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現在的醫學很發達,但是對於淩少爵來說,在無法弄清楚沈麟,究竟是怎樣造成裴小七高燒無法退下去的情況下,他沒有辦法拿裴小七的性命去賭。
哪怕會贏的機會有百分之九十九,但那百分之一的失敗可能性,也同樣是他所無法承受的。所以——
他隻能接受沈麟的要求,飲彈自盡。
當然,在決定那麽做的時候,淩少爵已經著手布置了一個讓自己假死的計劃,隻是,這個計劃的成功率隻有五成。
換句話說,是生死有命的一個概率。
但饒是如此,為了自己最深愛的女人不受到半點兒的傷害,他願意拿自己的命去賭。
盯著男人緊皺眉頭不說話的樣子,裴小七越發覺得,自己心中的猜測是對的,臉色變得焦急起來:“淩少爵,你說話啊,告訴我,他是不是要你的命。”
裴小七急紅了眼,緊接著,一股酸澀的滋味兒便從心底蔓延開來,化作大顆大顆的淚水兒,從眼眶滾落。
知道瞞不下去,淩少爵眯著眼眸,點頭:“是,沈麟要的是我的命。但是小七,我已經安排好了完全的計劃,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裴小七捂住耳朵,聲線兒沙啞地喊著,“我不要你死,如果你死了,我就從樓頂上跳下去,陪你一起死。“
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的淩少爵,突然痛恨起她的聰明來。
就好像曾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仗著自己那高達182的智商,肆意在到處都是監控與眼線兒的特工學院,寫下那份逃亡計劃。
如果當初不是他從中煞費苦心的周旋,對著那些當時掌權的人低頭服軟,裴小七又怎麽可能會那麽輕易的就被放出來。
而現在,自己也是這樣煞費苦心地想要保護她,換來的卻是他近乎歇斯底裏的憤怒和無理取鬧。
她舍不得自己去死,這點淩少爵何嚐不知道。
但讓他感到憤怒的是,她竟然說出要跟著自己一起去死的這種話。
像是一頭憤怒到極點的獅子,淩少爵的雙手狠狠抓住裴小七的肩膀,迫使她抬起頭,看著自己:“你給我聽著,如果你敢死,我就讓你的養母和養母生不如死。”
淩少爵知道,在裴小七的心中,裴海夫婦很重要,此時,除了用他們的命來威脅她,淩少爵已經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了。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萬一自己死了,這個女人會真的跟著自己一起去死。
“你騙我,你還說有什麽完全的計劃,如果計劃真的完全到萬無一失,你又為什麽要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什麽要用我的養父養母來威脅我?”淚水模糊了視線,裴小七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她的雙手緊緊抓著男人胸前的衣襟,哭得泣不成聲,“你答應過我永遠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嗚嗚……”
為什麽他要這麽殘忍,殘忍地把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丟在這個世上。
男人胸腔中翻滾的怒火,逐漸被女人那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淚水給湮滅,良久,淩少爵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你死了,小司睿怎麽辦?他還那麽小,你就忍心讓他一個人孤零零地長大麽?”
“我管不了那麽多,全天下有那麽多沒有父母的孩子,他們一樣活得很好。”她怎麽可能真的忍心那麽做,可是——
現在的裴小七已經顧不得那麽多了,她隻希望淩少爵能平安活下來,所以小司睿不會沒有父母,至多,隻是失去母親而已。
她相信,就算自己真的死了,這個男人,也會把他們的孩子照顧得很好。
“小七,你不可以這麽自私,小司睿需要你。”淩少爵皺著眉頭,聲音卻沉穩有力,“再說,我不一定會死,你要相信我。”
突然,一個念頭從腦海中竄出。
裴小七握緊了手心,良久,她才低聲道:“真的會沒事麽?”
“真的,不會有事的。”淩少爵在心底狠狠鬆了口氣兒,他真有點兒害怕,如果這個小女人執意這麽任性下去,自己該拿她怎麽辦。
裴小七乖巧地點點頭:“那今晚你在這裏陪我。”
漆黑的眸子裏,有一道意味不明的冷芒劃過,淩少爵抿了抿冷唇:“好!”
深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裴小七輕輕推了推身旁已經陷入沉睡的男人,見他沒有任何反應,才掀開被子,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
裴小七有些出神地望著床頭櫃上隻喝了一半的牛奶。
因為淩少爵沒有睡前喝牛奶的習慣,所以裴小七著實費了不少功夫,才哄騙他喝了下半杯子加了安眠藥的牛奶。
隻要自己死了,他就不用這麽為難了。
裴小七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嘴唇,站在床邊靜靜地凝望著熟睡中男人。
這麽多年,她很少看到過他熟睡的樣子,因為無論什麽時候,這個男人總是會比自己先醒來。
她曾經問過他,為什麽你總是醒得比我早?
