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勾,一抹極淡極輕的笑意在唇邊綻放開來,就在肖靜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指向自己的那黑漆漆的搶口時——
砰!
突如其來的搶聲讓所有人都震了一下,肖靜隻覺得左肩先是一熱,隨即就是灼傷般的疼痛在肩膀處炸開。
杜銘像是沒有料到裴小七真的會對肖靜開搶,原本雲淡風輕的臉色在瞬間,布滿陰霾以及焦急:“別亂動。”
這話是對疼的齜牙咧嘴的肖靜說的,裴小七看著杜銘焦急的眼神,緊接著目光一沉,迅速射出第二搶。
然而這一搶卻沒有射中杜銘,隻是堪堪從他的小腿處擦過。幾乎是同一時間,裴小七迅速調整方向,毫不猶豫地射出第三搶。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談判和交涉上,倒不如先發製人,直接弄死再說。
嗷嗚!
隨著第三次搶聲響起的,是動物瀕死前發出的哀嚎。
和第二搶一樣,裴小七的子彈隻是堪堪擦過了杜銘的膝蓋,並沒有射中他,卻是射中了被杜銘踢中身體,從而擋在他小腿前方的阿Q!
嗷嗚,嗷嗚……!
李牧發瘋似的向躺在血泊中已經奄奄一息的阿Q奔了過去,鮮血染紅了黑褐相見的毛色,也染紅了李牧的眼睛。
裴小七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就在這分神的一瞬間,一股極強的酸麻感從手腕處蔓延開來。
哐當,絕對不能離手的狙擊搶掉掉落在了地上。
怎麽會這樣?
錯愕之間,手背上一處極小的血點引起了她的注意,麻醉劑!可是,她明明沒有看到杜銘動手,麻醉針劑要從哪裏射出?
仿佛是為了解答她心中的疑惑,杜銘往前走了一步:“既然能夠毫不猶豫地開第一搶,那就會有第二搶,第三搶。所以,為了避免你把子字彈給打光,在你開第二搶的時候,我就已經動手了。”
除了雙臂酸麻的使不出半點兒力氣之外,裴小七並沒有其它不適的感覺:“嗬,你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杜銘雙手攏在寬大的衣袖中:“怎麽說你也是個特工,這麽沒腦子的事情,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嗯?”
裴小七咬了下嘴唇,一股憤怒的火焰慢慢在胸腔蔓延開來,的確,就像杜銘說的那樣,自己竟然跟著李牧一起跑出來,真的是蠢到不能再蠢了。
如果這不是野外生存訓練賽,那麽此刻的自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肖靜捂住肩膀處的傷口,咬牙切齒地瞪著打傷她的裴小七,卻又突然笑了起來:“你打我的這一搶,我等會兒會好好從你身上討回來。”
接到的命令隻是不能將人弄死,所以她一定會好好折磨裴小七,如果可能,造成意外死亡當然是最好的。
到時候就算追究起責任來,也不會連累到自己。
“把她綁起來啊。”肖靜見杜銘遲遲不動手,不由焦急起來,她已經想好了製造意外的方法,利用毒蛇咬死裴小七。
這種方法雖然有很大的嫌疑,但是軍事法庭講究的是證據,而一條不會說話的毒蛇,是構不成證據的。
最重要的是,咬了裴小七的毒蛇,會隱沒在偌大的深山之中,壓根兒連影子都找不到,又何來所謂的證據。
這麽想著,一絲惡毒而又得意的笑容,染上了肖靜逐漸彎起的笑眼中。
“你不要笑得這麽惡毒,我死了,你也活不成。”也許在有些事情上,裴小七不那麽敏銳,但惟獨殺氣,她卻比任何人都要來的敏感和多疑。
肖靜心裏的盤算,壓根兒就騙不了自己,甚至不需要多做觀察,僅僅憑借直覺她就可以斷定肖靜一定想在這裏弄死自己。
被戳穿心事的肖靜冷笑一聲,然而心裏卻有些忐忑,杜銘擺明了是在維護這個女人,如果等會她動手,真的能夠成功麽?
裴小七看著癱坐在地上,抱著早已死去的軍犬哭得快要暈死過去的李牧,很想用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一個大男人,至於哭得這麽煽情麽!
隻可惜此時她的別說舉起來,就連手指微微動一下都是酸筋腐骨似的難受:“別哭了,煩不煩啊。”
裴小七冷眼瞪著李牧,心裏那團兒火越來越重。
李牧轉過頭,一雙眸子猩紅的嚇人:“為什麽開搶?啊——我問你,為什麽開搶!”裹挾著怒吼的質問,讓裴小七的心裏一沉。
她在心裏冷笑一聲,臉色卻是平靜淡然的沒有任何波瀾:“那你想怎能辦?”自己為什麽開搶?
