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淩宅休息的那幾天中,裴小七通過電視新聞了解到,鄭康目前已被相關機構帶走,接受調查。
其實說是調查,但是稍微有點兒聰明的人都知道,這一調查,顯然意味著鄭家已經徹底完蛋且再無翻身可能。
因為除了鄭康被帶走接受調查之外,他的女兒鄭秋英,也因為涉嫌故意殺人,目前被檢察機關移交至法院,擇日即將開庭進行審判。
而原告不是別人,正是蕭倩。
鄭秋英涉嫌殺人奪子的這個案子,幾乎已經可以說鬧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不僅僅是G市,其他各個地方的記者以及電視台,也都對這個案子進行了跟蹤式的報道。
鄭秋英的案子裴小七並不關心,讓她比較好奇的是,鄭康這個人沉浮仕途這麽多年,一向是以小心謹慎出名的。
必要的時候,他甚至連自己的親人都能犧牲,所以要扳倒鄭康,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除了極為縝密的布局之外,還要有決定性的證據。
“你是不是在想,到底是怎樣一份證據,讓鄭康再也翻不了身?”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剛把茶杯端起來的裴小七手一抖,淡褐色的茶水有些許濺到了衣服上。
她放下茶杯,抽了幾張紙巾擦拭,同時蹙起眉頭盯著已經自顧自在旁邊沙發上坐下來,臉色蒼白到幾乎沒有一絲血色的沈麟。
麵對這樣一個似乎隨時隨地都能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的人,無論是誰心裏都不會舒服,而裴小七尤其是這樣。
所以每次沈麟出現的時候,她全身的警戒細胞就會沸騰起來,就如同現在這樣,盯著他的眼神亦是充滿敵意。
麵對裴小七顯而易見敵意,沈麟倒像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不想知道,那份讓鄭康入獄的決定性的證據,到底是什麽?”
在沈麟這麽說的時候,裴小七已經準備起身離開,但卻在聽到這麽句話後,心底的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
她微微蹙了蹙眉頭,問:“你要是願意說的話,那我就聽。”
沈麟端起茶壺,為自己倒了杯,才緩緩開口:“還記得周副局麽?”
裴小七點點頭,等著他繼續。
“鄭家沒落,而一向不為鄭、顧兩家所重視的顧延北,如今手裏握著的不僅有與‘獵鷹’齊名的‘雪狼’,還有監控各個特工部門的A處,所以——”沈麟半眯著眼睛,喝了幾口紅茶繼續道,“想要讓鄭家迅速崛起的最好方法,就是控製顧延北。”
“鄭康想要控製顧延北,可能麽?”倒不是裴小七看輕鄭康,而是既然能夠坐上A處老大的位置,怎麽會那麽輕易就被人控製。
“如果是我的話,要控製顧延北並不是什麽難事。”沈麟笑了笑,“不過對於鄭康來說,顧延北的確不是他能夠控製的了的人。”
裴小七扯了下嘴角,對沈麟炫耀般的話語不予置評。因為,或許就像沈麟說的那樣,鄭康控製不了顧延北,但換做是他,就可以做到。
“所以鄭康實際上是栽在了顧延北的手上?”
“準確點兒來說,他是栽在了我的手上。”沈麟緩緩道,“鄭康設計讓失去愛子,並且精神不穩定的施長樂把鄭秋英推下樓梯,以施長樂故意殺人的這件事情要挾顧延北。還記得當初周副局闖入醫院,想要以故意殺人的罪名帶走長樂麽?”
那件事情裴小七怎麽可能會忘記,她還記得自己當時從顧延北那裏拿到一隻U盤,隨後她把U盤給了一位名叫蕭和薇的記者。
不久之後,周副局就以生活作風以及收受賄賂的問題,被逮捕接受調查,並且在隨後咬出了鄭康。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鄭家被擺在了風口浪尖的位置。
想到這裏,裴小七卻還是不明白,那份能夠扳倒鄭康的決定性的證據,到底是什麽,她試探性地問:“那份證據和周副局有關?”
“嗯,我拿到了鄭康和周副局的通話記錄。”沈麟的唇角微微上揚,裴小七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種類似獵人捕獲獵物時的光芒。
說到這裏,裴小七已經差不多聽明白了。
毫無疑問,在那份被沈麟不知道使了什麽手段得到的通話記錄中,鄭康肯定說漏了些什麽,這才使得自己的把柄落入了別人的手中。隻是——
“既然你能夠得到通話記錄,那鄭康也應該會想到這點,他不至於粗心大意到在電話裏說些很可能會給自己惹麻煩的事情。”
這就是裴小七懷疑的地方,她總覺得事情不像沈麟說的那樣輕鬆簡單。
沈麟自然看出了她的懷疑與不相信:“我知道,你是怎麽都沒有辦法接受,小心謹慎了一輩子的人,最後怎麽可能會栽在粗心上,是麽?”
