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繃帶麽?”肖靜揚著下巴,心滿意足地盯著裴小七的左臂。有傷口就好,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她死於傷口感染所引起的炎症。
“她不需要。”
回答肖靜的不是裴小七,而是已經不知道從哪裏取來手術刀、酒精以及繃帶的杜銘,他的話讓李牧的理智徹底奔潰了。
他一下子衝到杜銘的麵前:“你瘋了,不給她包紮,她會死。”杜銘腳步微頓,隨即又繼續往前走,李牧一把抓住他:“你聽到沒有,快點,去給她包紮。”
杜銘停下腳步:“你不會包紮?”說完就把一卷繃帶丟給了他。
李牧拿著繃帶愣了一下,始終不敢麵對裴小七。
直到杜銘已經把吳秋玲肩膀處的字彈給取出來,又處理好傷口後,李牧依舊拿著繃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裴小七自然不可能等著李牧來為自己包紮傷口,在杜銘為吳秋玲取字彈的時候,她坐在灰色的石頭上,盡量保持不動的狀態,以此避免血流加速。
她剛才已經看手臂上的傷口了,雖然傷得不輕,卻好歹沒有傷到主要筋脈,隻要避免大幅度的動作,短時間內是沒什麽問題的。
“你要了繃帶,又不給她包紮?”杜銘灰色的袍子上沾了一些血跡,那是在為吳秋玲取字彈的時候沾染到的。
帶著諷刺的語調使李牧脊背一僵,他不是不想去給裴小七包紮傷口。但是,那傷口就是因為他造成的,所以他根本就沒有勇氣那麽做。
像是看穿了李牧心中所想,杜銘把他手中的繃帶拿走:“現在就受不了,還有十三天的時間你打算怎麽辦?嗬嗬。”
愉悅且充滿嘲諷的笑聲,讓李牧痛苦到了極點,他真的很想殺人,殺死這個喜歡玩弄人性的瘋子。
還有十三天的時間,他該怎麽辦?
裴小七瞥了眼抱著腦袋,蹲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李牧,她知道這個男人一向是個刺頭兒,最為痛恨的事情是不公平。
但是她卻怎麽都沒有想到,李牧的心理防線竟然會脆弱到這種程度,隻要是稍微有點兒智商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杜銘並沒有要他們性命的打算。
而厲仲謀也真是因為知道這點,在吳秋玲受傷的起初,他是憎恨裴小七的,恨她為什麽要擅自做主地去攻擊杜銘,因而牽連到無辜的人。
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杜銘不可能要他們幾人的性命,說到底這終究隻是一場野外生存訓練賽,無論手段和目的是怎樣,都不可能造成人員傷亡。
偏偏就是這麽淺顯易懂的道理,李牧卻怎麽也想不到。
“我自己來。”裴小七接過杜銘手裏遞過來的繃帶,就在這時,她眼尾餘光一掃,看到肖靜往這邊走了過來。
幾乎沒有時間多想,她立刻起身躲到杜銘的背後:“你說過隻要我不動肖靜,你就會保障我的安全。”
杜銘偏過頭,看著像受了驚嚇的小動物似的,躲在他身後的女人,微微一怔。明明連骨頭都是冷的,卻偏偏要裝出這麽一副柔弱無害的模樣兒,有意思!
肖靜看到裴小七躲到杜銘的身後,心裏有些惱怒:“裴小七,你都結婚了,躲到別的男人身後,要不要臉。”
有杜銘在,她下毒成功的幾率真的很小,這才是肖靜正在惱怒的原因。
裴小七從後麵探出半個腦袋,眨眨眼睛:“比起臉,我更喜歡自己的小命,還有,我躲到誰的身後好像和你沒關係,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肖靜跺了跺腳:“杜銘,你真的要維護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杜銘眯著眼睛,似乎在思考些什麽,過了一會兒,他把躲在後麵的裴小七拉到前麵:“你殺不了她,別白費心機。”
肖靜咬著下唇,恨恨地瞪著昔日裏對自己有求必應的男人:“你……你是不是喜歡上她了?”否則為什麽要處處維護!
聽到肖靜的話,裴小七差點兒被嗆死,杜銘喜歡自己?這都哪兒跟哪兒的事兒!
