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非慢條斯理地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煙,點燃:“在淩少爵和沈麟之間達成約定後,卻意外發現,沈麟找的狙擊手判官,是楚家培養的殺手。所以……我就將計就計,除了將殺手的價錢抬高十倍外,還要了他在宮城的八山夜雨,並且告訴他,判官不會真的對他進行狙殺,嗬嗬……但我沒想到,他竟然蠢到真的會相信,小七……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想他應該不會笨到這種程度。”
楚非譏諷的笑聲,像是一跟跟尖銳的刺,狠狠刺進裴小七的心髒,然後不停的翻轉,攪動。
如果說從裴知嘴裏說出淩少爵的死訊,裴小七不相信,那麽楚非剛才所說的一切,卻容不得裴小七不相信。
因為,淩少爵與楚非,這兩個人之間,原本就是想要置對方於死地的敵人。
裴小七發現自己不僅身體在發顫,連說話的聲音也都抖的不成樣子:“為……為什麽……你……”
楚非輕笑一聲,眼中的譏諷卻原來越濃:“你是想問,我為什麽要殺了他?小七,你真是笨的可以,撇開他是7處特工首腦這一身份不說,現在沈老爺子有意讓他來繼承沈家,你說,我怎麽可能會容許一個對自己有這麽大威脅的敵人活著。”
裴知把渾身發抖的女兒摟進懷裏:“其實他死了也好,反正……你終歸會忘記他的。”
裴小七推開知:“你……你什麽意思?什麽叫我終歸會忘記他。”
裴知皺了皺眉:“小七,你的記憶現在已經出現紊亂,所以必須把被蕭飛封存的部分人格解開。但是……最壞的結果可能是……你會把從前發生的事情全部都忘掉。”
“我不要,你沒有權利那麽做。”裴小七死死地攥著拳頭,心裏卻已經恐懼到了極點。
忘記從前發生過的事情,那不就等同於自己死了。
楚非狠狠抽了口煙,清冷的眸子裏有意味不明的冷芒:“這個由不得你,不過你放心,就算你不記得以前的事情,我也會好好照顧你。而且,裴姨也說了,不記得以前的事情,隻是最壞的情況,說不定結果會比預期的好一些。”
“閉嘴,我不要聽。”裴小七突然抓住裴知的脖子,“放我走,不然我就殺了她。”
“小七……”裴知艱難地說道,“你……你放手……我們也是為……為了你好……”
楚非淡淡地看了一眼幾乎就要陷入瘋狂的裴小七,聲線兒冷沉:“你要殺她的話,隨便你,反正她又不是我媽。”
楚非的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裴小七慢慢鬆開手,眼淚掉了下來:“你們不可以這麽對我,憑什麽……”憑什麽我要遭受這些!
楚非將指間的香煙擰滅,走到裴小七跟前兒:“我知道你恨痛苦,但如果不把你被封存的人格解開的話,最後會造成你更嚴重的後果。”
眼前是楚非棕色的手工定製皮鞋,裴小七慢慢抬起頭,蒼白的小臉兒上滿是淚痕:“楚非,你放我走,好不好?”
楚非的眉心微微一跳,他別開臉,不去看裴小七:“裴姨,她就交給你了。”說完,轉身離開。
隻是才走到門口,他又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過頭:“小七,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們都是為了你好。”
裴小七沒有理會楚非那句話的含義,隻是仿佛認命般地坐著,腦袋垂得低低的,讓人看不清楚她臉上的表情。
接下來的幾天。
裴小七想過很多方法想要逃走,但是卻都以失敗告終。
別說逃走,就連門口那兩個油鹽不進的保鏢,她都沒辦法搞定,連房門兒都走不出去一步,還怎麽逃走。
就算能夠離開房間,她也覺得,如果沒有人引路,應該是走不出去的。
算算日子,差不多過了五六天的樣子。
在這期間,身形原本就纖細的裴小七,更是瘦得不成樣子,下巴也尖了許多,巴掌大的小臉兒上,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小七,別擰了,你這個樣子,媽看著難受。”裴知把一碗剛剛熬好的人參粥放在床頭櫃上。
“你不是巴不得我死麽?”躺在床上的裴小七,一把扯過被子,把自己的腦袋蒙住,“滾,我不想看到你。”
裴知把被子拽開:“聽話,把粥喝了,你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身體會吃不消的。”
裴小七抬起手,掀翻放在床頭櫃上那碗散發著香氣的人參粥:“我就想死,所以你成全我吧。還有裴知,你不要在這裏假惺惺的,我是你被論間生下來的孩子,你會在乎我,騙鬼呢。”
像是被戳中痛楚,裴知一下子就紅了眼圈:“小七,你非要說出這麽傷我的話麽?”
