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妻入甕
字體:16+-

第二百三十八章 哀莫大於心死!

醫院裏的貴賓間,

雪白的病床上,“阿南,別怪小西,她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淩月夕打著吊針,蒼著一張白如紙的小臉,伸出手無力的撫過楚天南那雙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輕輕的撫摸著。

“這個時候了,你還為她說話!”楚天南眸中的唳氣再次一點點的襲上來,噌的把手抽了回來,“夕兒?不是說過,你要好好的等著去北歐嗎?你看你?不想去,去美國也可以?”

“阿南,等我出了院,我就離開這裏!不過走的時候,給我留一樣東西可以嗎?我聽你的話還不成嗎?”她抬起無中力的手,撐著蒼白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水水潤潤,霧氣蒙蒙。

“可以!”楚天南不等淩月夕說完,一雙有力的大掌包裹了那雙冰涼的纖手,他的心一涼,那一抹嬌小的雙手亦是如此,大大的眼睛,無辜的眼神,平靜的臉,那一雙柔弱骨的手。

“我要……”

聽過要求,楚天南的臉色一沉,薄唇抿成一第鋒利的直線,直線裏一點點的溢出一絲寒氣,陰冷嗖嗖。

“阿南,你聽我說……”淩月夕乞求著,目光哀憐,“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好!下不為例!”楚天南的臉上的寒氣漸漸退去,可是仍有一絲寒霜滯留在黑色的眸底。

因為剛才的用力,淩月夕的臉上現出一層層的冷汗,氣息也一點點變粗起來。

楚天南關切的上前扶上她纖瘦的胳膊,聲音暗沉、沙啞,“躺好,別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不!”她猛的伸出纖手,一把拽住他那一隻有力的大掌,“我還有一件事,你必須答應我!”她的唇瓣嬌軟欲滴,聲音婉轉綿長,細細的,弱弱的,“阿南,答應我,否則離開這裏我不會安心。”

“好!”他咬咬牙,墨染的流光閃過一絲暗沉。

“我走後,讓冷小西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淩月夕的眼角閃了閃,臉上一片沉悶,聲音裏有一種淡淡的憂愁與擔心。

“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再說還有阿強!”他眸色加濃,星光暗沉,他隻字不提那個剛剛打了的女人。

“你的身體三天兩頭離不開醫院,需要一個女人對你照顧,阿強是個男人,怎麽照顧得了?”淩月夕精亮的眸子緊緊的盯著那雙黑眸,一刻也沒有放鬆,連那口氣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在等等一個答案。

“夕兒?你去美國多久,我希望你很快回來照顧我,回來後,我們正式訂婚,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光明正大的名份!不管之前曾經發生過什麽?”楚天南的聲音鏗鏘有力,斬釘截鐵,墨染的眸光灼烈的盯著淩月夕那一張楚楚動人的小臉。

淩月夕的眼裏明亮閃爍過一絲欣喜,她緩緩鬆下拽著楚天南的大手,臉上劃過一絲憂鬱,“如果我不在,我擔心你!”她沒有再提冷小西,心裏一片春潮四湧。

“很快就會好的,明天早上我會辦離婚,我等著你回來!”他那雙溫熱的大手緊緊的握著那一隻冰涼的小手,嘴角的弧度裏悄悄的延展起來。“我一定風風光光的為你舉行一個正式的婚禮!”

淩月夕眼角閃過一層濃濃的笑意。

這裏風情月濃,窗外的小雨卻是霏霏不息。

冷小西正木然的走在雨裏,雙眼空洞的向著遠處走去,漫無目的,走一步算一步,像一介流浪的人!

在風雨中流浪,尋不到一處避雨的地方。

雨打濕了她的青絲,順著縷一縷的青絲,滴滴嗒嗒的淌個不停……

打濕的青絲垂貼在前額鬢角,粘粘的,模糊了她的視覺。

鹹鹹的雨水無情,狠心的打在額頭的傷口上,如同傷口灑鹽一樣,蟄得她滋滋的疼了起來,可是她心裏卻一點也不覺得痛。

覺得隻是那裏有隻螞蟻在啃自己而已,那都不叫痛,隻是痛癢而已。

白紗下,那張完壁無瑕的臉徹底的暴露出來,卻是腫起了老高,肌肉一動便扯得生疼,五道腫起來的小山包,清晰的指痕,不用看她都能猜得到腫成醜八怪的樣子,嘴角的血痂被雨水浸到了,裂開了,合上,再裂開,如此反反複複,口裏的鮮血卻再次滲湧出來。

她吃痛的停頓了下,吸了口秋寒,可是一想到心裏的痛,覺得這裏太微不足道了,額頭上的傷,臉上的指痕,哪一個都像被蚊子叮了一下,而且很快就會過去。

切膚之痛而已,哪有心底的痛深?

心裏的痛,卻是無法比擬的,就像千刀萬刀的一刀刀淩遲在自己的胸口裏,心尖上,一刀一刀,不停不息,鮮血汩汩而出,彌漫了胸口,那是怎麽樣的一種劇痛,她說不清楚,隻覺得痛得她的呼吸都亂了起來。

再呼吸一口發現胸口竟然都劇烈的抽痛起來,痛得她簡直無法呼吸。

靠在牆角,她扶著牆,痛得她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可是胸口的痛一波接一波的襲來,她快要頂不住那一抹疼痛了……

呼吸越來越艱難,胸口越來越悶,不由的她雙手靠在牆上,氣息越來越重,重得她無力承受的時候,

撲的,

一口血吐了出來。

她的唇色輕顫著,蒼白無血,掛著那一滴未吐完的血跡,像桃花一樣的鮮豔,孤獨,可這一抹鮮豔卻被天街落下的小雨,淅淅瀝瀝的洗淨了,唇上還是一片蒼白,還有一塊深紅的血痂,依舊觸目驚目,攝人心魄。

