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喬伊覺得,江望大概是真的被壓力逼瘋了。
從連雅頌早產那天起,他那顆惴惴不安的心就一直沒放下來過。現在好不容易等到連雅頌清醒了,卻被告知她一點都不想見他……
那麽高傲的一個男人,是不能忍受這種落差的。
所以他寧可選擇繼續高傲的瘋狂,也不會選擇卑微的低頭。
病房的門被人猛然踢開,鬧出來的動靜讓屋裏的一男一女都嚇了一大跳。
尤其是正在喝湯的連雅頌,嚇得差點嗆住。
然後在看清楚來人之後,她更加害怕了。
江望的麵色看起來很是平靜,可連雅頌太過了解他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他表現的越是平靜,說明他心頭的怒火越是燒的旺盛。
連雅頌也快要被他逼瘋了。她知道早晚得和麵對麵說清楚這些事情,可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麽快就要來臨。
“唐紹寒,出去。”
江望走到他們兩人麵前,冷冷地掃了一眼唐紹寒緊緊攥住連雅頌的那隻手,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唐紹寒冷笑了一聲,抽出自己的手,捧著雞湯送到連雅頌的嘴邊,淡淡道:“我買來的雞湯,你總得讓我喂小雅吃完再走。還有,我和小雅都不喜歡沒禮貌的人,江先生下次說話之前,還請走走腦子!”
江望走到唐紹寒後麵,高大的身影投在兩個人的身上,給連雅頌形成了一種網罩式的包圍感。
“唐先生,請你出去。”江望果然換了一種委婉的說法,然而語氣比剛才的還差勁。
宋喬伊站在門口忍不住了,幹脆走過去強硬的把唐紹寒拉了起來。
“唐堇打來電話了,說她已經上飛機了,讓我們準備好去接機!”宋喬伊趕在唐紹寒發火之前,先用唐堇的消息堵住了他的嘴。
唐紹寒忿忿而不甘的看了一眼江望,但也隻好任由宋喬伊把他拉出去了。
病房裏隻剩自己和江望了,意識到這個事實時,連雅頌心裏無比緊張。
江望略一抬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
於是連雅頌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放下。”他冷聲發令,目光聚焦在她手上捧著的那隻碗。
連雅頌意識到他指的是自己的雞湯了,可她愣了愣,還是沒動彈。
“我……我餓了。你就算……有什麽事,等我吃完東西……再說!”
江望聽她結結巴巴說完一番話,耐性也被耗盡了。索性伸手過去,直接把那隻碗奪了過來。
“砰”的一聲,碗被摔在旁邊的小櫃上,發出震人的聲響。
連雅頌顫著一雙手,忽然覺得無限的悲涼湧上心頭。
她想她得好好養身子了,因為她真是一秒鍾都不願和江望再相處了。
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太壓抑了,看到他,她總能想起一幕幕的欺騙和不堪。
有她的隱瞞,也有他刻意的帶著報複性質的欺騙。如果他們兩個人再這麽糾纏下去,那就隻能是互相折磨一輩子……
可這不是她要的生活。
江望拿走了唐紹寒送來的雞湯,轉而從自己帶來的保溫盒裏取出來家裏的碗,直接遞到她嘴邊,又是冷聲發令:“喝這個。”
他以往做了什麽湯,都會興致勃勃的和她分享做湯的經驗,從食材到火候,每次兩個人都能談半天,一頓品湯的時間大多數都這麽度過了。
然而今天,連雅頌聞著香噴噴的乳鴿湯,盡管能看到裏麵的配料在倫敦都很難找到,卻還是選擇了江望一樣,沉默再沉默。
“你放心,我不是什麽畜生。你現在這副樣子,有天大的罪過,我也不能把你怎麽著。你身子還虛,別人坐月子一個月就能活蹦亂跳了,你三個月能恢複就不錯了!這三個月你給我好好在醫院裏躺著,其他的舊賬,等你出院了,我們來慢慢算!”