“傷你?這不是事實麽?”裴小七冷笑道,“你自己都說了,楚非抓了你的情郎顧蕭飛,為了救他,你隻能按照楚非的要求,對我好點。”
“我……我承認是那樣,可是小七,我……我真的是在乎你的。”裴知也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這個女兒,畢竟每當看見裴小七的那張臉,就會讓她想起曾經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以及所受到的屈辱。
然而,人的感情並不是簡單的加減乘除,更不是能夠用來確切衡量計算的。
裴知承認,她恨這個女兒,可是除此之外,看到女兒痛苦,作為母親,她卻也沒有辦法控製住自己的感情,也會跟著心痛。
畢竟,那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骨血。
裴小七越聽越覺得可笑,到最後,她隻是冷眼瞧著神情淒楚的裴知,一句話也不說。
見女兒態度冷淡,裴知也沒辦法再待下去了,她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我知道你不想看到你,但是不要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明天……是淩少下葬的日子,但是SPK集團受到商業犯罪調查科的調查,你是集團法人,如果貿然回國,對你不利,所以……你不能去參加他的葬禮。”
淩少爵的葬禮。
裴小七的腦袋沉了一下,太陽穴脹痛的厲害:“我……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死了!”
這幾天來,裴小七不斷告訴自己,淩少爵沒死,一定沒死,以此來讓自己稍微好受一些,所以當聽到裴知說到葬禮兩個字兒的時候,她再次逼迫自己相信,他沒有死。
“小七,你要接受現實。”裴知歎了口氣,眉間倦意更濃。
就在裴知打算離開的時候,裴小七一下子從翻起來,但由於身體有些虛弱,腳剛踩到地上,整個身子就要往地上栽去,幸虧裴知反應迅速度,扶住了她。
“我要回國,我要去參加他的葬禮,求求你,讓我去……”裴小七緊緊地抓著裴知的手臂,“你不能讓我連他最後一麵都見不到。”
說出這樣的話,裴小七知道自己其實已經開始接受他死亡的事實了。可是——
接受歸接受,如果不親眼看到,她是絕對不會死心的。
如果,他真的死了,那麽自己……
裴小七的眼神沉了一下,如果他真的死了,自己也就跟著去死。
“小七,我剛才已經說過,SPK集團受到商業犯罪調查科的調查,如果你貿然回去的話,調查科會對你進行逮捕,再加上你的身份太過敏感……”
不等裴知說完,裴小七就打斷了她的話:“我不管,我一定要去,媽,求求你,你帶我回去,讓他見他最後一麵,媽……求求你了……”
裴小七已經實在沒有辦法了,她隻能希望借由這聲‘媽’,來讓裴知心軟,盡管她知道,也許對壓根兒就起不了半點作用。
聽到裴小七對自己稱呼的改變,裴知先是一愣,但很快她也意識到,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無路,這個女兒,又怎麽會喊自己媽。
盡管心裏清楚,裴小七是在怎樣的情況下才這麽稱呼自己的,但裴知還是被那聲‘媽’給觸動了心中最為柔軟處。
“小七,你……你能再叫我一聲麽?”
看到裴知充滿希冀的眼神,裴小七又喊了句:“媽,我知道,你不忍心看我這麽痛苦,你一定會幫我的。”
過了許久,裴知才點頭:“這件事要楚非同一才行。”
裴小七知道,裴知已經答應自己了,隻是她沒想到,能夠還要楚非同意:“那你幫我去跟楚非說,媽,你肯定有辦法的。”
裴知看了眼地上被打翻的粥,然後抬起手臂,把裴小七垂在額前的幾率頭發,替她攏到耳後:“先吃點東西,媽來給你想辦法。”
不一會兒,裴知再次端了一碗人參粥進來,這一次,裴小七倒是乖乖的吃了。
裴知見她吃得很急,忍不住說道:“慢點,當心嗆到。”
裴小七此刻哪裏有心情去管這些,她隻想快點吃完,然後讓裴知去找楚非,無論如何,她都要回國去參加他的葬禮。
“我吃完了,你快點,快點去和楚非說。”說完,裴小七又反悔了,“不,媽,你帶我去見他,我來跟他說。”
裴知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