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蒙蒙亮之時,白君灼便與眾位軍醫一起上山采藥。他們每個人都背著個小背簍,在半山腰上低著頭,仔仔細細地尋找剛長出來不久的嫩草藥。
白君灼找的仔細,隻顧著自己手上的活,也沒注意旁人。等再抬頭時,竟發現目之所及之處就自己一個人了。
她也沒太在意,便一個人繼續采著,突然聽見腳邊的草叢之中有一陣窸窸窣窣地響動,好像是什麽活物。白君灼退開一步,用樹枝扒開草堆,竟看見許多隻黑色的小蟲子從土裏爬出來。
白君灼驚了一下,旋即歡歡喜喜拿出自己裝水的帶子,將裏頭的水倒掉,然後去抓那些小蟲子。
她抓了好一會兒,沒注意到有人走到她身後,低著頭看她道:“你在做什麽?”
白君灼聽見聲音,猛地一起身,撞到殷洵的下巴上,她立馬捂著腦袋,殷洵捂著下巴,二人疼了一會兒,白君灼開口道:“子溯,你怎麽來了?”
殷洵揚了揚手中的傘道:“軍師說今日會下雨,我怕你淋著,便給你送傘過來了。”
白君灼道:“這裏地勢險峻,也虧得你能在這裏找到我。”
“那是當然,”殷洵笑道:“你這輩子,到哪兒我都能找到你。”
“對,就你厲害。”白君灼調笑了一句,低頭繼續抓蟲子,口中問他道:“你今日不要與殷沐等人商議怎麽打仗了嗎?”
殷洵低頭看著她道:“該怎麽打,自然由皇兄決定。我聽從他的命令即可。”殷洵說完,也蹲下看著那些小蟲道:“一般女孩子家都怕蟲怕的要死,尤其是這麽惡心難看的蟲子,你就不怕嗎?”
“我若是一般的女子,又怎能嫁給你?估計早死在當初沈青莫鷹等人對我的一次次考驗之中了。”白君灼小心翼翼地把抓到的蟲子放到水壺中,問他道:“而且你可知這是什麽蟲子?”
殷洵看了一下,道:“臭蟲?”
白君灼笑著看了他一眼:“你就知道臭蟲,臭蟲哪裏是長這樣的?你仔細數數這種蟲子有幾條腿?”
白君灼抓了一隻遞到殷洵眼前,殷洵連忙移開身子,遠離那蟲子。
白君灼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子溯啊子溯,沒想到你如此炫酷狂拽的一個王爺,居然怕蟲子?”
殷洵抽了抽嘴角,淡淡說道:“誰說我怕了,我隻是覺得它惡心而已。”
白君灼突然起了壞心,一把抓過他的手,拿著蟲子往他手裏放,口中還道:“你好好看看嘛子溯,你看它很可愛的,而且真的不是臭蟲,你聞聞。”
殷洵有些受驚地退的更遠了些,指著白君灼道:“你別拿過來,快把它塞進去!”
白君灼就是不,笑眯眯地追著他道:“你看看嘛,好可愛的。”
殷洵又往後退了兩步,便止住了,等白君灼自己跑過來的時候一把將她的手扣住,握著她的手把那蟲子塞進水壺中,又冷聲對她道:“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太閑了?”
“我……”白君灼看他似乎要來真的了,便討好地笑了笑道:“好啦好啦,咱們到此為止,我再不多抓點小蟲子,待會兒它們又要跑回地麵下去了。”
殷洵卻沒那麽容易放過她,將她攬入懷中,一邊蹭著她一邊翻她的衣領,道:“為夫需要動真格,否則無以振夫綱。”
“子,子溯……”白君灼忙拉近自己的領子,難不成他想野戰?才不要呢,這邊還有其他的軍醫在采藥呢,萬一被人撞見多不好啊,丟死人了。
殷洵握住她的腰,又撫上她的側臉,看起來好像是真的有野戰的心思啊!
白君灼麵紅耳赤,心裏又羞愧又有些激動,雖然這事被撞到會很丟人,但是,但是也很刺激啊,若是她家殷主子非要來一發的話,自己到底是妥協呢,還是配合呢?
可鬧到最後,殷洵隻是低下頭在她唇上輕咬了一下,便放開她道:“你又胡思亂想什麽,臉紅成這樣?”
白君灼羞憤難當,轉過頭不理他,又蹲下去繼續扒蟲子。
殷洵不逗弄她了,也蹲了下去,蹭著她道:“怎麽,生氣了?”
白君灼瞪他一眼道:“你就知道欺負我。”
“你以後乖乖聽話,為夫便不欺負你。”殷洵攬過她的肩膀,淡淡笑道:“現在告訴我,這究竟是什麽蟲子?”
