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楚非所在的別墅,在進門前裴小七若有所思死地看了眼跟在稍後方的顧楠,原本一路上還有說有笑的,可是——
此時在玄關處,裴小七卻看到顧楠的眼中蒙上了陰影,整個人都好像籠罩了一層極為濃重的悲哀。
裴小七握住她略顯冰涼的手掌:“沒事吧?”
顧楠很是勉強的笑了笑,示意裴小七她沒事,但就在下一瞬間,當她看到不遠處站著的那個男人的時候,笑容瞬間凝固在了唇邊。
察覺有異的裴小七轉過頭,立即明白了顧楠為什麽會有那樣的反應。
楚非就那樣靜靜地站著,清冷的眸子卻像是被打翻了的濃墨,看向顧楠的眼神裏除了愧疚之外,還有某種正在不斷翻滾湧動的情緒。
他以為再次見到她,無論顧楠願意與否,他都會狠狠把她擁在懷裏,哪怕要付出極其龐大的代價,他都決定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
可是等她真的出現在他的麵前時,楚非看著籠罩在她身上,濃得幾乎化不開的悲傷和絕望,他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勇氣走過去。
這種絕望和悲傷,楚非也曾經在另外一個人的身上見到過,那是淩少爵為了逼迫裴小七接受治療,而說出離婚的時候。
而現在,同樣的悲傷和絕望,出現在了自己深愛的女人身上,偏偏這一切還是自己親手造成的。
裴小七看出了兩人之間不對勁到隻能用‘詭異’兩個字兒來形容的氣氛,她摸了摸下巴,心裏想著也不能就這麽一直‘詭異’下去啊。
當然最讓她感到沒辦法理解的是,淩爵爺明知道楚非和顧楠之間這剪不斷理還亂的恩怨情仇,還非要讓顧楠住進別墅裏來,住在先前那棟小公寓裏不是挺好的麽。
裴小七拉住顧楠的手,笑眯眯地說:“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對了,還有顧三少爺的女朋友也在,她烤的點心可好吃了。”
顧楠就這麽被裴小七拉走了,而楚非帶著愧疚和隱痛的目光,也一路跟隨,直到顧楠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從口袋裏拿出支香煙,點燃抽了起來。
“她這幾個月好麽?”楚非的聲音很輕,卻隱隱透著股顫抖的意味兒。
淩少爵淺淺地眯著眼眸,唇角挑起涼薄笑意:“當初你把她腹中孩子打掉的時候,怎麽沒想過她好不好?”
孩子是楚非心裏最痛的地方,哪怕他知道自己這輩子無論怎麽做,都補償不了對顧楠的傷害,可是此時聽到淩少爵近乎譏諷的語氣,他還是怒了。
“你有什麽資格質問我,淩少爵,你捫心自問,你就沒有傷害過小七麽?”
淩少爵的眼中似乎有什麽一閃而過:“我的確傷害過小七,但是卻沒有像你一樣,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麵呢。”
聞言楚非突然笑了起來,笑聲中亦是充滿了濃濃的諷刺:“你之所以有能夠挽回,仗得不過是小七愛你,她離不開你。”
抿著冷硬的唇角,淩少爵靜靜地看著楚非,沒有說話,但垂在減胖兩側的大手,卻慢慢收緊,逐漸成拳狀。
見淩少爵隻是沉默,楚非走近兩步,薄唇溢出一聲冷笑:“如果說小七從小就跟在我身邊,有整個楚氏家族庇佑她,淩少,你覺得她還會受到那麽多的傷害麽?或者說,你還有自信在傷害了她之後,她害能夠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隻是跟你鬧點小脾氣,然後就聽話地撲進你的懷裏?”
在帝凰會所裏,楚非第一眼看到裴小七像隻小貓似的,柔順聽話地被淩少爵擁在懷裏的時候,他就覺得在裴小七的眼裏,始終透著股小心翼翼的討好和卑微。
淩少爵緊握成拳的大手,捏得咯咯作響,漆黑的眼眸逐漸泛起了戾氣:“我和她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
事實上淩少爵之所以感到憤怒,並不是因為楚非肆意評論他與裴小七之間的感情,而是他發現楚非說的都是事實。
他從一開始就斬斷了她所有的退路,逼得她隻能投入自己的懷抱。這也就是為什麽,從始至終淩少爵都一直很討厭楚非的緣故。
他害怕除了自己以外,裴小七還可以肆無忌憚地擁有別人給予的庇佑和寵愛,他絕對不容許她的身後還有別的退路。
顧楠被裴小七拉進房間後,原本壓抑在胸口的哀傷瞬間消散了很多,臉上的表情也歡快了許多。
注意到這點的裴小七小心翼翼地問:“楠子,你是不是因為見到他,才會覺得心情不好?”
