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濃。
整個島,卻是亮如白晝。
突然,裴小七感覺自己腳下的地麵,似乎動了那麽一下。
還來不及確認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伴隨著一陣沉悶的響聲,以及塌陷般的晃動,她發現自己竟然在緩緩下降。不對,確切來說,是整個別墅在緩緩下沉。
緊接著,裴小七看到自己的頭頂上方,逐漸升起了一個巨大的,弧形的透明保護罩。從她的角度看起來,整棟別墅就好像被一個巨大的玻璃罩子給覆蓋了,然後依山而建的金色別墅,連同山體,一起沉入海底。
藍黑色的海水,金色光芒的別墅。
兩種顏色交織而成的光纖,混合成了一種奇異,且極美的景象。
轟——!
在一記極為沉重的悶響過後,裴小七發現整棟別墅已經停止下沉,換句話兒說,應該是已經到海底了!
但從下沉的時間來看,她覺得下沉的地點應該是落在了比較淺的區域,距離海麵,至多五百米。
不過如果在沒有專業潛水器具的情況下,海下五百米是人類根本無法承受的深度,隻要一離開防護罩,就會因為承受不住壓強,爆體而亡。
這麽說,楚非讓整個別墅下沉的目的,是為了防止什麽人離開。
想到這裏,裴小七心裏一驚。
如果淩少爵真的為了把自己帶走而潛入別墅,那豈不是意味著,他將會必死無疑。
此時此刻。
裴小七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期望,期望他能夠忘記自己,不要出現。
但事實上,其實就連她自己都不確定,他,到底會不會來。
可她還是在心中默默祈禱,祈禱白天的那名醫生,隨便是什麽人都好,隻要不是他就可以。
“在擔心他麽?”楚非替她鬆開本就綁得不太緊的繩子,眼中帶著心疼。
“嗯。”裴小七沒有否認,她的確在擔心他。
“其實,來的未必是他。”
“嗯?”裴小七抬起頭,有些不解地看著楚非,問道,“什麽意思?”
楚非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懷裏,緩緩道:“別忘了,你背後的那個紋身,藏著一個巨大的寶藏,覬覦你的,可不僅僅是淩少爵一人。”
寶藏!!!
自己怎麽把這件事兒給忘了。
這麽說起來,楚非利用自己為誘餌,想要引出來的不僅僅是淩少爵,還有別人。
那麽,那個醫生,也許真的不是他。
想到這裏,裴小七稍稍鬆了口氣,但同時,她的心底也湧起一股巨大的失落感。
楚非就這麽一直抱著裴小七,直到房門口,他才把她放下來:“放心,不用擔心,萬一遇到什麽問題,暗處的人會保護你的安全。”
說完,楚非提步準備離開。但是——
裴小七卻先一步抓住他的手腕,聲音堅決而又清冷:“進來,我有事情要問你。”
楚非目光沉了沉,緩緩道:“她不想見我,換個地方說!”
聽到楚非這麽說,裴小七才想起來,顧楠正在裏麵睡覺。
“好,去花房。”
巨大的玻璃花房,在深藍色海水的映襯下,搖曳出一種暗色光斑,原本應該呈現出紅色的大片玫瑰,此刻也變成了一種極其詭異的顏色。
透過包裹整棟別墅的,最外部的防護層,裴小七隱隱約約可以看到,有各種各樣的魚兒在遊動,但是絕大部分的種類,她都不認得。
“小七,你要問我什麽?”見她隻是盯著海水發呆,楚非伸出手,在她有點兒失神的眼睛前方,晃了晃。
被楚非這麽一晃,回過神來的裴小七有些尷尬。
因為她竟然想起了,自己十六歲那年,淩少爵帶自己去海底世界的情景。
調整了有些煩亂的心緒,裴小七深吸了口氣兒,問道:“裴知是很厲害的催眠師麽?”
“嗯,裴姨的催眠術很厲害。”楚非緩緩道,“當初她被我父親關入毒氣室的時候,本來應該必死無疑的,但她對自己進行了假死的催眠術,導致機體功能全部暫停。隻是等我把她從毒氣室偷偷放出來的時候,還是有部分賭氣進入肺部,最終導致她昏睡了十幾年。”
利用自我暗示來進行假死!
瞳仁輕顫,裴小七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
裴知的催眠術,遠比自己想象的更為厲害,那麽——
以裴知的能力,想要對一個身體健康的人,進行暗示性的催眠,豈不是就像喝水那麽簡單。
“楚非,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裴小七皺了皺眉,她不確信楚非是都會相信自己的話,因為有關心中的那個猜測,自己並沒有確實的證據,僅僅還處在推理分析階段。
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楚非笑了笑:“想說什麽就說吧。”
裴小七試探性地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楠子的抑鬱,可能是裴知造成的?”
