除了年在幼衝尚不懂事的招弟和四丫,其他人早就明白隱匿商成不報官的後果,眼見得商成雙手按在桌上隻是蹙首凝眉不說話,十七嬸和三個女娃臉上的神情都有些忐忑不安。柳老柱隻端了酒碗,木訥的臉上波瀾不興;霍士其也端著碗,臉上的神色和柳老柱一模一樣,既不喜也不憂。
屋子裏有大人在,三個女孩都不敢插話。十七嬸立在桌邊,卻拿眼睛不住地瞄自己男人。奇怪的事情,自己男人平時做什麽都是一付心不在焉的模樣,似乎這世上就沒什麽事能讓他看重,今天也不知道是怎麽搞的,為個丟了度牒的和尚,不但隱匿不報官,還一回來就把事情搞得這麽鄭重?可接連三兩個眼神遞過去,男人卻理都沒理自己。她忍了半天,終於耐不得堂屋的死寂,忍不住說道:“和尚,願意不願意的,你都說個話呀!”
商成哪裏是不說話,而是根本說不出來話。霍士其看著斯斯文文一個人,卻拿這番話作了開場白,一開始是真真把商成嚇了一大跳,待醒過味來又覺得胸膛裏百感交集熱浪翻滾,抿著嘴唇再也無法吱聲。
過了良久,他才默不言聲地把自己麵前的酒碗端起來,仰著脖子一口喝個幹淨,又從柳老柱手裏接過碗,又是一口喝個底朝天,再過來接了霍士其手裏的碗,還是一口飲盡。喝完也不說話,拎起酒壇就給二人再分別滿上,舉起碗虛虛地比劃一下,依然是仰著脖子咕咕嘟嘟直灌下去,待兩個人也喝下碗裏的酒,就又給他們斟滿,又是一飲而盡……
如是者三,商成的胸前衣襟上點點星星都是酒水。前後他一連幹了六大碗,這番舉動把滿屋子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即便是霍士其,也沒料想到商成這個假和尚如此善飲。
“柱子……”商成輕輕地放下碗,張著嘴想說話,誰知道說出來的聲音喑啞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他長長地籲了口氣,這才說道,“柱子叔,十七叔,十七嬸,還有五個妹妹,我這個人不會說話,要是說錯了,你們要多包涵諒解一一我在這裏就說一句:大恩不言謝。”說完又給自己獨自斟滿一碗酒,直著脖子就倒進嘴裏。
第七碗!
這一下連霍士其也看得倆眼發直。這酒也不是什麽好酒,平常沒事時他也能對付個七八碗,可要讓他象商成這樣一口氣連幹七碗,他就肯定做不到。
好半天,霍士其才察覺到自己有些失態。他咧嘴咂舌把頭使勁甩了甩,敲著木桌讚歎道:“好好和尚!好漢子!”又看見自己女人已經領著幾個閨女眉開眼笑心滿意足地分了那小半碗酒,就揮手說道,“今天是好日子,都喝點,沾點喜氣一一許你們再倒兩碗過去!”二丫立刻就跑去拿了兩個空碗來裝酒。這個好酒的小姑娘趁著她父親高興,把“再倒兩碗”悄悄地偷改作“再端兩碗”。
霍士其倒沒察覺二女兒作弊。他的酒量雖然不淺,可連幹三大碗的事卻是生平頭一次,如今隻覺得腦袋裏暈暈沉沉,視線也有些模糊,急忙夾了幾口菜來壓酒。柳老柱比他量大,還能撐得住,不過商成舉了碗再邀酒,也隻能淺淺地貼著碗邊抿一口。
直到酒勁過去,霍士其才搖頭笑道:“前年我押軍糧去燕州府,在軍營裏吃飯,看那幫子軍中大爺喝酒時杯來觥去,還以為那就是善飲能飲的酒中豪傑,今天看見和尚一一”話說到一半他忽然煞住口,顯然是不知道如今該怎麽稱呼商成。他思量半天也沒想到個合適的稱呼,旁邊女桌上幾個人已經嘰嘰咕咕地笑起來。十七嬸說道,“就喊他和尚又怎麽了?”