裴小七抿著唇,點頭:“不相信。”
沈麟聳聳肩膀:“鄭康這個人雖然小心謹慎,但卻有一個非常致命的弱點,他隻要一喝酒,大腦就會不受控製。所以……那天晚上他是因為喝了太多的酒,所以口不擇言起來了,嗬嗬……”
男人淡淡的笑聲,讓裴小七的後背竄起了一股涼意:“他為什麽會喝酒?”既然平日裏小心謹慎,且知道喝酒後大腦就會不受控製。
那麽,對於鄭康來說,是絕對不會輕易碰酒這種會給他帶來危險的東西。
而有關這一點,她也曾聽淩少爵說過,鄭康這個從年輕的時候開始,就是滴酒不沾,說是酒精過敏。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然喝酒了,不但喝了還說了些自掘墳墓的話,讓人抓到把柄,事情怎麽想都讓人覺得古怪!
沈麟唇邊略淺的笑意逐漸加深:“你這麽聰明,應該不難猜到,他到底為什麽會喝酒。”
裴小七很想把桌子上那杯已經涼透了的茶往他的臉上潑,自己當然猜到鄭康之所以會喝酒,肯定與沈麟有關係。
但卻是在猜不透,他是用了什麽樣的方法。
礙於對沈麟的厭惡和敵意,裴小七沒有追問,直接起身離開,反正——鄭家的事情究竟如何,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隻是她剛站起來,沈麟又開口了:“我的病有惡化的趨勢。”
裴小七愣了下,她想說關我什麽事情,然而話到嘴邊,她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沈麟的病情惡化,那豈不是說——
他現在很需要能夠治病的血液,除了顧楠之外,就是擁有病毒抗體的自己,所生下來的孩子。
僵硬的雙腳如同灌了鉛似的沉重,讓她怎麽都邁不動步子:“你、你到底想說什麽。”裴小七不僅自己的腳僵的厲害,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在發抖。
沈麟又替自己添了些紅茶:“我隻是想告訴你,我要是活不下來,你們也別想活下來。”
垂在雙肩的手,驟然握緊,裴小七死死地盯著一臉淡然的沈麟,恨不得直接用藏在腰間的手搶把這個男人給殺了。
可是,她不能這麽做。
因為一旦沈麟死了,埋在G市七十二個地點的炸彈,將會奪去數萬條無辜的性命。她不在乎無辜的人是否往死,但是淩少爵在乎。
所以無論如何,在沒有完全獲知那些埋有炸彈的地點,並且將全部的危險都給徹底解除之前——
沈麟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裴小七咬著唇,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克製住自己,沒有把手探向腰間。同樣的,她也沒有回答沈麟的話,而是上深吸了口氣,邁著異樣沉重的步子直接離開。
本來有了沈素的血液,能夠維持兩年,可是現在沈麟的並且卻開始惡化……
回到房間,裴小七滿腦子想的都是這件事情,她要怎麽辦,如果沈麟說的是真的,難道自己真的要替他生個孩子來治病!
又或者,把顧楠犧牲掉。
不行,怎麽可以犧牲掉顧楠,而且就算犧牲顧楠,也至多能夠維持沈麟五年的性命,到時候還不是一樣。
“怎麽了?是不是胃又痛了?”淩少爵一推開房門,就看到她眉頭緊蹙,像是極為痛苦的蜷縮在沙發上。
邊說,他邊走到沙發上坐下來,把女人嬌小的身子納入懷中。
裴小七搖搖頭,這幾天她很注意飲食,所以胃基本上沒有什麽不適感:“沈麟剛才對我說,他的病情惡化了,怎麽辦?”
她真的不想替沈麟生孩子,憑什麽沈麟拿別人的性命做要挾,她就要乖乖聽話就範。難道就不可以放棄掉那些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人的性命麽?
可是這一次沈麟可以拿那些人的性命來要挾自己替他生個孩子救命,那麽下一次,如果他要淩少爵的性命呢?
這種要挾的戲碼,第一次一旦妥協,那麽就會永無止境的上演下去,永遠沒有結束的那一天。
倒不如一次性的犧牲掉少數人的性命,以絕後患來的更好。
隻不過,這樣的話裴小七是不敢直接告訴淩少爵的,所以她也隻能在心裏想想罷了。
淩少爵英挺的眉鋒,在聽到她的話後,微微蹙了起來,薄唇更是抿成了一條鋒利的直線,下巴緊繃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