顧楠臉色微僵,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開口:“我沒有心情不好,隻是我不知道該怎樣麵對他。”
如果心情不好的話,那應該是憤怒。
可隻有顧楠自己才知道,她在看到那個曾經親手打掉自己孩子的男人時間,心裏的感覺不是憤怒,反而是不知所措的絕望。
裴小七反複咀嚼著顧楠的話,巴掌大的小臉兒上浮現出困惑:“不知道怎樣麵對他?那你可以跟老大說,你不想住到別墅來啊,為什麽還要同意?”
先前淩少爵說要讓顧楠住到楚非所在的別墅時,她本以為顧楠會拒絕,卻怎麽也沒有料到顧楠竟然點頭答應。
顧楠的手指死死地捏著自己的衣擺,好半天兒才吐出一句話來:“我也不知道。”
這個回答讓裴小七覺得事情有點兒玄幻,想了想她恍然大悟:“楠子你該不會是害怕老大所以不敢拒絕吧,沒事,我去跟他說說,讓你搬回去。”
裴小七想來想去,覺得就淩爵爺那張冷得跟萬年大冰山似的麵癱臉,就算顧楠是他的妹妹也不敢拂逆他的意思。
顧楠阻止:“不用,你別去跟淩少說。”
裴小七沒有理解她的意思:“那你自己去跟老大說麽?”就衝著淩爵爺那張冷臉,她可不覺得顧楠會有這個勇氣。
要不然為什麽不在一開始的時候,就拒絕搬過來。
顧楠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竟然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過了許久,她才低聲道:“這件事情我自己跟淩少說。”
她心裏想的並不是從這裏搬出去,而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搬進來,為什麽在淩少爵提出讓她住到這裏來的是,心裏盡管糾結,卻沒有拒絕的意思。
裴小七怎麽看,都覺得這次顧楠回來好像變了個人,變得有點兒多愁善感,還有種怪怪的說不出來的奇怪感覺。
不過對於這點她也沒有多想,探聽別人的隱私和感情,不是她的作風:“楠子你餓不餓?我們去找長樂要點心吃。”
施長樂這些日子除了教裴小七烤點心外,自己也會做很多各式各樣好吃而又精致的點心,所以隻要餓了,去找她準有吃的。
果然和以往一樣,施長樂正把剛剛烤好的爆漿蛋糕從烤箱裏拿出來,顧延北害怕她被烤箱燙到,動作溫柔地把她攬到一邊,套上棉手套,把蛋糕端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廚房都是蛋糕的香味,裴小七吸了吸鼻子:“好香啊,長樂你這是要存心把我們都給喂胖的節奏麽?”
施長樂有些羞澀地說道:“我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做點心。”說著,她的目光落到了顧楠的身上。
顧楠爽朗一笑:“我叫顧楠,是小七的朋友。”
施長樂把蛋糕切成小塊,在此期間顧延北則很是默契地拿了四個小碟子,用來擺放施長樂切成小塊的蛋糕。
看著配合默契的兩人,裴小七歪著腦袋說:“長樂你看顧三少多疼你,蛋糕還沒切好,就知道幫你拿盤子了。”
施長樂笑了笑:“我到是聽延北說過,淩少可是把你寵到天上去了,完全就是一副‘妻奴’的樣子。”
裴小七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兒:“他寵我,有沒有搞錯,他不欺負我就不錯了,還寵呢。哼,你們都不知道,他除了欺負我,凶我,什麽都不會,還妻奴呢,明明人家才是可憐的小女仆好不好。”
顧延北眸光一掠,然後意味深長地掀了掀唇:“那你跟我們說,淩少怎麽欺負你了,怎麽凶你了?”
裴小七湊著那誘人可口的蛋糕,自顧自地端到麵前,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兩個人。
吃了口綿軟香濃的蛋糕,裴小七歪著腦袋想了會兒,就開始了對淩爵爺的控訴:“跟他在一起什麽事情都要順著他的意思,他覺得這樣對你好,不管你願不願意,都要接受。說出來你們都不相信,以前我說要離開他,那混蛋就要把我掐死。”
施長樂張大嘴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看了眼顧延北,蹙起眉頭:“你不是說淩少很寵小七的麽?”就是這麽個寵法?
顧延北半眯著眼眸,緩緩道:“果然是知人知麵不知心,看樣子淩少的表麵功夫做得挺好的。”
施長樂原本就因為淩少爵逼迫裴小七離婚的事情,對他沒有好感,這下更是瞬間變得無比氣憤:“小七你怎麽能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和他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