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一直覺得,任何蠢人都不會蠢一輩子,也許會有偶爾的靈光乍現,比如說程采和。
三十六計明明是智囊玩的遊戲,程采和一肚子草包,怎麽就能想到李代桃僵這麽一條妙計?
唐安想不通,一邊抄著《論語》、《詩經》,一邊氣的直罵娘,仿佛這樣心裏才會平衡一點。直到月亮婆婆都下班了,唐安方才寫滿厚厚的一疊,感覺那隻像蔫白菜一樣的右手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唐安——”
剛想趴下睡一會兒,卻聽到程采和標誌性的大嗓門又響了起來。
唐安簡直要抓狂了,抬頭看看天色,剛剛魚肚翻白。一大清早就這麽大喊大叫,還讓不讓人活了?
“咦,你怎麽還趴在桌子上?趕緊起來,準備去上早課了。”程采和精神抖擻的進了屋,看來昨夜休息的很好。笑問道:“作業抄完了嗎?”
這死胖子!唐安指著抄好的作業,道:“托少爺洪福,八本典籍一本都不少。”
程胖子滿意地拍了拍唐安肩膀,道:“你辦事,我放心。一晚上寫這麽多,真是辛苦你了。”
“為了少爺不受夫子批評,這點苦又算的了什麽呢?”唐安一臉堅毅道,“雖然昨晚唐安又累又困,但隻要一想起少爺對我的信任,哪怕頭懸梁錐刺股,手都抽筋了兩次,唐安還是咬牙堅持。全憑一股信念支撐了下來——那就是決不能辜負少爺的信任!”
“好,我果然沒看錯人!這是賞你的!”程采和大受感動,隨手掏出兩錠銀子。
|“為少爺盡忠是我的本分,還談什麽錢!多謝少爺!”唐安收下銀子眉開眼笑,還好這戲沒白演。
程采和隨手拿起唐安摘抄的宣紙,隻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紙上的字大小不一,橫非橫,豎非豎,如果不是看到唐安一臉疲憊的死人相,程采和還以為他是抓了幾隻爬蟲,腳上蘸了墨在紙上亂爬一通。
這家夥,字怎麽比我還爛?還才子呢,呸。
這也難怪唐安,前世有幾個人寫字還用毛筆?能寫成這個樣,唐安已經覺得很滿足了。
“少爺,還滿意嗎?”唐安小心的問道。
“唔...還不錯,雖然不及本公子,但也看的過去。”程胖子皺著眉毛言不由衷的道,又看了看天色,“快把典籍和抄本都收起來,時間不早了,我先去車裏等你。”
拍了拍唐安的肩膀,那胖子絲毫沒有幫唐安分擔一些的覺悟,轉頭就去了。
唐安咬了咬牙,還是歎息一聲,認命的找了個包袱將典籍都包了起來,揉著睡眼往門外走去。
空氣中帶著刺骨的寒意,幾隻不知名的鳥兒在枝頭卿卿我我,好不快活,似是也在嘲笑唐安這起早貪黑的家夥命苦。
唐安的記性還是不錯的,沿著昨天來時的小道,轉到了昨天路過的小花園。
“喝!”
一聲嬌叱聲響起,唐安抬頭看去,發現一個女子正在舞劍。那輕舞飄逸的身影,宛如下凡的淩波仙子一般,不是程采夕是誰?
此時程采夕正穿著一襲單薄的白衣,手裏拿著一柄長劍舞得起興。長劍在她手裏像是有了生命,或劈或砍,或挑或刺,每一個動作都飄逸瀟灑,整個人如同一隻花蝴蝶一樣,讓人忍不住要拍手叫好。
按道理來說,古代下人見到主子必須停下行禮,這是下人的本分。但是程采夕背後抹黑唐安形象的舉動,讓後者大大的不爽。剛想裝作沒看見這女土匪,她的聲音卻已經飛入了唐安耳朵裏。
“阿炳!”
阿丙?唐安左右看看,卻不見旁邊有什麽人,不禁指著自己鼻子問道:“大小姐,你是在叫我麽?”
“自然是叫你。”程采夕一縷鬢發,嘴角噙著一絲微笑道:“咱們程家的丙級下人,不就隻有你一個麽?”
唐安麵色一沉,道:“小姐,在下堂堂伴讀書童,阿丙這個名字實在不雅。如果你喜歡的話可以叫我小糖糖,或者安安,甚至連我那許久以前不用的名字——倪大野,也是可以叫的。”
小糖糖?鬼才會那麽叫你呢!
程采夕的臉沉了下來,寶劍揚起,道:“膽敢對主子不敬,信不信我殺了你!”
又殺?這個臭娘們兒,人長的這麽漂亮,怎麽脾氣這麽火爆?大姨媽來的太頻繁了吧!
“開個玩笑,大小姐不要介意。”唐安先竄出五六米保證安全,轉移話題道:“不知大小姐找我有什麽事?”
程采夕瞪他一眼,道:“本小姐練劍練得累了,給我倒杯水來。”
“大小姐武功高強,唐安十分佩服。刀槍棍棒你不練,偏偏練賤。金劍銅劍你不練,偏練淫賤,品味果然獨特。”唐安冷哼道,“不過大小姐,本人乃是書童,不是傭人,隻對二少爺的學業負責。若是大小姐口渴,大可找下人去做。”
“哼!我程家給你吃給你住,你這惡奴,當自己有幾分才學就能欺主麽?.”程采夕被他一句話氣的夠嗆,壓迫性地踏前一步,“本小姐倒要看看,整個程府是不是隻有程采和才能使喚得了你。這水,你倒還是不倒?”
頭可斷,氣勢不能輸!唐安眼珠一轉,道:“倒可倒,非常倒。大小姐,咱們程府是大戶人家,凡事講個理字。什麽人該做什麽事,老爺早已做了安排,你若非強人所難,別人縱然迫於你大小姐的威名,心底卻也不服。”
“你...”程采夕功夫縱然比唐安高出好幾層樓,但是嘴上卻沾不得絲毫便宜。被他一番搶白,竟是說不出話來。
“大小姐你貌美如花,沉魚落雁,想必比那飄香樓的頭牌長的都要好看上三分。為大小姐服務,我想是許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不如這樣,我替大小姐安排這事,包你滿意。”唐安一扭頭,隻見一個褐衣下人正往內院走來,便上前招呼道:“這位兄台——剛才我得了大小姐密令,知道大小姐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由你來做。”
“真的嗎?是什麽事?”那下人一聽是大小姐的“密令”,感覺受了重用,一臉歡喜。
“既然是機密,自然隻有大小姐知曉了。”唐安摟著後者肩膀套近乎,指了指一臉怒色的程采夕,“呶,大小姐就在那邊了,你還不過去問問?但是你要記住,事不傳六耳,一定要保密!”
“一定,一定!”那人感激的衝唐安點了點頭,衝程采夕乳燕投懷般跑了過去,邊跑邊嗲嗲地撒嬌道:“大—小—姐—”
唐安心底偷笑,不理會臉色臭臭的程采夕,偷偷做了個“拜拜”的動作,提著小書包便向門口走去,邊走邊唱道:“小嘛小二郎,背起那書包上學堂...”
“混蛋!”
看著這廝一蹦一跳的走掉,程采夕隻覺得恨得牙癢癢,狠狠橫了那被人耍了還替人數銀子的下人一眼,發泄道:“來福,你這個蠢到家的天下第一大傻蛋,還不去給我倒杯水來!”
那叫來福的下人領命而去,一路上還暗自琢磨:既然是密令,肯定大有文章!可是‘倒杯水’——這裏麵到底有何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