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
聽到這神奇的三個字,口沫橫飛地捕快立刻把剩下的話咽進了肚子裏,舉杯相慶的書生把胳膊定格在半空,吃花生米的泥腿子個個都是滿臉曖昧,連剝花生都放慢了動作。隻不過每個人都把耳朵豎得老高,生怕錯過一個音符。
原本的人聲鼎沸就像不曾出現過一樣,整個樓內忽然鴉雀無聲。
幾個膽大的偷偷扭頭一暼,待到看清楚女子花容月貌,男子卻是個普通家丁時,臉上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暗忖又是一出寂寞的富家小姐勾搭家丁消遣漫漫長夜的橋段。能找到這般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子,真是便宜這個小家丁了。
環境很微妙,氣氛很詭異。
程采夕怎會不知道他們心中的齷齪想法?俏臉“刷”的一下子紅得就像熟透的蘋果。“嗆”的拔出寶劍,指著唐安道:“你胡說什麽?信不信我殺了你!”
“殺了我也要還我一個清白!”
“你當我不敢殺你麽!”
“你那一晚做了那種禽獸不如的事,如今還要殺人滅口,果然有種!”
一個泥腿子往嘴裏扔了一粒花生米,聽到這裏頓時眉飛色舞,笑問道:“禽獸不如?說說看嘛,我們來評評理!
“閉嘴!”唐安和程采夕齊聲說道。
泥腿子一臉尷尬,周圍眾人卻是哈哈大笑,暗想這一主一仆實在是太有趣了。
旁邊一人笑道:“這位小姐,你要殺便殺,我們還等著看熱鬧呢。就怕你對你的小情郎下不去手啊!”
小情郎?這家夥眼睛長在屁股上了麽?
程采夕瞪了那人一眼,喝道:“和你有什麽關係?再囉嗦信不信我連你也殺!”
寶劍閃著寒光,讓那漢子訕訕一笑,卻再不敢言語了。
周圍的眾人寒蟬若金,暗想這女子如此貌美,想不到性子卻這般暴戾,果然人不可貌相。旁邊的這位小哥敢為人先,冒著丟掉性命的危險在“那一晚”一親芳澤,免得日後其他男人被這女子外表所迷惑,也算是我輩中的英雄豪傑,讚一個!
程采夕“哼”了一聲,怒目掃過眾人,掏出飛天門的腰牌,大聲道:“你們這些人那麽喜歡看熱鬧,怎麽不去戲班,跑到這裏來做什麽!告訴你們,飛天門辦案,事急從權,誰若膽敢再多看一眼,小心老娘把你們統統抓回去!”
飛天門的威名,在京城還是夠唬人的。所有人嚇了一驚,想不到這女子年紀輕輕,竟然是飛天門的人。
熱鬧固然好看,但和性命相比卻不值一提了,人們都低下頭老老實實的往嘴裏扒飯,卻再沒有人膽敢再看一眼了。有一位仁兄心中害怕的厲害,竟然將吃過的雞骨頭拿起來又啃了一遍。
見眾人都老實了,程采夕把寶劍往桌子上一拍,喝道:“坐下!”
唐安將眾人大大的鄙視了一番:被一個弱女子拿著一口破劍威脅幾句就唯命是從,真是丟盡了大唐男兒的臉。威武不能屈懂不懂?
心裏雖然這麽想,但唐安還是乖乖坐了下來。
程采夕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唐安,你好大的膽子啊,連我你也敢耍!”
“大小姐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唐安嘻嘻一笑,一拍腦門道:“哎呀!我想起來了!那一晚大小姐天神下凡英姿颯爽,我還以為是天上的仙女哩!”
“少給老娘裝糊塗!”程采夕杏目一瞪:“洛神節那一晚,隻有你和那想要行刺藍海棠的黑衣人照過麵,但你這個蠢貨卻一問三不知,到現在刺客仍舊逍遙法外,害我也被門主責怪辦事不利。你說,這事還和你沒有關係麽?”
原來是這件事。唐安心中了然,道:“大小姐,事情的前因後果我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了,自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你為了此事記恨唐安,那我實在是無話可說。”
程采夕冷笑道:“你這人真沒良心,對待救命恩人,你便是這種態度麽?”
想想當夜確實是程采夕為自己擋下那個黑衣人,唐安不免有些氣短,道:“大小姐,先前的事多謝了。”
程采夕道:“那你還要不要拿八十兩銀子了?”
“要,當然要!”唐安著急道。他娘的,這小娘皮想陰我,打著救命恩人的旗號就能欠錢不還啊,想得美!“銀子就是老子的命,你敢不還錢,我就敢不要命!”
“你這個小氣鬼,我真想一劍殺了你!”程采夕看他一副吝嗇模樣,怒道:“那一晚若非我擋下了那黑衣人,你現在早已經變成孤魂野鬼了。要是連命都沒了,你賺再多銀子又有什麽用?”
“大小姐,雖然在下武功稀鬆平常,但擋黑衣人一招半式還是沒有問題的。”唐安不服氣道,“況且當晚人那麽多,我還不信她敢在天子腳下犯法。”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程采夕不屑的白他一眼,道:“你若知道那黑衣人的來頭,怕是就不會這麽說了。”
咦,看來這丫頭有些眉目啊!想想當晚自己占了那黑衣人的大便宜,在那鼓鼓的胸脯上揉來揉去的,難保那女人不會懷恨在心伺機幹掉自己。要是能幫助程采夕早日破案,也省卻了一樁心事。
“那人來頭很大麽?比起我來如何?”唐安問道。
“你算哪門子高手,我看說是大唐第一低手還差不多。”程采夕不屑道,“那個黑衣人所使的功夫,後來我找人打聽過,叫做‘龍蛇追魂箭’,號稱箭出必見血。隻看她倉促一箭便射中藍小姐窗棱的功夫,至少也有十年的火候。這樣的人物,你還有信心能擋她幾招麽?”
龍蛇追魂箭,僅是這個名字就夠嚇人的,好像比天馬流星拳還要厲害上幾分。
唐安暗自咋舌,吃了一粒花生米壓了壓驚。想不到那個黑衣女人身材那麽好,連武功也這麽高強,當真是不可多的人才。要是能把這樣的人收入麾下該多好,白天當保鏢,平時當保姆,晚上當寶貝,多功能綜合使用,老子一個月出十兩銀子都願意。
不過現實總是殘酷的,唐安非但沒跟人家扯上任何交情,反倒是結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惹到這麽厲害的人物,怕是以後睡覺都要提心吊膽了。
唐安奇道:“汴京城乃是我大唐皇城,她就敢這麽堂而皇之地當街殺人,難道就不怕死麽?”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程采夕悠然道,“她敢這麽做,隻因為在她眼裏這裏根本不是什麽皇城,而是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