男人的回答卻是:你這麽貪睡,我怎麽可能比你晚醒。
裴小七的唇邊不自覺揚起一絲苦笑,是啊,自己是個喜歡貪睡的人,所以,從來都沒有好好看過他熟睡時的樣子。
突然,男人的睫毛微微動了一下。
裴小七以為他醒過來了,嚇得身體都僵硬了,好半天兒沒敢動彈,隻是身體僵硬地站在那裏。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男人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還是陷入沉睡的樣子,裴小七才抬起手,拍拍自己受到驚嚇的脆弱小心髒。
不可能出錯的,自己是親眼看著他把牛奶喝下去的。
淩爵爺你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抵抗得住安眠藥帶來的睡意吧。
這麽想著,裴小七緊張的心情才稍稍有所緩和,但因為麵對的是淩少爵,所以她還是不敢太過大意。
又這麽靜靜地站了一會兒,裴小七才輕手輕腳地轉過身,往廚房走去。
病房門口有人守著,所以想要從門口逃走,壓根兒是想都別想的事情。但是,廚房就不一樣了。
已經走進廚房的裴小七,盯著那扇並不是很大,卻剛好勉強可以讓她鑽出去的窗戶看了半天,卻猛地轉過頭,一顆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
為什麽,剛才會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
裴小七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裏,她想重新回去看看男人是不是醒過來了,但是她又不敢那麽做。
銀色的月光,透過窗戶,將裴小七的影子照得欣長。
約莫過了幾分鍾,見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裴小七才狠狠鬆了一口氣,那全身僵硬的感覺也開始慢慢消失。
丫的,有點兒出息好不好,他都睡著了,你還這麽怕他。
想起自己剛才緊張害怕的樣子,裴小七忍不住狠狠鄙視了一下自己。
再次轉過身,裴小七慢慢地走到窗戶邊兒,極其小心地打開窗戶的內置式鎖扣。
啪嗒——!
輕微的響聲,在寂靜的空間裏,卻顯得格外刺耳。
在打開鎖扣的時候,裴小七沒忘記轉過頭往後看一眼,她生怕淩爵爺會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
如果是那樣的話,她的苦心可就白費了。
好在,淩爵爺沒有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裴小七拍拍自己的胸口,轉過頭,把腦袋伸出窗外,以便觀察地形,選定最好的落地點。可是——
讓裴小七感到棘手的是,由於整棟古堡是嵌入山體的,所以她此刻觸目所及,能夠用來作為落地點的,全都是坑坑窪窪的陡峭石壁,再加上她距離地麵的距離,約莫有二十五米的樣子。
如果是在可見度很好的白天,再配上專業的工具,要平穩落地,對於裴小七來說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偏偏眼下的情況確是,她不但什麽工具都沒有,而且深山中的夜晚可見度,也並不是太理想。
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真的覺得好冷。
帶著寒意的冷風,不斷地從窗口吹進來,讓隻穿著單薄睡衣的她忍不住哆嗦起來:“嗚,好冷啊。”
果然是嬌生慣養了,裴小七深吸口氣,硬著頭皮爬上靠近窗戶邊兒的流理台,然後,大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她必須先讓身體適應下外麵的低氣溫,否則要是貿然出去,肯定會被凍得手腳不聽使喚,那樣別說安全落地了,隻怕會活生生的摔死。
過了一會兒,裴小七抬起頭,望著掛在天空中被一朵雲給遮住的冷月,隻要等到那片兒雲飄走,能見度就會提高許多。
這麽想著,裴小七又把腦袋往下一低,盯著剛才自己選定的幾個攀爬點,又瞧了瞧,嘴裏小聲嘟囔了句:“早知道應該要好好學攀岩的嘛。”
失算啊失算!
裴小七一邊兒懊惱著,一邊兒抬起頭,估摸著還有兩三分鍾,那片兒遮住月亮的烏雲就該飄走了,可見度也會達到最佳。
其實裴小七並沒有打算去死。
好死不如賴活著,一直是她所信奉的人生格言。
所以,思前想後,她覺得隻要自己暫時失蹤一段時間,那麽沈麟也就沒有辦法利用自己來要挾淩少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