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洵問道:“為什麽?”
“我想守護所有的人,讓黎國百姓皆能安居樂業。我想成為一個成功的皇帝,不求流芳百世,但求在我的統治之下,大體上來看所有人都可以是快樂的。”殷沐說著,又自嘲地笑了笑,接著道:“我一心想著叫所有人都過上好日子,卻連自己的兄弟都容不下。”
此話說完,三人沉默了良久,最後殷洵先開了口,道:“皇兄,我知道你的難處,我也從未怪過你。”
殷沐輕輕一笑,對殷濟道:“大皇兄,我們不能再傷害自己最為重要的人了,否則就算坐上了最頂端的位置,那又將是何等的寂寥?”
殷濟嘴唇微微顫動,但是仍然沒有說任何話。
“我真慶幸年幼的時候出於心善救了你,這是我前半輩子所做過的最正確的事。”殷沐道:“大皇兄,既然你來了南疆,就不要再回去了。我會封你為藩王,南疆全都是你的領土,你與我一同守護黎國的疆土吧。”
殷濟那張千瘡百孔的臉上微微有些動容,可他依然沒有多說什麽,隻冷哼一聲對殷沐道:“既然我落入你之手,怎麽處置我自然由你。”
殷沐伸手拍了拍殷濟的肩膀,就像普通人家的兄弟一樣。旋即便有人過來將殷濟帶了下去,營帳之中隻留下殷沐和殷洵二人。
殷洵從剛才起就一直在打量著殷沐,殷沐也早就察覺到了,問他道:“怎麽?你是不是感覺為兄有些不一樣了?”
“不是,”殷洵搖頭道:“我隻是感覺皇兄終於變回原來的樣子了,最初的時候,那時你我還不懂得這些勾心鬥角。”
殷沐似乎也回想起了之前,笑道:“你那個時候天天跟在我後頭,就像一塊牛皮糖。”
“因為隻有皇兄對我是真的好,”殷洵道:“雖然當時我年紀小,太後對我的意圖我也不是全然察覺不到。我覺得自己孤身一人,誰都想要害我,若是沒有皇兄的保護,我估計都無法活到現在。”
殷沐看了他一陣子,突然對他道:“謝謝你。”
殷洵挑了一下眉頭,很是奇怪地道:“為什麽謝我?”
殷沐反問道:“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還不清楚嗎?”
殷洵仔細想了好一會兒,道:“皇兄是指把大軍帶回來的這件事嗎?那個你不必謝我,軍中所有將士都一心想要上陣殺敵,守衛黎國。就算沒有我,葉成也會帶著眾將士回來的。”
“你還是不知道你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殷沐無奈地看著他,道:“我會幡然醒悟,全都是因為你。”
殷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皇兄言重,我還真不知道我有這麽大的能力,也完全沒想到隻是把大軍帶回軍營,就讓你悟出這麽多到底。”
“不是因為你將大軍帶回來交到我手,也不是因為你放棄這次謀反的好機會,”殷沐頓了一下,對他道:“是因為你自始至終都把我當做兄弟,是你救了我。”
殷洵一笑,攬過殷沐的肩膀道:“皇兄,自家兄弟,說什麽客套話。”
“對,自己兄弟不需要說這麽多廢話。”殷沐也身後拍了拍他的後背,問他道:“你今夜是不是打算帶著你家王妃逃走?”
“不是逃走,”殷洵搖了搖頭:“由於種種原因,申無介無奈之下帶著寶玉北上了,我需要去找到他們。”
“這件事你完全不用擔心,之前我派去盯著殷濟的人早就跟上申無介和寶玉了,”殷沐對他道:“你先回長安等著,我會叫人把你的女兒送回長安的。”
“真的?”殷洵麵露喜色,想了一下,又問道:“鄔國此次兵敗,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打過來,他們至少要休整個十年八載的。而黎國接連經曆兩次大戰,也不適合再打下去。既然如此,皇兄是不是也要班師回朝?”
殷沐點點頭:“嗯,此時必須休戰。”
“那為何要讓我先回長安?咱們一同回去不好嗎?”殷洵問他道。
殷沐的目光似乎有愧疚之意,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認真地對殷洵開口:“我要去將我的皇後接回來。”
說完,他又靜默了下來,回想起之前的所有,他這半生坎坷不平。以前活在一個強大母親的陰影之下,使他覺得對這世上的任何女人都是可怕的,尤其是像伏明月這樣心狠手辣的人,隻能利用,不能付出真心。可沒想到的是,她對他卻是傾心相付,為了他,她可以失去一切。
也是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她在自己的心中又是處在如何重要的位置,若是早些弄清楚,他萬萬不會做出這麽多混賬事。
殷洵一直看著他,見他久久不說話,就用胳膊碰了他一下,對他道:“皇兄,你去吧,人生隻有一次,誰也不可能有往生。這輩子你對不起的人,你不在這輩子補償回來的話,你就要帶著遺憾入土了。”
殷沐對他笑笑,道:“我知道了,明日便去南蠻,將她接回來。你趕緊出去追你家那位吧,要不然待會兒可跑遠了!”