杜銘撣了撣灰色的袍子,淡淡道:“我這輩子隻喜歡過一個女人。”少頃,他又用一種近乎癡迷的目光盯著肖靜,唇角微微浮現一絲弧度,“可惜,她死了。”
肖靜對杜銘的這種目光並不陌生,過往的很多時候,她雖然厭煩這個比自己大了將近二十多歲的男人,用這種目光盯著自己。
但除了厭惡之外,她內心還有一絲絲的小得意。
然而此時,當她聽到杜銘說這輩子隻喜歡過一個女人,並且那個女人已經死了的時候,她疑惑了。
肖靜雖然疑惑,但裴小七的心裏卻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也許……杜銘對肖靜的喜歡,實際上和李牧是一樣的。
唯一不同的是,李牧是因為肖靜長得像佐鶴靜,從而愛屋及烏地喜歡上了她。
至於杜銘,按照他的年齡以及剛才說的那句話來推斷,杜銘喜歡的人應該是肖靜的母親,佐鶴靜的姑姑,佐鶴陽子。
有杜銘的維護,肖靜隻能暫時打消心中的念頭,反正還有十三天的時間,隻要有足夠的耐心,總是能夠找到機會的。
隻是就在她心裏這麽想的時候,就又聽到杜銘說:“訓練已經結束。”
肖靜臉色猛得一變,而裴小七則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結束了?不是還有十三天的時間麽?”
杜銘眯了下眼睛,目光卻死落向了同樣震驚的李牧,他緩緩道:“隻要他向你動手,這場訓練塞就結束了。”
雖然麵對著李牧,但這這話是對裴小七說的。
其實原本是可以繼續下去的,隻是按照淩少爵那個男人的性子來講,是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的妻子繼續受傷的。
訓練結束這一消息,對一心製造意外想要殺死裴小七的肖靜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她甚至懷疑杜銘是故意的:“不可能,任務明明還有十三天才結束,杜銘,你為了維護她,竟然連這種謊話都說的出來。”
杜銘淡淡道:“我沒必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其實肖靜也知道杜銘不可能說謊,可她心裏就是不甘心,錯過這次機會,她再想要殺死裴小七可就難了。
肖靜的心思都擺在了臉上,不過此時裴小七已經沒心思去理會她了:“訓練賽真的結束了?”她向杜銘做再一次地確認。
杜銘點點頭:“嗯,等會我會帶你們離開這裏。”
李牧已經緊繃到極限的神經驟然鬆了下來,先前對杜銘的憤怒也隨著訓練賽的結束,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走到裴小七的麵前,低聲道:“對不起。”雖然是情勢所迫,可他終究還是砍了她一刀。
裴小七舔了舔嘴唇,聲線兒冷到極點:“如果他的要求不算砍我一刀,而是殺了我,你現在說對不起,還有用麽?”
就算是情勢所迫那又如何,對於裴小七來說,一旦選擇動手,傷和死的本質是一樣的。不過她並沒有怪李牧的意思,要怪就隻能怪自己為什麽不躲開那一刀。
“我不想那麽做的,是他逼我的。”之前對杜銘的憤怒再次湧上胸腔,李牧雙眼通紅地盯著仿佛事不關己的杜銘。
都是這個瘋子逼迫自己,都是他的錯。
麵對李牧憤恨的眼神,杜銘突然笑了起來:“是我逼你的麽?嗬嗬,我隻說讓你砍她一刀,但沒有讓你砍的這麽重。”
李牧剛想反駁,然而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緊接著,又是一陣愉悅而又詭異的笑聲響起:“想要看出一個人的恨意,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給他一把刀。我隻說讓你砍她一刀,並沒有告訴你該怎麽砍,所以歸根結底你下了這麽重的手,是因為你在潛意識裏厭惡她,憎恨她。我說的沒錯吧?”
李牧臉色慘白,緊接著,立即大聲反駁:“我沒有。”他沒有因為憎恨,所以就因公廢私般地下了重手。
“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講,聲音越大,就越是證明心虛。”杜銘淡淡地笑著,眼中浮現出奇異的光彩,他喜歡看扭曲的人心,尤其是李牧此刻急於辯駁,不看承認內心扭曲的樣子,讓他覺得無比的滿足和愉悅。
“你胡說,我沒有。”李牧的聲音雖然小了一些,但額頭暴起的青筋則顯示著他已經憤怒到了快要無法控製情緒的地步。
裴小七冷眼看著李牧,她明白了杜銘之前說的那句話,決定一刀深淺的人不是他,而是李牧。
準確點兒來說,起決定性作用的是李牧對自己的厭惡程度。
坦白說裴小七並不在乎李牧厭惡或是討厭自己,她唯一不能容忍的是,李牧竟然被這種負麵的情緒給主宰了理智。
如果是換做厲仲謀或是別人,她相信就算再怎麽厭惡自己,也應該會保持理智,想到砍下的那一刀,其實可以很輕,輕到僅僅是割破一點兒皮膚的程度。
而不是像現在這個樣子,雖然沒有深到見骨,卻同樣流了不少的血,如果處理不好,甚至還會留下疤痕。
一股極淡的香味,突然竄入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