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灼突然問道:“張姑娘呢?她沒和你一起嗎?”
申無介這才發現殷娉沒有跟上,皺了皺眉頭道:“你先走,我現在便回去找她。”
白君灼點點頭,申無介便轉身離開此處。待他跑遠後,白君灼暗暗搖了搖頭,也轉身,往殷府的方向去。
她一路走到殷府,殷洵已經等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我以為你要逃婚了。”他開口道。
“你有錢有勢的,我逃又能逃到哪裏去呢?不如乖乖回來嫁給你。”白君灼抬頭與他對視,如此說道。
殷洵笑了笑,走下台階,伸出手道:“我倒是第一次見成親當日,是新娘子自己走到夫家門口。”
白君灼將手搭上他的手心,道:“以後你會發現驚喜還多得是。不過我既然答應嫁給你了,你便要跟我約法三章,同意我幾個條件,我便進去跟你拜堂成親,否則我就一頭撞死在你家門口的貔貅身上。”
殷洵眯著眼睛道:“你可知,這世上沒幾個人敢威脅我。”
“而我便是這其中一個。”白君灼盯著他道:“是男人就爽快點,你答不答應?”
“你先說說看是什麽條件。”
“第一,我嫁給你之後,若我非自願,你不許碰我強迫我行苟且之事。第二,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第三,不要將白家藥堂還給奶奶……”
“好了,就這三個,我答應了。”殷洵及時打斷她的話,對她道:“我退讓一步,你也不要得寸進尺。”
“好。”白君灼爽快地應了下來,抬手牽起殷洵的手,拉著他進去拜堂了。
*
殷娉原本是打算跟著申無介一起跑的,可沒跑幾步,便覺得渾身一陣鈍痛。她走了一會兒,覺得非常非常累,便靠在路邊休息。
劇烈的疼痛已經從腳踝擴散到雙腿,她撩開裙子一看,鮮血已經沾濕了褲子。
殷娉突然有些想哭。這次申無介是徹底破壞了白君灼和殷洵的婚事,他們二人不會在一起了,所以這個世界上也不會有她了,也許再過不久,她便會完全從這世界上消失。
她身子痛心更痛,痛到骨子裏的痛也不及她的萬分之一。她無法呼吸,連坐也坐不住,直直倒在地上,無法起身。
她的嘴唇發白,想呼救卻沒有絲毫力氣。身上的疼痛每隔一分便會增加一分,在極痛之中,他終於忍受不住,心中積蓄良久的感情排山倒海而來,她狠狠地大哭,喊道:“無介叔叔,你這個混蛋,我為你做了這麽多事,可我現在就要從這世上消失了,你這般無情無義,絕對不會記得我……我這個蠢貨,到底是為了什麽……”
“既然知道自己蠢,為什麽還會這樣做呢?”頭頂突然有個聲音響起,殷娉揉了揉眼睛,看清來人是陸抗。
陸抗將她攔腰抱起,對她道:“你放心吧,你不會死的。你娘比你識大體多了,她從申無介之手逃脫,隨後便直接去了殷府,自己把自己給送上門了。所以你還是會存在的。”
殷娉聽見他這麽說,猛然間感覺身體的痛也好多了。她驚喜道:“果真如此?”剛問完,還沒等陸抗回答,她便有換了一張猶豫的臉:“可是無介叔叔怎麽辦啊?”
“賤人自有天收。”陸抗說了一句,便直接將殷娉帶走了。
他前腳剛走,申無介後腳就找過來了。可他卻隻看見地上的血跡,頓時心裏咯噔一下,這些血跡該不會是殷娉的吧?
他摸了一下血跡,還是熱乎的,便趕緊沿著血跡找了過去。
不多時血跡消失在一家客棧裏,他也跟著進了客棧,進去便看見陸抗端著酒杯坐在那裏,似乎等了他很久。
申無介上前問道:“殷娉在哪兒?”
陸抗轉臉,可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還關心她?”
申無介這才反應過來有什麽事情不對……在這個時候,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張乾是殷娉,陸抗也不會認識這個名為“殷娉”的女孩,為何他卻一點都不訝異?
“你都知道了?”申無介試探著問道。
陸抗點點頭:“她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跟我說了,你是來自十七年後的申無介,而她是主子和白姑娘的女兒。”
申無介見他知道,也不多說什麽了,隻是問道:“那她現在在哪兒?”
“她死了。”陸抗語氣平靜地說道。
“不可能!”申無介上前,抓住他的衣領:“你胡說,剛才她還好好的,還和我在一起,怎麽可能會在這短短的一瞬就出事?”
陸抗冷笑一聲:“你隻想著自己,你去破壞主子和白姑娘的感情,你有沒有想明白,若是白姑娘無法嫁給主子,殷娉又怎麽會存在?所以她死了,從皮到肉,從血到骨,一點點的消失了。”
“不!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
“我騙你?”陸抗冷聲道:“她的變化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麽?我假扮木玉檀的時候,遇見的是個多麽爛漫朝氣的小姑娘,隻一日之後,便滿臉病容,你真的沒有發現?”