殷洵見他笑了,便點點頭,走了出去。
追上白君灼時,殷洵告訴白君灼殷沐已經悔改了,會讓人把寶玉送回來,要與她一同回長安等寶玉。白君灼開始還不信,等殷洵說殷沐要去救出伏明月的時候,她才將信將疑地與殷洵先回了長安。
殷沐不在的這段日子,白詡和陸抗將政事處理的井井有條。白詡在這方麵超越常人的特點也漸漸顯露出來,朝中不管是老臣新臣,都對白詡很是信服。
閑著無聊的時候,白君灼也去試探過古魚公主的意思,看看她對白詡還有沒有感情,若是有的話她還能撮合一下,反正殷澈對她又沒興趣。
不過古魚公主總是閃爍其詞,沒有正麵回答。白詡對這個問題也避之唯恐不及,似乎沒有要和好的意思。
還有一個人,在這段時間一天三次的往九王府跑,她就是水翎羽。
她每天都要來問一下申無介的下落,最後都是失望地離開。聽說陳倉王已經多次催她快點離開長安,回去跟他們在一起了,可都被水翎羽拒絕了。
等了十多日之後,水翎羽突然過來對白君灼說,她要離開長安,去父母那裏了。陳倉王給她找了一個好的夫君,她不再等申無介了。
聽到這個消息,白君灼心裏是有些難過的。原來這世上並不是誰都有機會和自己所愛的人在一起,沒有幾個人的人生是一點遺憾都沒有的。
他們依然在等著,等了半個多月,還是沒見有人將寶玉送回來,也沒見殷沐帶著大軍和伏明月回來,同樣也沒有聽聞到南疆又發生戰事的消息,總之他們一無所知。
白君灼越等越煩躁,就在她等不及要自己去找寶玉的時候,殷沐的人到了九王府。
那幾個人跪倒在殷洵和白君灼的麵前,對二人道:“我們在跟蹤申無介和小郡主的時候被申無介發現了,他甩掉了我們,我們找了好久也沒有再找到他們。”
聽到這個消息,白君灼先是鬆了口氣,看起來申無介活蹦亂跳的,而且還這麽機靈,寶玉跟著他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
但旋即就揪起了心,這樣的話,他們要到哪裏去找申無介?
二人思慮良久,殷洵道:“黎國疆土廣袤,我們貿貿然就去尋找的話很難找到。申無介應該會將寶玉送回長安的,你我現在長安等著,我派人去黎國各地尋找。”
白君灼心裏萬般無奈,可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隻好應了下來。
又問他們道:“你們是在何處被申無介甩掉的?”
那人回道:“幽州。”
殷洵點了點頭,對白君灼道:“我立即派人到幽州查探。”
白君灼抿了抿嘴巴,按捺住心裏的擔憂道:“幽州離南疆太遠,估計申無介此時還不知道黎國打了勝仗的消息,他可能還要繼續往北邊走。”
“那就叫人再往北方找,”殷洵安慰她道:“擔憂無濟於事,你好好等著便是。”
“嗯。”白君灼點了點頭。
而在同一天,長安城終於也傳來了殷沐大勝歸來,已經達到長安城外的消息。想必伏明月也被平安地救出來了。
白君灼在九王府待著,沒有出去看熱鬧。
一直到酉時,宮裏突然來了人,說是皇後身體有恙,要請白君灼入宮去。
白君灼想到在南蠻時與伏明月說過的話,若是再見之時,但願能從頭開始。既然都這麽說了,她現在自然也沒有記仇不見的道理。
她便立即入宮去。
這一路白君灼心裏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要用什麽樣的表情麵對伏明月。終於到了西內苑寢宮,進去便見殷沐坐在那兒,一臉的滄桑,全然不見以往意氣風發的樣子。
白君灼嚇了一跳,沒想到半個月沒見殷沐就變成了這幅摸樣。殷沐見她來了,便指了指裏間簾幕之後道:“明月在裏頭,你去看看吧。”
他的聲音嘶啞蒼老,讓白君灼心裏猛然一緊,心裏想著該不會是伏明月出了什麽事了吧?
她連忙進去看,見伏明月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瘦骨如柴,與當時分別之時有天壤之別。小煙就站在床邊照顧著伏明月,一下子沒認出白君灼來。
白君灼連忙過去為她把脈,有周身都檢查了一遍,心裏也越來越擔憂。
她驚異於伏明月的身體居然會變成這個樣子,就問殷沐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