白君灼解釋道:“這種蟲子叫草鱉,曬幹之後研磨成粉,與紅糖衝調服用,可以結骨生肌,是治療傷筋斷骨的良藥。”
“這麽惡心的蟲子真能這麽有用?”殷洵湊過去仔細瞧了瞧,旋即便皺了皺眉頭移開目光,道:“我剛才數了一下,它有十八條腿,看得我頭皮發麻,真是惡心。”
白君灼繼續抓著,對他道:“長得惡心但是有用啊,蛇蟲鼠蟻這些東西在我眼中,可比漂亮但是沒用的東西強太多了。”
殷洵點頭讚同道:“你說的有理。”
白君灼又抓了幾隻,便把土扒了回去,將剩下一些沒有抓完的草鱉蓋上,對殷洵道:“這草鱉也不能一下子把一窩都抓完,一次給它們留一些,還能再生小草鱉,這樣就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了。”
殷洵道:“天地之生財有限,小民之膏血幾何,勢無取不盡而用不竭之理。”
“好了好了,”白君灼忙打斷他,把裝了蟲子的水壺放到背簍裏,對他道:“我不過是隨口說了一句話,你又要跟我扯大道理。我猜你接下來是不是要跟我扯治國之道了?”
殷洵也站起來,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道:“我懂的東西,不能跟別人說,難道還不能跟你說嗎?”
“你當然可以跟我說,隻不過光跟我說未免有些委屈你的才華了。”白君灼看著他,仿佛無意地提了一句,道:“既然你又懂治國之道,又富可敵國,現在連兵權都接觸了,幹脆策反了你皇兄,自己當皇帝得了。”
這話剛說完,天邊便想起一聲悶雷。三月份的南方,雷鳴閃電早早地就被春風慫恿,提前出來得瑟了。
殷洵也不知有沒有聽見她說的話,隻抬頭看著天,不一會兒便有雨滴落到他鼻子上。
白君灼接過他手中的傘打開來,高高舉過殷洵的頭頂,道:“子溯,下雨了,咱們回去吧。”
殷洵點點頭,便與白君灼下山去。
沒走幾步雨就大了起來,山上還有風,白君灼舉著傘實在有些累得慌。
殷洵側過臉看她努力用傘遮著他,不讓他被雨淋到的樣子,也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就覺得本來他討厭地要命的蟲子也變得可愛了起來,越發泥濘的山路都沒法叫自己心情煩躁了。總之一切都格外的舒心。
他最終沒有接過傘,而是走到前頭彎下腰道:“我背你下去。”
白君灼一愣,旋即搖頭道:“不要,我最近長胖了,怕累著你。”
“你腿這麽短走太慢了,我著急。”殷洵霸道地對她道:“要麽抱你下去,要麽背你下去,你選一個。”
白君灼又氣又無奈,最近他對自己寵溺的越發厲害,都快叫她忘記他毒舌的本性了。她哪裏腿短了?隻不過沒有他的長而已……
“那還是背吧。”白君灼隻好妥協,趴到他的背上,這樣舉傘也方便多了,輕輕鬆鬆便遮住了兩個人。
殷洵開始往山下走,他走的很慢,邊走便對白君灼道:“你是我這一生唯一背過的人。”
白君灼心中甜絲絲的,得意道:“有了這份殊榮,我這一生也就值了,就算給我全天下來換我也不願意。”
殷洵笑了起來:“你也太沒追求了。”
白君灼把胳膊摟地緊了些,道:“你就是我的全天下,怎麽說我沒追求?”
殷洵的步子頓了一下,旋即又恢複如常,雖沒有接她的話,但臉上的笑意又擴大了幾分。
“那你呢?你到現在,還有什麽追求嗎?”白君灼問他道。
“有啊,”殷洵微微側了臉,道:“咱們隻有一個女兒,還是遠遠不夠的,你還要再給我生兩個女兒兩個兒子,五福臨門才好。”
白君灼本來想罵他一句老不正經的,不過想了一下,便靠在他的肩頭,乖順地道:“嗯。”
“而你剛才所說的話,”殷洵的聲音低了一些,道:“權勢絕非是我想追求的東西,我也不會反我的皇兄。但除非一點,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對你出手,叫我失去你,我必然會反。這江山,這殷家的一切,我都會親手毀了它。”
白君灼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她的心裏也有好多話翻騰湧動,想要脫口而出。可千言萬語,最後愣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雨聲越來越大,小傘之下卻似乎是另一番天地,這裏陽光明媚,天朗氣清。
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軍營,白君灼已經可以看見別的人了,就蹭了蹭殷洵道:“子溯,快放我下來,咱們已經到了。”
殷洵反而將她摟地更緊,笑道:“今日我絕對不會讓你的鞋子沾濕的。”
那他的意思就是背著自己回營帳了哦?
白君灼有些想笑,又羞於接受其他人羨慕的目光,便低著頭,緊緊貼著殷洵的肩膀。
可這時,旁邊突然傳來一道極為不和諧的聲音:“九王妃這是不小心在山上摔了,把腿給摔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