江望已經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脾氣了,努力讓自己看到小騙子的時候別發火,別說難聽的話刺激她,也別提起那些不好的事情。
可他沒想到,連雅頌是真的一點都不領情。
她直接用一句話就把他所有的忍耐防線攻破,同時把他整個人都點著了。
她說:“我已經生完孩子了,你還想怎樣?放過我好不好?”
這話說得可真委婉。
渾身上下冒著怒火的江望,臉上卻是笑得溫和無害。
他甚至還輕輕兩手一闔,拍了拍巴掌,像是在鼓勵連雅頌。
“放過你?來,你好好說說,你想讓我怎麽放過你呀?”
他每吐出一個字,就會湊近連雅頌一分。
一句話說完,他高聳的鼻尖已經碰到了連雅頌的額頭了。
連雅頌閉了閉眼,努力做到不看他不想他,苦聲道:“我害的你家破人亡,你也讓我一無所有了。我現在連身體都垮了,你看在我是拚了這條命把孩子生下來的份上,放我一馬,讓我走吧!我們再這麽耗下去,我不知道還能在這世間活多久……江望,難道你非要逼死我,才能解恨嗎?”
她不知道江望現在是抱著怎樣的心情來看她的。
可再也不會是愛了。這一點她明白,也早有心理準備。
江望輕笑起來,笑聲一陣接一陣。
他抬手拍了拍連雅頌蒼白的臉蛋,看似目光裏全是溫柔,說道:“傻小雅,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既然知道是你當年汙蔑我了,我怎麽可能放你走呢?你說我想報複你是吧?那我更要把你綁在身邊了。我害的你一無所有?你那個家,有跟沒有,有什麽區別嗎?自從你認識我之後,你不是甘願什麽都不要隻要我嗎?現在怎麽反過來說是我害的你一無所有?”
滿意的看到了連雅頌眸子裏露出的驚恐而驚詫的目光,江望才收了手,慢慢地站了起來,居高臨下道:“喝湯,別停。一會兒要是涼了,你就沒得喝了。我是絕不可能讓唐紹寒來照顧你,你死了這條心吧!”
連雅頌顫顫回道:“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你怎麽能說出那種話?什麽叫“我當初求著你愛我了嗎”?
當初那奮不顧身的愛,放在你眼裏原來是這麽卑賤嗎?
可你後來也寵我愛我,甚至願意為了我做出很多讓步很多改變,難道那些愛都是假的?
不,不會是假的。
她正是因為相信江望是愛她的,才想要在臨死之前把真相告訴江望。
她想讓江望知道,當初她為什麽會纏上他。她想讓江望知道,一切罪孽都是她作出來的,和連奕沒有任何關係,他不能再這樣傷害大哥了。
她想讓江望明白,就算她死了,他也不用為她傷心了。
這場愛情,從一開始就不像是其他愛情那樣純粹。
她抱著還債的心思接近他,而他抱著上位的心思接受她,他們就算最後相愛了,也比常人少了許多安全感。
江望看到了她眼裏的淚花,也看到了她臉上的痛苦之色,他以為他會像是以前那樣,心疼她的心疼。
然而沒有。他的心現在真的成了一塊石頭,刀槍不入了。
他已經認定了,這個女人不值得他再付出多少心思去寵愛了。她現在隻是他孩子的母親,隻是他需要娶回家當擺設的花瓶。
和她生活一輩子,可以。但再也不會有愛情。
反正他這輩子不會再愛上別人了,過去的連雅頌隻是一場騙局,那個他心裏深愛著的小雅一去不複返,留下這個滿嘴謊話的女人,當個替身也不錯。
就這麽著吧,也隻能這麽過下去了。江望有些悲哀的想道。
“好好養身子,等你出院了以後……我們立刻回國,領證結婚!”他最終丟下這麽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