楚非臉色一變,溫和的眼神,瞬間變得冰冷:“你懷疑裴姨?”
不對勁!
看著楚非那冰冷的眼神,裴小七下意識地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
但是,楚非也隨之起身,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你……”裴小七的小手護在小腹上,“你要做什麽?”
說不上來為什麽。裴小七覺得楚非真的很不對勁,尤其是那雙迸發著冷冽的眼睛,那狠勁兒,就好像要把自己給殺了似的。
雙肩被死死地按住,楚非眼中的冰冷越來越重,他用一種極為堅定的語氣說道:“裴姨是你的母親,你不可以懷疑他,聽到了麽?”
裴小七點點頭:“我沒有懷疑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小七覺得肩膀有點兒發痛,但她卻看到楚非眼中的冰冷,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地褪去。
最終,被一抹溫和所取代:“你餓了吧,我讓人送點東西過來。”
話題就此揭過。
裴小七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懷疑,暫時靜觀其變。
但楚非剛才那一瞬間,表現出來的冰冷,卻讓她產生了另外一個可怕的念頭。
也許,受到催眠的不僅僅是顧楠,還有楚非。
思忖間,傭人已經端上了幾碟精致可口的點心,還有——紅棗粥!
想起之前勺子底部刻著的摩爾密碼,裴小七不動聲色地端起粥,慢吞吞地舀了一口,放入口中。
沒有刻字。
皺了皺眉,她把粥放下,但卻可以確定,這粥應該是裴知熬的。
而楚非接下來的話,也驗證了裴小七心中的想法。
“小七,這是裴姨為你熬的,涼了就不好喝了。”
對於裴知做的東西,現在的裴小七是真的不敢碰了。但是,她卻沒有辦法拒絕。於是,假裝喝了一口後,她就彎腰吐了出來,順手裝作不小心,把其它的點心也一起給打翻在地。
原本隻是假裝孕吐一下,卻不曾想到,假裝竟然變成了真的。
胃部的翻騰,讓裴小七吐了許久,才止住心裏的那股子惡心勁兒。
吐完之後,整個腦袋都昏昏沉沉的,裴小七幾乎都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回房間的,又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但是,這一覺,她卻睡得異常安穩。
仿佛再次回到了那個讓他迷戀不已的懷抱一般,讓她不願意醒來。
冷冽好聞的氣息,充斥鼻底。
男人特有的野心氣息,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她睡夢中的神經,心底逐漸升起一股燥熱。
“唔……”
唇瓣兒,好像被什麽咬住了。
饒是再不願意醒來,裴小七也被唇上那似咬似啃的感覺,給弄醒了!於是——
理智沒了!
心跳沒了!
腦袋,一片空白兒!
裴小七就這麽傻愣愣地,一動不動地盯著,睡在自己邊兒上的男人,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傻了?”淩少爵湊近了她,一張口便叼住了她肉肉的耳垂,灼熱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圓圓的肚子,一路向下。
裴小七一個激靈,趕忙死死地抓住他不斷往下遊弋的大手,一張小臉兒紅得跟熟了的蘋果似的:“你……”
她又氣又羞,卻是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兒來。
看著懷裏小女人窘迫的小模樣兒,淩少爵唇角一勾,身子猛得一翻,結實有力的雙臂支撐在她的腦袋兩旁,緊接著——
男人火熱的吻,便從耳垂轉移到了她的唇。
“唔……放……”
害怕傷到肚子裏的孩子,裴小七隻能抬起小腿兒,胡亂那麽一踢,其實沒多大勁兒,但不偏不倚,卻正好踢中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裴小七一愣。
被踢中的某人,悶哼!
隨即,一聲兒明顯帶著壓抑和憤怒的冷叱,就穿透了小七同學的耳膜。
“我操!”
淩少爵的聲音不大,可聽在裴小七的耳朵裏,就要多駭人有多駭人了。
其實也難怪,換做任何一個男人,被踢中了哪裏,脾氣都不好。
“對、對不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兮兮地瞅著他,裴小七其實也挺自責的,她發誓,真的沒想過要踢那個地方,可事實有時候就是那麽巧。
瞅見她那可憐巴巴的眼神兒,淩少爵突然俯身,不輕不重地咬了下她的鼻尖兒,低沉醇厚的嗓音透著顧戲謔味兒:“想爺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