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說,汴京城就像一隻鳳凰。
她是百鳥之王,美麗而驕傲。在她羽翼遮蔽之下,人們理所應當的感覺到發自骨子裏的驕傲。
她唯一一次受傷,是在十三年前。但是短暫的黯然之後,她又回複了往日的生機。
可是現在,她卻誤中陷阱,麵臨著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東方遠行逼城的大軍號稱二十萬。八萬人主攻南通門,餘下十二萬人分攻東闕門、西玄門和北定門。
現在,四方人馬不動如鬆——他們在等待那個耄耋之年的老人的一聲號令,一個足以改變他們一生的號令。
東方遠行遲遲沒有開口。
等待唐安公布最後謎底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他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也很清楚自己的猜測恐怕離真實答案非常接近,可是他還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結果。
唐安哈哈一笑,道:“罷了,看在你年紀這麽大的份上,我就不吊你胃口了。前些日子有一個人前來找我,送給了我一份禮物。但我想了想…這份禮物還是轉贈給你比較合適。”
季晨很合時宜地出現,雙手奉上一個精美的盒子。
唐安雙手捧著盒子舉國城牆,嘴角露出一絲邪惡的微笑:“相國大人,這份禮物很珍貴,你可千萬要接好了哦。”
東方遠行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木盒,眼中霧氣氤氳。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就在那個盒子裏。
眼看唐安雙手驟然一鬆,他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嘶聲道:“給我接住那個盒子!快!”
舉著巨盾的護衛見東方遠行如此失態,絲毫不敢怠慢,扔下巨盾便側身飛出,衝著那從牆頭飛速落下的盒子撲去。
他這一閃,護衛陣型立刻出現了一個缺口。唐安眼神如刀,喝道:“馬尚率!”
這樣的機會,小黑個子怎麽會放過?早已在心中偷偷瞄準過東方遠行好幾遍的他,動作行雲流水地再度抽出一根箭矢,對著那顆在冷風中白發飛揚的頭顱,滿弓,鬆弦!
“錚!”
弓弦尾音顫,喪曲黃泉鳴。
他對自己的這一箭很有信心,甚至扭過頭去對著唐安露出一口大白牙,仿佛東方遠行殞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聲,打斷了馬尚帥的笑容,更讓唐安臉上的期許落空。
從後方飛來的一根箭矢,毫無偏差地射在了飛流直下的箭矢之上。兩箭對碰,在空中化作兩支斷箭落下,就如同兩支折了翼的鳥兒。
城樓之上,人人都帶著錯愕的神情。
馬尚帥這一箭毫無征兆,既快且狠,莫說敵人,就連自己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敵陣中居然會有人有這等反應和箭術,委實讓人震驚。如果這一箭射向城頭,那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你果然還是這樣,盡用些下三濫的手段。”
敵陣之中,一人騎著黑色駿馬緩緩出列,渾身裹在殺氣騰騰的鎧甲之中,隻是不知是怕遮擋住英俊的容貌還是對自己的實力有著充足的信心,竟然沒有戴頭盔。
棱角分明的臉龐,仿佛永遠都帶著冷峻的表情。有力的右手握著一張巨大的鐵弓,證明方才那迅如閃電的一箭正是他的手筆。
“戰無雙……”
唐安眯著眼睛,喃喃揭露了眼前這人的身份。
“碰!”
這一切隻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待到戰無雙出列,那飛身而出的護衛才接住盒子雙腳落地。
東方遠行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和死神擦肩而過,而是待護衛回到陣中,雙手顫抖地結果盒子。
他滿臉痛苦的表情,哆嗦著右手打開蓋子,當看到盒子裏的東西時,翕動的嘴唇微張,仿佛承受了世間最大的折磨一般,緩緩閉上了眼睛。
已經變成青灰色的東方軒輊的頭顱,注定會成為他永遠的痛!
身為一個父親,他很想流淚,那是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涼。可是作為一軍之帥,他卻不能讓人看到軟弱的一麵。
唐安微笑道:“這份禮物,你還滿意嗎?”
輕輕蓋上盒蓋,他目光無比陰冷地投向城樓,沉聲道:“喻鬆南在哪裏?”
“你是說他麽?”
唐安打了個指向,兩個大唐士兵將被五花大綁的喻鬆南架了上來。
此時的他已然沒了往昔從容儒雅,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囚服,渾身上下傷痕累累,優雅的臉龐早已淤青一片。他很想要說什麽,可是口中塞著的棉布隻能讓他滿肚子的話換成幾聲“嗚嗚”。
東方遠行眉毛一跳,神色無比複雜。
他是自己的兒子,但他親手殺了東方軒輊。但不管怎麽說,他都是東方家唯一的血脈,是東方遠行生命的延續。
再狠毒的人,在親情麵前也會變得溫柔。
東方遠行現在溫柔不起來,隻因為自己僅剩的親人,生死握在別人手中。
“唐安!”東方遠行目疵欲裂,“你把他放了,待到破城之日,老夫饒你不死!”
“哇,相國大人您真的好慷慨啊,我是不是應該感謝你的不殺之恩?”唐安分外誇張地捂著嘴巴,隨即眼帶疑惑,看看喻鬆南,又看看東方遠行:“不過…他到底是什麽人,連殺掉東方公子都不需付出代價?”
東方遠行冷“哼”一聲,道:“他殺老夫之子,老夫要親手取他性命!”
唐安笑道:“是嗎?仔細看看……他長得和你還有一點點像唉!你看這鼻子,看著眼睛……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
將士們滿心鄙視:他娘的,那眼睛被打的又黑又腫,哪裏像了?
東方遠行滿臉殺氣,冷聲道:“廢話少說。唐安,老夫給你指了一條明路,若是你執迷不悟,老夫定會將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割下來!”
“哎呀我好怕呀,相國大人你可別嚇我啊!不就是一個喻鬆南麽?你想要,我給你就是了,何必開口閉口喊打喊殺呢?”
唐安嘴角噙著一絲陰險的笑容,對著身旁的季晨道:“扔下去!”
“庶子!你敢!”
東方遠行聲音都有些顫抖,他再度猜錯了人心,原來唐安根本沒有留下人質與他談判的打算,他隻是單純的想讓自己憤怒,讓自己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