霍士其不滿地瞪了他女人一眼,說:“女人家知道什麽?和尚和尚的,真傳到官府衙門裏,那還得了?”
十七嬸倒不太怵自己男人,頂嘴道:“這霍家堡裏不知道有多少人知曉他赤手空拳殺了兩隻狼,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知曉他就是個和尚,你不叫他和尚,未必別人就不說他是個和尚?我看咧,就喊和尚又有什麽打緊?……”說著停下話,半晌才問道,“和尚,說半天,你家到底是哪裏的?”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轉過來,看來他們也好奇。
商成沉默了許久才說道:“……嘉州。”他知道,這樣說幾個女娃娃或許相信,十七嬸和柳老柱多半將信將疑,想哄騙霍士其卻多半不可能,腦海裏翻江倒海般搜尋著靠譜的理由,嘴裏也沒停下著,“前年家鄉發大水,家裏就逃出我一個,洪水退了再回去,房子早被大水衝成了一片白地……”說著頓了頓,偷偷看眾人臉色,柳老柱還是那付木訥神情,招弟和四丫對著滿桌子好飯菜正吃得滿手是油,三個大點的女娃連帶十七嬸,都是一付擔憂發愁模樣望著他;霍士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事,苦著臉耷拉著眼眉唆著嘴唇不說話。“我家本來有十來畝好水田,結果大水一退,高老爺……”他臨時把高小三的姓氏借來使,“高老爺偽造了地契,就指著那水田說是他家的。我去告官,官上說要有老契才能為我做主。我家都被衝成了白地,哪裏去找地契?我想想氣不過,就跑去和高老爺理論,不小心打傷了高家的兩個人;高家把我告到官府……還是一個舅舅得了消息跑來告訴我……”
屋子裏一片沉寂。
過了許久,十七嬸才說道:“我看,還是喊和尚吧。別人要問起,就說他是月兒娘家那邊的近支親戚,聽說嘉州地界的佛菩薩靈光,就眼巴巴地跑南方去出家,在嘉州一呆就是好幾年。後來到了上京平原府,看見上京的花花世界又按捺不住凡心,幹脆就蓄發還俗一一官上總不能禁止人家和尚還俗吧?後來回了渤海晉縣,恰恰晉縣才被突竭茨人一把火燒了,家裏人一個都沒尋見,隻好翻山越嶺來投親……”
霍士其眨巴著眼睛思忖著他女人的主意,皺起眉頭說道:“這說法怕是站不住腳一一官上有花名冊,無論是百姓還是和尚,都要登記造冊,真有事發的那一天……”他瞥了商成一眼。雖然和商成沒多少交道,可他知道,商成的來曆極其詭異:和尚的身份如今被商成親口推翻,可他好端端地削了頭發怎麽解釋?原籍嘉州或許是真,但千裏迢迢從嘉州來燕山,一個“逃命”的理由壓根就說不通——燕山是北境要衝,戶籍盤查比內地嚴密百倍,商成真想躲避官府稽查,在上京這種人口稠密的地方更容易;還有,在踏進屹縣之前,他在哪裏?再聯想到高小三隨口提到的“毛裏求斯國棉布”,他心裏更是不安……
聽自己男人這樣一說,十七嬸也覺得自己的主意並不高明,趕緊低了頭吃菜,還順手在喝酒喝得眉花眼笑的二丫頭上敲了一記。
霍士其反複思忖了幾回,把結果掂量了又掂量,才點著頭說道:“……不過這主意不壞,能使!”看商成兩眼迷茫不明白,就用手指頭蘸了酒在桌上劃出道道來解釋,“晉縣已經被該死的突竭茨人……”突竭茨這三個字是他鼓著眼睛咬牙切齒地吐出來的。“晉縣已經被該死的突竭茨人燒了,衙門裏的戶籍文書自然也不能幸免,這就是說,隻要你咬定戶籍在晉縣,就死無對證……”
商成插話說道:“難道州府裏也沒我的戶籍?”
