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來說,裴小七最喜歡何大誌這種直接送支票或是現金的,省去了中間那繁瑣的折現過程,而最重要的原因則是——
若是收到字畫類的古玩,是必須要直接上交的,但倘若是支票或是現金,則隻需要報備下,便可以直接打入訓練經費之中。
雖說每年上頭都會撥款,但是對於特工來說,所有的訓練都是在燒錢,除此之外還有那些壓根兒就不對外盈利的研究部,情報部,醫學部等等,那燒錢的程度就更加厲害了。
因此,上頭也就默認了這種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行為。
何大誌見裴小七把支票收下來了,心裏除了鬆了口氣之外,更多的則是雀躍:“裴小姐,您看淩少什麽時候有空,我也好上門拜訪一下。”
對於他來說,裴小七要是不收支票,那反而難辦了。
可對方現在既然毫不猶豫的把這一千萬給收下來,那就表示他們之間是可以有合作的空間的。
換句話兒說,他算是攀上了淩家的這棵大樹。
裴小七又怎麽會不明白何大誌的心思,她笑了笑:“給我張名片。”
何大誌聽到這話,眼睛瞬間亮了,不過他給的不是一張名片,似乎是生怕裴小七把名片給弄丟了似的,而是整整一盒。
等到裴小七的車子重新啟動,開出了一段距離之後。
被何大誌推開的女人才重新膩歪到他的懷裏:“何總,她是誰啊,這麽大的譜兒?”
何大誌點了根煙,狠狠抽了一口才說:“他的男人能夠在G市橫著走,你說,她的譜兒能不大?”
女人笑了笑:“那我隻希望,你這一千萬沒有白給,至少能夠起到塊敲門磚頭的作用。”
何大誌的手在女人的腰身擰了一下:“哼,這年頭難道還有人嫌錢多?”在這點上,何大誌的觀點到是和江柔有幾分相似。
他認為每個人都有一個價碼,有些人之所以不為所動,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隻是你出的價碼還不夠,僅此而已。
被何大誌用在懷裏的女人,有著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她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輕輕吐出一句:“我倒覺得事情也許不是這樣。”
何大誌拍了下女人的翹臀:“這種事情,你們女人懂什麽。”說完,便翻過身子,繼續剛才被打斷的事情。
隻顧著雲雨翻騰的何大誌,沒有看到女人眼中快速閃過的一抹不甘和怨恨。
有人把錢送上門兒來,自然是件開心的事情,可是再怎麽開心,裴小七也隻覺得自己的心情越來越沉重,甚至還有那麽點兒糟糕。
風離兩指捏著那張一千萬的支票,瞥了眼興致缺缺,看上去有些悶悶不樂的裴小七,好奇地問道:“小徒弟,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說出來給師父聽聽,讓位師開導開導你。”
也許是心情真的太過糟糕,急需要找一個發泄口,所以僅僅隻是猶豫了小片刻,她就把有關裴知的事情大致敘述了一遍。
隻不過,卻沒有全部告知給風離,至少有關裴知在宮亦博身邊的那段,以及和自己身世有關的,被她給隱藏起來了。
畢竟沒有任何人會把自己最不願意讓人見到的屈辱傷口,曝露在陽光下給別人看。
風離聽完之後,隻說了三個字兒:“神經病。”
裴小七皺了下眉,一時間沒有聽太明白,不過隨即,她又聽到風離補了一句:“我是說你媽有神經病。”
裴小七啞然苦笑:“你說的沒錯,她的神經的確有問題。”這件事情她之前已經知道了,隻是——
若將裴知從以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全部歸咎於神經有問題,未免有些讓人太過難以接受。
像是洞察了她心中所想,風離偏過頭,手指不斷地梳理著黑色的長發:“世人對神經病總是有一種偏見,總以為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毫無邏輯,就跟白癡一樣,其實啊……神經病才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
“什麽意思?”風離的話勾起了裴小七的好奇心。
“因為我就是世人眼中的神經病。”風離支起胳膊,擱在降下來的車窗上,緩緩道,“我出生的時候,心髒功能不是很好,寒冬臘月的夜裏被父母丟棄在大馬路上,後來被一對沒有孩子的夫婦收養。起初,那對夫婦對我很好,養父外出打工,養母在家照顧我。可是在五歲那年,養母懷孕了,生下一對龍鳳胎,自此之後,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養母總是想法設法把我給弄死。”
裴小七舔了舔唇:“然後呢?”她總覺得,這會是個讓人悲傷的故事。
風離繼續道:“那個時候,我最盼望的就是能夠見到養父,因為雖然有了弟弟妹妹,但養父對我還是很好,直到十二歲的那年,養父用酒把我灌醉……嗬嗬……然後我就跑去廚房拎了把菜刀……後麵的事情,你應該猜到了。”
“你把你的養父殺了?”
