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催淚,求輕噴)
唐安的臉色鐵青,右手緊握成拳,骨節發白,發出“咯咯”地響聲。
平日裏都是自己出損招陰別人,沒想到這一次卻被人陰了個狠的。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這種感覺真他媽窩囊。
憤怒之餘,唐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能夠進程雲鶴書房、並且輕車熟路地將黃金放進自己屋子,這個人肯定對程家非常熟悉。換句話說…程家有內奸!
狗日的,枉費老子平日裏對下人們那麽好,好吃好喝的都記得捎一份,沒想到利益當頭,這人卻毫不留情地把自己賣了。不把這混蛋找出來抽骨扒皮,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大少爺,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唐安…”
“物證聚在,你還想要抵賴?”
唐安剛解釋了一句,程采和就冷笑著將他打斷,眼睛裏卻是濃濃的哀傷,哽咽道:“唐安,我自小便沒有朋友,唯獨把你當成是我的好哥們、好知己。你知道…被最親近的人出賣是一種什麽滋味麽?”
“少爺…”
“你閉嘴!你不配叫我少爺!”程采和大聲道,似是要將心中的委屈盡數發泄出來,臉上帶著一絲陰狠,沉聲道:“從今往後,你我二人——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
四個鏗鏘有力的大字,讓唐安心中一痛,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錘。
這麽長時間的感情,自己為了程家無怨無悔地付出,到頭來卻抵不過一盒黃金,換來了這麽簡單又幹脆的四個字。
短短四個字,已讓人痛徹心扉。
一直冷眼旁觀的程雲鶴眼神灼灼,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唐安苦笑,道:“老爺,我現在解釋還有用麽?”
程雲鶴沉默。的確,麵對著金燦燦的黃金和鐵一般的事實,唐安就算再多辯解,也會顯得蒼白無力。
“我想要聽你的解釋。”
一直沒有做聲的大小姐麵無表情地說道,隻是有些蒼白的麵色,卻透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
“大小姐,都到了這般田地,你還…”
下人們還想勸誡,卻見程采夕白皙的小手一擺,蒼白的俏臉上,一雙妙目死死盯著唐安,似乎要透過他的臉,把他的心看得清清楚楚。
或許是被程采和的話刺的黯然神傷,讓唐安有些意興闌珊。程雲鶴、程采夕、來福、翠珠、程貴…一張張近在咫尺卻帶著懷疑、不屑、憤慨、冷漠的臉,讓唐安覺得格外陌生。
這裏,還是自己熟悉的那個程家麽?長久以來的感情,在第一次考驗麵前便被無情地丟棄,這種信任實在是再廉價不過了。
唐安慘然一笑,道:“我說不是我,恐怕也沒人會相信了。”
盡管證據擺在眼前,可是下人們都還期盼著奇跡發生,希望這隻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但誰也沒想到,唐安居然會親口承認,而且還如此的輕鬆,如此的隨意!
“你是個混蛋!”
“你對得起我們麽?你還是個人麽?”
“滾!我們永遠也不要見到你!”
眾人憤怒的大吼,像是要把屋頂給掀翻了。情緒漸漸失控的人群中,唯有一個少女不言不語。
程采夕抬了抬纖細的玉手,再度製止了眾人的喧囂。待到屋子裏又安靜下來,大小姐邁著步子靠近唐安,語氣低落道:“我有幾句話想要對你說。”
下人們停了下來,抑製住自己的憤怒情緒,靜靜等著程采夕抒發自己的心情。
“你剛來程家的時候,隻是個身無分文的窮酸書生。當時爹讓你給程采和做書童,說心裏話,我有些不以為然。也許是因為洛神夜的事讓我對你產生了偏見,所以我一直在找你麻煩。但是找下人給你潑髒水也好、奚落你也罷,好像我都沒有占到過什麽便宜。”
程采夕一邊踱著步子,一邊輕聲說著,也不知道是誰給誰聽,整個人都似都陷入了回憶。
下人們想起當初誹謗唐安是程采和的“男寵”、想起暗暗和他做對的一幕幕,都是臉色痛苦,心裏如針紮一樣難受。
“後來,聽說你在書院混的風生水起,還贏得了書院之爭的頭魁。不僅如此,你還會替柳傾歌編舞,給藍海棠作詩,名聲直追京城三大才子,甚至連皇上都對你刮目相看。”程采夕悠悠說道,“不過這些,我都並不在意。真正讓我感激你的,是你提出雲頂購物中心的設想。雖然我隻是個女子,不清楚這件事情到底有多困難,這個創意有多麽偉大,可是看到爹整個人像年輕了幾十歲一樣,天天幹勁十足地忙裏忙外,便足以說明它對於我程家的意義。”
程采夕看了程雲鶴一眼,道:“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爹這般高興了。哥哥和我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你的主意卻可以讓我程家一躍超過其他商家,占據大唐的鼇頭,讓程家的威名得意延續。所以對於你,雖然我表麵上總是凶你,但心裏其實很是感激。”