“隻要你不入仕不從軍不發配不流徒,戶籍就一直在那裏……”霍士其說著瞄了商成一眼,接著說道,“出家時隻要你出家的州府一一就是嘉州了一一隻要嘉州不發公文,你的戶籍就不會消。”
“可是嘉州應該有我出家時的文案底檔……”
聽商成這樣說辭,霍士其神氣古怪地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嘉州……嘉州自然有你出家時的底檔,可從屹縣行文嘉州,公文往返少則半年長則三年五載,其間的時間足夠做手腳,或者讓告發人撤訴,或者通融關係銷案,或者把案卷束之高閣,總之就是讓它再不見光。”
霍士其詭秘的笑容讓商成心裏有些發虛。難道說這個人已經覷破自己的來曆了?不能吧,難道剛才自己的故事露出了破綻?細思一回,他又不敢篤定,定了定神,把心思都聚攏到眼前的事情,才再挑剔著霍士其的話說:“要是路途往返不到半年呢?”
霍士其端起碗抿了口酒,才笑著說道:“這樣遠的路,要是走不到半年的時間,那還有誰敢去查你在嘉州出家時的底檔呢?”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商成半天沒反應過來到底是什麽意思。怔了半晌,才總算想清楚其中的道理:要是從屹縣到嘉州幾千裏地的平常公文往來竟然沒耗上半年工夫,公文就隻能是通過驛站快傳,而驛站快傳的公文不是牽扯政事就是涉及軍事一一查驗他出家底檔的公文竟然能支使到驛站快傳,那他彼時的地位也應該非同小可一一這也正是霍士其為什麽要說“誰敢去查”。他禁不住瞟了一眼端著碗抿酒的霍士其,心裏禁不住疑惑,難道霍士其不單是看出來他這個和尚身份是假的,還料到今後沒人敢去嘉州查驗他的身份?
默了半晌,商成突然想起一件事:“也有別人知道我丟了度牒,高小三就知道這事……”
霍士其搖搖頭說:“不用擔心他。那是個機靈伶俐人,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他心裏有主意,不然的話,他也不能隻用了九年時間就爬到貨棧的大夥計位置。再說,他昨天沒去告發,今天也沒去告發,明天他自然也不會去告發,以後就更不會去告發。”
商成張張嘴,想了想,又什麽也沒說。他原本還擔心高小三的嶽父和他嶽父的幾個叔伯兄弟,可聽霍士其的意思,隻要這兩天他們沒舉動,以後就是想有點舉動,也得先掂量下其中的輕重。至於別的知道他和尚的人,倒是一點也不用擔心了,就是十七叔說的話:公文往返遙遙無期,正好方便做手腳。
眼見著自己身份的事情總算有了眉目,懸在商成心頭那塊大石頭也終於落了地,他克製不住心頭的喜悅和興奮,捧起酒壇給柳老柱和霍士其滿滿地斟上一碗,也給自己滿滿地斟上一碗,酣暢淋漓地一飲喝幹,還意猶未盡地巴咂著嘴唇,用眼神示意端著碗出神發楞的兩個人趕緊喝了碗裏的酒,壇子裏還多著哩!