她的心空了,徹底的空了,被那一掌擊空了她的夢,她的想,她的最後那一抹掩藏下的沉淪。

驅體還在,靈魂卻是離開了。

路燈下,

哀莫大於心思的冷小西緩緩拖著那一條疲憊的身子,僵硬的向著書屋的方向走去,她的的眼中卻沒有淚,隻有雨水從那一張冰冷蒼白的臉上落了下來……

路燈下,孤寂的影又細又長,孤獨,寂寞,悲涼。

臉色煞白,冰涼的手指在雨中一點點的變僵、變涼,連全身都是冰冰涼涼的,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知覺,這折煞人的秋雨啊,秋花慘淡秋草黃長,耿耿秋燈秋夜長……

秋夜緩緩臨上天際,夜色漸漸發濃。

一語無處話淒涼。

街上還有三三兩兩的人經過,偶爾會看她一眼。

“這不是剛才那個微博上剛發的女人嗎,聽說真狠,做小三還把人家正室的孩子打流產了!”

“真不要臉!”

“就是,太猖狂了!”

“太不要臉了!”

啪拉拉,菜葉子,雞蛋從快從道路兩旁裏甩出來,一聲聲,一塊塊的打在她的頭上,臉上,身上……

她嘴角輕顫著,發出一陣陣笑聲,她的心都麻木了,該來的都來的,她還有什麽可怕的,有什麽比心死更可怕的。

死,才不可怕,是一種解脫!

不生不死,生不如死,才是可怕!

“打死這個害人精,狐狸精!”

“想嫁入豪門,沒有門!”

“真是不要臉!”

“呸呸!”

一路走來,沿途此起彼伏的叫罵聲一點也沒有消停,十點左右的時候,她才頂著一臉的蛋花,一頭的爛葉子,一身的臭雞蛋味回到了書屋門前。

忙了一天的顧婉柔和周揚已經離開了。

她掏鑰匙,鑰匙在哪兒?她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她的心更加淒涼,無家可歸,無處可去,無人可依,她的心慘淡一片。

秋雨寒冷,秋風瑟瑟,她冷得渾身打了一個寒顫,她邁上台階,蜷縮在門前,身子哆嗦的靠著門板,雙手抱著雙肩,仰頭望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像一抹巨大的屏幕的擋在她的麵前,不是,是擋在她的人生麵前,

她的路難道到頭了嗎?

這偌大的世界裏難道沒有一條屬於自己的路?她的心尖滋滋的被刀割著,疼得她冽了冽嘴角,頭莫名的越來越沉,沉得她的眼皮無力的垂了下來,她的身子蛘曲的更緊,不由的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冰涼浸到她的骨髓裏。

涼得她,不由的全身打了一介寒顫,鼻子也跟著一陣發酸,阿嚏的一聲!覺得全身清爽了很多。

不過腦袋還是很沉,全身、四肢也漸漸的變得無力起來。

她緩緩的沉進了夢鄉。

秋花慘淡秋草長,耿耿秋燈來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淚燭搖搖爇短檠,牽舊照恨動離情。誰家秋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更何況,她還蜷在沒有秋窗的大街上,無助,淒涼的秋風頻頻吹來,吹透了她的衣衫,吹來一陣陣徹骨的寒氣,卷進了她的心底那唯一浮萍的心底,比黛玉還在淒慘淒淒。

有一顆淚悄悄的染上了長長微卷的睫毛,像一滴珍珠剛剛綴上,晶瑩剔透,凝痛聚思。

她發現自己突然間張了一雙翅膀,飛過了白雪皚皚的雪山,飛過騰著萬丈雲煙的飛瀑,她撲愣愣的落在了山的那一端,花果飄香,山青水秀,湖泊如鏡,小船搖搖,垂柳依依,一片如癡如夢的風光,像極了柳樹灣裏的田園,卻不是柳樹灣……

她停在枝椏上,

發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心漸漸的暖了起來,剛才發現胸口是冰涼冰涼的,現在卻是暖了,像一縷春風拂頭,心頭的那層冰漸漸的消融了。

外婆?慈祥的外婆一身淺藍色的衣衫,正彎著腰在綠色的水田裏插秧苗,範伯正在一旁幫忙,哼著動聽的土謠。

她興奮的喊了起來,“外婆,外婆,”可是一看喊聲之後,剛才的景色依然是剛才的樣子,根本沒有一點變化,她急了,更大聲的呼喚起來。

緊接裏,外婆身前出現了一位美麗如畫的女子,正微笑著向自己走來,和藹的麵容,她的心更暖了,那是誰,那不是美麗年輕的母親嗎?她興奮的撲動了翅膀,“媽媽,媽媽!”

美麗的媽媽張開臂膀衝向自己的時候,突然之間一片海水湧來,她的心一痛,瞬間一片接天湧地的海水淹沒了剛才的山青水秀,外婆,範伯,還有母親?淹沒有了所有?

“外婆,媽媽,”一聲聲嘶心裂肺的呼喊消失在朦朦的細雨裏,她赫然驚醒,一陣秋風吹來,寒意濃濃,她的心也貫了一團的秋風秋雨,極度的蒼涼。

望著黑黑的夜色,她的心依舊如死灰般,她累了,應該早已累了。

她恨他嗎,

不恨!

她怨他嗎,

從未!

她的心裏什麽也沒有,空空如也,那一抹瘦削的頎長已漸漸焚成一團灰燼悄悄的已融在冰涼的秋風秋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