申無介回想了一下,這幾日殷娉似乎真的不太好,隻是他一直沉溺在對他和白君灼未來的幸福生活中無法自拔,沒有多去關心她。
申無介幾乎奔潰,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也沒有想到事情竟會如此……我……”
陸抗勾了勾嘴角,指著樓上道:“她現在還沒有完全消失,你要不要去看看她最後一眼?”
申無介立馬去了樓上的房間,推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麵而來,殷娉麵色蒼白的躺在那兒。
他慢慢走過去,難以置信得看著床上的人兒,他不敢相信這會是那個剛才還好好的,還親昵的喊著他無介叔叔的女孩兒,是那個跳著叫著,永遠長不大的寶玉。
申無介低下頭,伸手觸碰殷娉的臉,冷冰冰的觸感從指間一路傳到心底,她是真的不在了。
“我若是知道這件事是以你消失為代價,我怎麽也不會做出這種事,寶玉……”申無介叫著她的名字,無以言表的心痛提醒他他一直以來愛的究竟是誰。
這個早慧的女孩兒,其實早已經占據了他的心,隻是他還一直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愛的人是白君灼。
“寶玉,給我起來,你說好要陪我一輩子的呢?”申無介將她緊緊摟在懷裏,可是他知道,寶玉再也聽不見他說的話了。
陸抗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斜斜地倚在門口,看著他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申無介聽見他說話,突然想到一個辦法,寶玉是因為白君灼無法跟殷洵在一起,才會死去的。若是他現在再去撮合白君灼和殷洵,寶玉是不是又會重新出現?
他想著,便放下寶玉,立即往外麵走。
“你想做什麽?”
“我要讓白姑娘和殷洵重新相愛,寶玉是無辜的,我不能讓她消失。”
陸抗看著他道:“可是白姑娘如今不喜歡我家主子,因為你的原因,她還知道了某些我家主子不願意被她知道的事情,你覺得她會跟我家主子在一起嗎?”
“可是寶玉……”申無介回頭,看了看床上的人兒。
“世子,我且問你,你非要這麽做,是因為你已經愛上這個孩子了麽?”陸抗問他道。
申無介沉默,片刻之後,鄭重地點了點頭:“我以為她是長不大的孩子,其實我才是一直都不成熟的人,我無法麵對自己的心意,我傷了她的心,也讓我失去了此生摯愛。”
陸抗看了他好一會兒,似乎在觀察他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他從申無介的臉上看見了滿滿的悔恨,這才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隻是殷娉道:“你再去仔細看看,她究竟死沒死。”
申無介怔了怔,連忙又撲了回去,探了探殷娉的鼻子,雖然微弱,但還是有的。他又掀開被子,殷娉身上的傷正在慢慢的恢複,她的臉色也不想之前那般蒼白。
“這是……”他不解,回頭看陸抗。
“這是我與白姑娘商議的計策,白姑娘比你們二人識大體多了,她知道未來不可改變,所以心甘情願的嫁給了我家主子。而她也知道這錯亂的時空輪軸是因為你而改變,若是不讓你明白自己的心意,它也不會恢複正軌。”
申無介想了一下,問道:“逃婚也是她算計好的?”
陸抗點點頭。
申無介愣了一下,便搖搖頭笑了起來。以前他玩不過殷洵和白君灼,沒想到過了十七年他還是沒長進,依舊玩不過他們。
“咳咳……”正在這時,殷娉咳嗽了兩聲,也醒了過來。看見申無介就在眼前,不解問道:“無介叔叔,你不應該帶著我娘私奔去了嘛?怎麽還在這裏?”
申無介揉著她的頭發,笑道:“傻孩子,該是你爹的人,我怎麽可能搶的走呢?”
殷娉眨了眨眼睛,問他道:“你不繼續追求我娘了?”
申無介點點頭,一把將殷娉攬入懷中:“我最愛的人在此,為何還要去追逐我永遠得不到的人呢?”
殷娉怔楞了半晌,也圈住申無介,問他道:“你都知道了啊?”
申無介點頭。
殷娉嘿嘿笑了起來,怎麽也合不攏嘴。
陸抗適時的走了出去,這時,申無介耳邊又響起那個聲音。
“你懂得了嗎?”他問。
申無介回道:“懂得了。”
“你放下了嗎?”
“放下了。”
話音剛落,周遭景物一轉,又回到了獵場,二人坐在草地上,兩匹馬乖順的站在一邊。
二人深深對視,空氣中有情愫輕輕流轉。
申無介低下頭,想吻住殷娉,殷娉望向申無介後方,猛然道:“無介叔叔,快看,那兒有隻雪白雪白的小狐狸!”
她說完,便拿著弓箭,翻身上馬,一路追著過去了。
申無介暗暗搖搖頭,也上馬,和她一同過去。
*
雲憂島,白君灼猛然驚醒,看了看身邊似乎也是一樣被嚇醒的殷洵,對他道:“我做了一個夢,關於寶玉的。”
“我也做了個夢,關於申無介的。”
白君灼舒了口氣:“還好,所注定要發生的一切都是不會改變的。”
殷洵點點頭,將她攬入懷中:“還好你的選擇,至始至終,一直是我。”
番外一《且把回憶做宿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