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屋子,暖黃的燭火,白皙的玉手,黑衣的美人。
這昏黃中帶著一絲詭異的畫麵,仿佛靜止了一般。
黑衣人在等。
從鹿山回來,黑衣人不僅沒有殺了藍海棠,反倒折了手下一員大將,讓她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
唐安不死,萬事難行!
但是如今京城風聲鶴唳,她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皇室的眼中釘肉中刺。小心駛得萬年船,所以她這次並不打算自己出手,而是找到了魏見淩。許多事情自己這個夏國人不能做,不代表大唐人也不行,比如有人脈、有地位又和唐安有嫌隙的魏見淩。
栽贓嫁禍隻是計劃的第一步,目的是讓他離開程家的庇護。沒有根的浮萍,總比有所依靠的人更容易對付。第二步,便是找機會擄走唐安,順道殺了他!
其實黑衣人給巴爾汗另外一個任務,就是打探清楚慕絨此番前來汴京的目的。慕絨莫名其妙地離開大雪山,總讓黑衣人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這個和她生來就是宿敵的仙子,可不會無聊到去各地看看風土人情。
“聖女!”
一聲粗獷的喊聲,讓陷入沉思的黑衣人回過神來。打開房門走了出去,隻見巴爾汗躬身立在門口,一隻獨眼裏充滿了不安。
粗人有粗人的好處,就是不會隱瞞自己的情緒。如果事情辦的很順,想來著蠢貨一定會咧開嘴露出滿口帶著穢物的大黃牙,得意地把唐安的人頭遞給自己。可是,他並沒有這麽做。
黑衣人眉頭皺了起來,道:“你的手上…好像沒有沾血啊。”
對於這位聖女,巴爾汗還是很清楚的。她說的越是輕柔,就代表心裏越是憤怒。
巴爾汗渾身一僵,被一雙妙目盯著,感覺仿佛置身冰窖一樣。結結巴巴地解釋道:“聖女…這個…魏家人辦事不利,居然被人暗中盯上了。”
“就算如此,以你的身手,一個照麵足以取他性命了。”黑衣人不理會他找的借口,語氣越發陰沉。“做錯了事情,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她怎麽會沒聽出巴爾汗的意思?那個像蟑螂一樣的男人,居然又躲過一劫。為什麽自己無論怎麽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就是殺不死他?
巴爾汗把心一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道:“聖女…那位唐大人…他可是特使啊!”
“特使?”黑衣人眉頭皺的更深,不知道巴爾汗犯哪門子糊塗。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壞了自己好事的家夥,怎麽可能是特使?
巴爾汗還道聖女是揣著明白裝糊塗,讓自己背一個謀殺特使的黑鍋,自己則能撇清關係。心中暗恨,道:“這位特使大人是大長老的人,奉命在大唐潛伏許久,所以我等才不認識他。”
想到那個小子的狡猾模樣,黑衣人眼神冰冷,道:“巴爾汗,你中計了!”
“千真萬確啊,聖女!”巴爾汗心如死灰,還道是聖女鐵了心要讓自己去送死,也不在意把話挑明了,道:“他有我教的神武令牌為證,這東西可是做不得假的!”
神武令牌!
一提起這四個字,黑衣人頓時醒悟過來。當日書院之爭過後,她便發覺自己的令牌不見了。起初還以為是不慎丟失了而已,想不到是被那個家夥撿去了!
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小小失誤,居然又被這個家夥逃了一劫,而且還把巴爾汗這個蠢貨騙的團團轉,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被人耍了。
“你都告訴他什麽了?”黑衣人聲音顫抖著道。
巴爾汗眨眨眼,一五一十地將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但話還沒說完,卻被黑衣人閃電般的一腳踢中,“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蠢貨!全都是蠢貨!”黑衣人大聲嘶吼。這混蛋借著令牌,非但沒有殞命,還套出了這麽多有用的消息!想到唐安此刻得意的嘴臉,黑衣人的臉上猶如被人扇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的疼。
“唐安,恭喜你。我現在…已經不想要藍海棠的命了。”黑衣人捏緊拳頭喃喃自語,整個人殺氣彌漫。
“因為…我隻想要你的命!”
夜已沉,萬籟俱寂。
程府後院之中,一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向著後門的方向走去,一邊走著,一邊東張西望,好像生怕被人抓到一樣。
如果唐安在這裏的話一定能一眼認出來,這個家夥不是別人,正是和自己有過矛盾的趙虎。
此時趙虎背了一個偌大的包袱,走起路來輕聲輕腳的,說不出的詭異。好不容易摸到後門處,趙虎臉色一喜,剛要打開門閂,卻聽到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道:“這麽晚了,這位兄台要去哪裏啊?”
趙虎麵色一驚,仰起國字臉抬頭望去,隻見月亮之下、圍牆之上,一個穿著髒兮兮僧袍的和尚歪歪斜斜地坐著,右手高高舉著酒葫蘆,裏麵的美酒形成一道弧形水柱,盡數送進了他的口中。
“好酒啊!”和尚用油膩的袖口摸了摸嘴,似笑非笑對著趙虎道:“你要不要來一點?”
“和尚!辦正事!”
又一個聲音響起,一個仿佛永遠都不會笑、穿著一身得體華服的年輕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立在了另一邊牆上。
這兩個人,自然就是景雲和不戒和尚了。
不戒聽景雲這麽一說,一臉掃興,卻還是將手指塞進嘴裏,吹了一聲長長的口哨。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深更半夜來程家做什麽?”趙虎臉色慌張,不由得退了兩步。不過語氣裏卻有種做賊心虛的味道。
“這麽晚了,兄台你又要去做什麽?”不戒狹促道,“莫不是偷了主家的東西,想要連夜逃跑麽?”
“你…你不要亂說!我才不會做這種事!”趙虎被說中心事,麵色大變。
沒過多久,一隊人馬舉著火把一路小跑而來,將趙虎團團圍了起來。程雲鶴、程采和與程采夕並肩走了過來。
程雲鶴麵色陰沉,而程采和則是揉著惺忪的睡眼,程采夕麵色憔悴,都把疑惑的目光投向老爹,不知道大半夜忽然叫起自己來做什麽。
趙虎見這麽多人前來,嚇得跪倒在地,道:“老爺,我…”
“趙虎,想不到是你!”程雲鶴臉色陰沉,道:“當年你來我程家的時候,不過是個沒見過世麵的鄉下青年。我念你淳樸老實,這才可憐你,讓你做我程家護院。這些年來,程家上下帶你不薄,豈知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爹爹,趙虎怎麽了?”程采夕奇道。
“老爺…我…我沒做過對不起程家的事。”趙虎眼珠子亂晃,渾身情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程采和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道:“夜半三更,你不老老實實回屋睡覺,還背著包袱跑到後門來,又是為了什麽?”
“啊…我剛想起來前些日子老鄉告訴我娘親病重,我想要回家看看老娘。”
唐安“偷盜”的事情過後,程雲鶴下令全員禁足七天時間在府中反省。趙虎公然違背程雲鶴的命令,讓周圍人都露出懷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