“沒有,我把養母和弟弟妹妹給殺了。”風離笑了笑,“雖然養父把我灌醉,想要對我做的事情的確夠死一次的了,不過這並不能否定他前麵十二年對我的好,不管那種好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好就是好。”
裴小七有些駭然:“後來呢?”
“後來我當然就被抓起來了,雖然才十二歲,但到底殺了四個人,我被送去勞教所,之後又被做了精神鑒定,鑒定結果是……我有神經分裂症。從十二歲到二十歲,我在精神病醫院整整住了十年。也就是在那十年的時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都和我同樣被關在醫院裏的那些被稱為瘋子的人教我的,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裴小七抿了下唇角,沒有發表意見,因為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卻接觸過那些需要被限製自由,隻能待在神經病醫院裏的病人。
不過,聽到風離這麽說,她到是想起了因為失去孩子,而變得有些瘋瘋癲癲的施長樂,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風離沉吟了片刻,突然爽朗大笑:“小徒弟,知道為師為什麽看好你的天賦麽?”
“啊?”話題跳轉的太快,裴小七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
“因為你——”風離頓了頓,盯著她的眼神變得有些詭異,“是個離開淩少爵,就會變成瘋子的人,哈哈哈!”
車內充斥著男人的笑聲,雖然爽朗,但無端的,卻讓裴小七感覺到了一絲毛骨悚然的感覺。
離開淩少爵就會變成瘋子麽!
裴小七反複咀嚼著這句話,直到車子在清水雅苑緩緩停下,她才暫時收斂起被風離給攪亂的心神。
為他們開門的是穿著黑色西服的保鏢,一走進去,就可以聞到空氣中漂浮著的桔梗花香的味道,沁人心脾。
淡金色的陽光下,形銷鎖骨的男人推著輪椅,目光溫柔地望著坐在輪椅上,眼睛上纏滿一圈又一圈紗布的女人。
能夠在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候,陪在此生最愛的女熱身邊,沈延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滿足,同時從未曾懼怕死亡的他,竟然隱隱變得害怕起來。
如果他有個健康的身體,那麽就可以多陪她一些時間,隻可惜——
他的病,早已藥石罔效。
裴小七就站在距離她們不到五步之遙的地方,便再也不肯走近一步,她靜靜地站著,看到坐在輪椅上一臉安然的裴知,心裏說不出來究竟是怎樣複雜的滋味兒。
沈延軒彎腰咳嗽了起來,大口大口的鮮血吐在手帕中,含著桔梗花香的空氣中,多了幾分血腥味兒。
坐在輪椅上的裴知,輕輕抬起手臂,聲音似乎一貫的淡漠:“是小七麽?”雖是疑問,卻是陳述與肯定。
裴小七舔了下有些幹澀的唇角,輕輕應了聲:“是,從今以後,由我來照顧你。”這話是說給沈延軒聽的,又或許是說給已經走近了的沈麟聽的。
沈麟穿著幹淨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他的臉色看起來很健康,與前一階段的蒼白如紙有著天壤之別。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沈素血液的緣故吧。
“沒想到能在這裏看到你。”沈麒停下腳步,溫淡的目光落在了風離的身上,“或者說我沒有想到,你竟然會甘心為淩少爵賣命。”
“你能夠算計任何人的心,卻唯獨算計不了我。”風離的語氣有些冰冷,甚至還帶了幾分顯而易見的厭惡。
裴小七想起之前在車上,風離就曾經說過他認識沈麟的事情。
沈麟輕笑一聲:“你錯了,除了你之外,我也沒辦法算計裴知,因為你們都是瘋子,瘋子的心,是沒辦法算計的。”
風離冷嗤一聲,不再說話。
隨即,裴小七就看到沈麟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被盯那種目光盯得有些發毛:“你盯著我做什麽?”
沈麟眯了下眼眸:“我隻是想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離開淩少爵,不然的話,說不定我會連你也沒辦法算計。”
腦袋像是被人打了一個悶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