唐安靜靜的聽著,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不過這種笑容,卻是淡淡的苦澀。
因為程采夕的話,怎麽聽都像是訣別的告白。
頓了一會兒,程采夕目光泛起一抹柔色,輕聲道:“最讓我難忘的,還是書院裏遇到黑衣人那一幕。當她對我舉起彎刀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關鍵時刻,你卻不顧安危擋在了我的麵前。想想可笑——一個不懂武功的人,一個膽小怕死的人,卻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我麵前。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
唐安搖搖頭,被程采夕的話勾起了那些值得緬懷的記憶,心中充滿了溫馨。遺憾的是,這種紀念,也許很快就會變成一種祭奠。
“你帶著我吃涼皮、喝女兒紅,在我迷茫的時候給我安慰。除了爹和大哥,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最親的人。可是……”
程采夕和風細雨地訴說著,忽然抬起頭來,用盡渾身力氣大聲道:“為什麽我這麽信任你,你卻要出賣我們、出賣程家!為什麽…為什麽要把我們對你的信任,變成傷害我們的刀和劍!”
程采夕說的激動,淚水不知不覺間已經布滿臉頰。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先是用袖子擦了擦抽泣的鼻尖,然後…緩緩抽出了那把從不離身的寶劍!
“現在,你怎麽帶給我們痛苦,我就怎麽還給你!”
“采夕!”
程雲鶴站起身來,臉色大變!早就知道大小姐火爆脾氣的下人們頓感心驚,心中同時湧起不好的預感。等他們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叱!”
劍尖入肉的聲音響起,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竟是不偏不倚刺中了唐安的肩膀!
一朵鮮紅,在唐安刻意換下的那身白色華服上暈染開來,如同一幅美妙的水墨畫。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誰也沒想到程采夕這一劍居然會真的刺下去。程雲鶴和程采和都傻了眼,下人們也都怔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
“轟隆!”
門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劈裏啪啦的雨點急簌簌地落了下來。短短一瞬間,外麵變成了一片雨幕的世界。
屋裏,那抹鮮豔的紅色,在白色的士子服上顯得分外嬌豔。
程采夕驀地瞪大眼睛,臉色煞白道:“你…你為什麽不躲?”
“有分別麽?”唐安眉頭輕蹙,兩隻眼睛再也沒有之前的靈動,而是一片死寂。他指著自己的胸口,笑道:“之前已經有一劍,刺在了這裏。”
安靜的屋子裏,隻有一片雨聲。唐安抬起頭來,閉上眼睛,過往的一幕幕飛快的在腦海中閃現。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他一度把程家當做了自己的家。這裏的每一個人,都像是自己的親人。可在今天這個雨夜,他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錯覺,隻是這錯覺太過美好,讓他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夢裏遲遲不願意醒來。
夜半三更替程采和抄作業、麵對才子分毫不讓地爭麵子、為了雲頂購物中心的順利完工,和工人們一同出力、同吃同住、為拿下鹿山白果,不惜拿皇上的名頭來騙賀金祿、整個京城跑遍了去找大小姐、帶著她喝酒逛街陪她姐妹、什麽事情都設身處地的為下人們考慮…
自己勤勤懇懇的付出,到頭竟是這樣的結局。簡簡單單的一招挑撥離間,頓時讓所有人都毫無保留地選擇不信任。那一雙雙厭惡的眼睛…程采和那響徹耳際的四個字…程采夕決絕的一劍……這一切的一切,讓唐安的心如同死了一般。
再度睜開眼睛,看著下人們一個個逃避似的移開眼睛,唐安顧不得肩膀處的疼痛,咧嘴哈哈大笑一通,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鬱悶全部抒發。
他不想笑,隻想哭,可是心中抽搐般的疼卻讓他怎麽也哭不出來。他曾聽人說過,眼淚是靈魂的呼吸,如果一個人連流眼淚的力氣都失去,說明他已經丟了自己的靈魂。
“感謝你們把我‘當兄弟’、‘當朋友’…所以那百兩黃金,就當是給各位賠罪吧。”
艱難的退後一步,讓劍尖從肉體中拔出,唐安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氣,死灰般的雙眼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後,把目光定格在早已哭成淚人的程采夕身上。
“從此以後,我和程家…兩不相欠!”
(唉,我自己寫的都難受——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