二丫咂著舌頭羨慕地望著商成。這已經是商成喝下的第十一碗米酒了。
商成拎著壇子邀酒,霍士其已是臉紅筋脹有些禁不住酒勁,隻是礙於男人的臉麵說不出口,柳老柱也有些扛不住,卻苯嘴拙舌說不上話。這個時候自然要女人出來替男人說話。十七嬸就說道,“可不敢讓你叔多喝!他明天還要到衙門辦公事。柱子哥,你陪和尚多喝點,反正你傷了手,這幾天也不能出門趕馬。”說著又對商成道,“你既然要安心住下來,總得尋個正經營生一一你都能做什麽?”這也是該她來問的話。她想,柳老柱窮家薄業,又拉扯個閨女,不能再養個商成這樣的閑漢;作為柱子哥的兄弟媳婦,她有責任也有義務替男人的哥把這事經管好。
霍士其還沒說話,柳老柱已經把酒碗頓在桌上,頗為不滿地瞪了十七嬸一眼,眼看著就要生氣發火……
“說不上來能做什麽。”商成先一步說道。他抹了抹嘴角邊的酒,皺起眉頭思量。他是在鄉下被戶族裏的長輩撫養長大,地裏營務莊稼的活路幾乎都能幹;為了掙讀書的學費書本錢,很小年紀就開始打零工,有時就為兩頓飽飯,誰家有個砌牆壘灶修房建屋的事,他也去搭把手,所以這些事情也都能做一一可現在一樣也說不出口。他思量著展開兩隻手慢慢捏巴成拳頭晃了晃,兩條胳膊從肩膀到手指,咯咯吧吧一串響,自嘲地笑了聲,對十七嬸說道,“我是鄉下人,什麽下苦事都幹過,雖然沒做出什麽名堂,好歹也算是有把子力氣……”
屋子裏的人都默不作聲表示同意,這年月,身板力氣就是本錢,隻要肯下力氣,就不會把人餓著。雖然他們還不知道商成有什麽本事,可光看他這身量力氣,就知道他一定能幹。霍士其笑著說道:“隻要有力氣,活路就不會少,等你落戶籍的事情了了,我找個機會給你在縣裏尋個鄉勇的名頭,衙門裏掛了號。這三兩年裏出差送糧送物的事情不會少,既短不了吃喝,錢上也不會虧待你……”
商成還聽得懵懵懂懂,十七嬸已經急急地問道:“怎?又要興兵了?幾時要起兵?”
屋子裏的人都驚訝地望著霍士其,連二丫也捧著碗眼珠子轉都不轉地盯著她爹。霍士其點了頭,說:“去年秋天起,從南邊過來的糧草就越來越多,冬天裏路上不好,斷過一陣,現在又開始了,都是從咱們這裏再運去廣良和北鄭。不單是咱們這裏,聽說燕州到廣良一線也在運一一我估計著,是要起兵事了。”
別人聽了這話都默不作聲,商成卻有些不以為然。出兵是多大的事情,象十七叔這樣的縣衙門裏的小吏也能知道?想來隻不過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情。可他又記起高小三曾經說過,霍家堡十餘年沒遭過兵一一就是說,柳老柱還有十七叔他們就經曆過兵禍的,他們這樣看眼下的景況,多半也有他們的道理……他心頭想著,又聽十七嬸問:“那幾時起兵呢?”
“最快也要到明年秋天了一一”看屋子裏的人都有些驚惶,小時候見過兵禍的大女兒更是嚇得臉龐蒼白幾無血色,霍士其揮揮手,說道,“你們知道就好,別出去亂嘈嘈,雖然這事不能瞞住人,可不能從咱們自家人嘴裏說出去。”說著瞪了自己婆娘一眼,又對商成說,“你要願意,就在鄉勇裏掛個名,每月也有三十文錢和二十斤糧……”
商成問:“那每月也要報到訓練……要應卯吧?”
“那是當然,天下哪裏有白吃白拿的好事情?”霍士其笑道,“農閑時也要聚到一起訓練,外出時間長要到衙門裏登記,官府征召時不應征要吃板子,三征不應還要發配充軍……”
商成想了想,這些都不算是什麽難事,就點頭應承下來。
臨走時霍士其才想起竟然把一樁大事忘記了,就在院門口拉住商成問道:“半天都忘記問你了一一你今年多大歲數?”
“二十六。”
霍士其一下就噤了聲氣,醉眼迷離的眼睛直端端地盯著商成。天,看商成的模樣,他還一直以為他和高小三的歲數差不多少,也是十八九歲的年紀,誰知道商成竟然比高小三足足大了八歲!可奇怪呀,商成剛才明明說自己打小也是在鄉下吃苦賣力,怎麽就把身子作養這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