這麽愚蠢的問題也問得出口,裴小七深吸了口氣,心裏更多的還是怨恨自己的愚蠢。
李牧哽咽著,他緊緊地抱著早已死去的阿Q的屍體,幹裂的嘴唇已經被他咬出了一排血印子。
裴小七懶得理會沉浸在悲痛中的李牧,掀起眼皮兒,看向杜銘,淡淡道:“你要做什麽與我無關。”說完,她就坐到了就近的一塊灰色石頭上。
起初覺得這種奇奇怪怪的灰色石頭看著礙眼,但有些時候走累了,她又覺得有這些石頭在還是挺方便的。
至少在你不想坐地上的時候,可以把它當成椅子來坐,倒也還算不錯。
杜銘眯眼看著施施然坐下休息的女人:“你一點也不替他們擔心?或者說,你一點也不為自己擔心?”
裴小七笑了笑:“有什麽好擔心的,難不成你還能殺了她們,或者是殺了我?而且,我總覺得這次的訓練,應該不是為我準備的。”
“你的直覺很準,不過……”杜銘頓了頓,才繼續道,“訓練雖然不是為你準備的,卻和你有關。”
裴小七的目光掃過被綁在樹上的厲仲謀、吳秋玲以及韓暉,隨即又落向皮毛都被鮮血染紅的阿Q,她的心裏逐漸有一股不太好的預感蔓延開來。
與自己有關麽?
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的李牧,總算是還有點兒反應了,他把阿Q抱在懷裏,踉蹌著站了起來,隨後就像是旁若無人似的,向綁著的厲仲謀他們走去。
砰——!僅僅跨出三步,一發字彈便射在了他的腳邊。
繞是這樣,卻依舊沒有能夠讓李牧停下腳步,他轉過頭,眼睛通紅地瞪著開搶的杜銘,聲線兒哽咽,卻透著股同歸於盡的決絕:“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肖靜的肩膀痛得她冷汗直流,早已坐在灰色的石頭上,開始進行簡單的包紮,小型醫藥箱子就放在她的腳邊。
裴小七認出來了,那隻小型醫藥箱子是吳秋玲的。
杜銘微微偏了下頭:“你不怕死,那他們呢?”說著,搶口的方向已經轉向厲仲謀,緊接著依次是吳秋玲和韓暉。
而搶口指著的方向,最終卻落向了裴小七。
肖靜冷眼看著這一幕,在心裏卻十分強烈的希望,希望杜銘能夠扣動扳機,或者搶支走火,讓一顆字彈把裴小七的性命給了結了。
“別想了,搶是不會走火的。”裴小七淡淡地瞥了眼肖靜,把她心裏想的算盤兒,都給說了出來。
肖靜對於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到是不以為意:“嗬,這可不一定,搶走火兒的事情,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裴小七笑了笑:“那你就在心裏繼續祈禱,祈禱搶走火,讓我一命嗚呼,這樣子你就能夠嫁如淩家,成為名正言順的淩夫人了。”
肖靜聽到‘淩夫人’三個字,心裏微微一動:“其實隻要你願意和淩少爵離婚,我也可以饒你一命。”
凡是沒有必要做的太絕,能夠留有餘地,就要留有餘地,這是她的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而對於肖靜來說,她也不想惹太多的麻煩上身,如果裴小七能夠自願和淩少爵離婚,那自然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離婚?”為什麽總有人天真的認為,隻要妻子讓位,她們就不可以心想事成,嫁給自己喜歡的男人,這重點似乎搞錯了吧。
“對,離婚,你根本配不上他。”肖靜想了想,又道,“雖然你哥哥很有錢,但也隻不過是個商人罷了,淩家需要的是能夠在仕途上幫助他們的人。”
“哦,仕途啊?這麽說,你可以給他很多幫助了?”
肖靜頗為得意地說:“我父親是被上頭重用的外交官,母親是財閥集團的董事,我的家世,是你無論如何都比不上的。”
裴小七淡淡地應了聲,卻是把目光轉向了僵持在原地,似乎想要走,卻又限於某種掙紮之中的李牧。
“你要是想過去,就過去,他不會開搶殺我。”
李牧抿了下幹澀的,滿是血痕的嘴唇,再次邁開步子,然而,步子邁開還未落下,搶聲驟然響起。
李牧瞪大眼睛盯著裴小七,可是受傷的人卻不是裴小七,而是——韓暉!
杜銘在瞬間把搶口從裴小七轉向了韓暉,看著僵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李牧,他淡然道:“這隻是個警告,下一次我會朝他的腦袋上打。”
韓暉的臉頰被字彈劃出一道血痕,看起來頗有種驚心動魄,死裏逃生的感覺。
但在裴小七看來,卻隻證明了一點。
杜銘的搶法,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