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的都城是臨淄,可若論文化之久遠、文風之濃鬱,卻要首推曲阜、鄒縣。
因為“孟子之鄉”的緣故,鄒縣在齊國擁有很高的地位。寬敞的街道不掛一葉,古色古香的民房整齊而有韻味,在大街上、池塘邊,隨處可見孟子的石像。城中橫跨著一條不算寬的小河,拱橋旁邊立了一個巨大的石碑,上麵刻著“不以規矩無以成方園”幾個大字,足見孟子文化對其影響有多麽深遠。
在這裏,哪怕來往的路人,身上都無不透出一股書卷氣,仿佛不讀書不識字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每個人微微抬起的頭顱,都似是對身為孟家傳人的驕傲。
天氣回暖,街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有年後串門的鄰居,有添置新衣的姑娘,有踏春而行的公子,也有玩耍嬉戲的頑童。
而眼下,所有人都站到了道路兩側,眼帶好奇地看著大街中央的車隊。不是因為他們沒見過世麵,而是因為眼前的車隊實在太華麗、太騷包。
幾十個“鏢師”威武雄壯,氣勢凜凜地掛著佩刀。在他們中間,依次排列著六輛馬車。
人們從沒見過這般華麗的馬車,尤其是最前麵的那一輛。兩匹不摻一絲雜色的白馬拉著丹紅色的車廂,上好的香檀木雕刻著極為精美的紋路,馬車的前段插著一個鑲黃的棋子,“飛雪悅蘭閣”五個大字迎風招展,煞是威風。
他們很好奇,飛雪悅蘭閣是什麽地方?這些鏢師勞師動眾,又是保的什麽鏢?
這當然是唐安所在的挑戰團了。
此番前來齊國的意義不需多說,唐安比誰都明白。若能成功借到雄兵,既能減輕大唐麵對夏國的壓力,也能大大削弱齊國的國力,為大唐將來逐鹿天下奠定基礎。
為了防止突如其來的危險,隊伍裏的“鏢師”無不是能以一敵十的高手——他們是複仇者聯盟最出色的精英。還有十個程雲鶴精心挑選的高手,他們主要負責搜集情報、排查隱患,以及在最危急關頭舍命保護唐安周全。
當然,歌舞團不可能請得動軍隊做護衛,所以隨行的這些人全都打著“福威鏢局”的旗號,一個個搖身一變,統統成了鏢師。除了偶爾眼神中閃過的警覺和不經意間露出的彪悍氣質,誰也無法把這些人同在西域如狼似虎的百戰之師聯係起來。
他們護的這趟鏢不是貨,而是人。
作為此行絕對核心的唐安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了挑戰團的管事。他穿著一身灰色的長袍,為了顯得成熟穩重一些,還在嘴唇上方粘了兩撇胡子。為怕自己在大唐名氣太大,讓有心人猜出什麽端倪,他甚至連名字都改成了唐小安。
此時,唐安就在第一輛華麗的馬車之中,與柳傾歌相依而坐。他沒有掀開窗簾欣賞一下異域獨特的風景,而是始終在閉目沉思,考慮兩個問題。
第一,齊國皇帝不是傻子,自己到底該如何表達才能讓他心甘情願出兵?
第二,為怕被齊國的忠義之士識破自己的計策,他隻能喬裝打扮混入柳傾歌的挑戰團。可如此一來,沒了鎮西侯這層身份,他又該怎樣見到齊國皇帝?
外麵“鏢師”們如同一群土包子,不時發出陣陣刺耳的大呼小叫,讓唐安越發煩躁起來。這幫蠢貨們絲毫沒感受到任重道遠,反把公幹當成了旅遊。
唉,知我心者謂我心憂,可惜他媽的沒有人知道老子的心!
“唐安,在想什麽呢?”
溫暖的馬車裏,柳傾歌將一塊芙蓉糕送到唐安嘴邊,滿臉關切的問道。
親親女朋友的溫柔,讓唐安的煩躁心情舒緩不少,張嘴將糕點吞入口中,含含糊糊地道:“我在想怎麽才能讓讓我老婆贏那鳳之瑤,成為讓全天下都頂禮膜拜的天下第一。”
柳傾歌溫柔一笑,輕輕依偎在他懷中:“相公,你不要對傾歌心存歉疚,其實天下第一對我來說已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你能平平安安,順利地返回大唐。傾歌這麽多年來不斷地勤學苦練,其實是想要拿回曾經屬於娘的東西,當得知娘當年並非真的輸給了鳳之瑤,這份執著也便淡了。”
唐安摟著女朋友的香肩,笑道:“從小到大的追求,怎能說忘掉就忘掉?你為了不讓我勞心費神,難道我看不出來?”
柳傾歌臉上微紅,能找到一個如此了解的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分。她抬起頭來嫣然一笑:“你給我新編的那支舞,加上娘傾心傳授的鳳門絕藝,我與鳳之瑤並非沒有一戰的可能。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單純為了自己,也是為你而戰。我要讓全天下都知道,唐安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優秀的女人。”
“女朋友,你果然是個有思想有抱負的人,跟我一樣。”唐安哈哈大笑,問道:“對了,嵐姐姐既然是齊人,有沒有對你說過齊國的風土人情?”
柳傾歌想了想,道:“齊國立國之初,有著不遜於大唐的國力。君主推行儒製,對內實施仁政,對外剛柔並濟,和大唐有過幾次大規模的衝突,可相互之間都沒有占到便宜。慢慢的,雙方便認同了對方的地位,極少再爆發戰事。可是因為地理位置優越,東北方向無敵國外擾,西麵的大唐又因為將主要精力放在了對付夏國上,所以漸漸的,曆任齊國君主不再勵精圖治,儒家的文化傳承也漸漸變了味道,使國人嗜文成風,文人墨客出了一大堆,能臣猛將卻寥寥無幾。”
唐安點點頭,這些東西跟他了解的基本相似。安逸是滋生腐敗的溫床,正因沒了追求,所以一代代的君王才會放縱自己享樂。想要扭轉國家命運的人不甘心墮落,才會派鳳之嵐來到大唐。
見唐安陷入沉思,柳傾歌有些擔憂地問道:“男朋友,借兵是不是很麻煩?”
唐安抬起頭來,看到柳傾歌一雙關切的眼眸,內心閃過一絲慚愧。本以為自己掩飾的很好,可想不到連單純的柳傾歌也看出了自己的擔憂。
按照原來的計劃,大唐第一舞姬前來挑戰天下第一的鳳之瑤,這樣勁爆的消息應該會在齊國引起軒然大波才對。就好像當初蘇媚兒前來挑戰柳傾歌一樣,隻要稍加煽動便讓所有京城權貴如癡如狂。
隻要達到宣傳的目的,吊起所有齊國人的胃口,就不怕消息不流傳到齊王的耳朵裏。而以齊國對於舞蹈的熱衷,怕是一定經不起這樣的誘惑吧?
隻要他肯現身,唐安便順勢揭開自己大唐鎮西侯的身份。齊國一向以禮儀之邦自居,大唐王侯親來,自然沒有不接見的道理。如此一來,他便能直接覲見齊王,越過那些“愛國之士”的阻礙,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沉痛夏國的危害和宣揚大唐的“無爭”,並非沒有打動齊王的可能。
可惜,現實與計劃總是有著太大的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