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死了,魏中天也死了。
親手掩埋了齊國最睿智的兩個人,唐安心中說不出是一種什麽滋味。他來不及感慨便趕忙回到廣場之上,繼續給慕絨療傷。周圍眾人知道他和慕絨的感情,沒有一個人打擾他們,而是默默的拖著殘驅,掩埋那些死掉的兄弟。
不知過了多久,慕絨的臉上終於回複血色。她緩緩睜開雙眼,午後刺眼的陽光讓她再度闔上眼簾,感受到體內氣血已經通暢,她露出一個比花還要嬌媚的笑容,道:“唐安,我想我可以不用死了。”
唐安徐徐收功,聞言笑道:“我不同意,誰也不能把你帶走。”
慕絨扭過頭來,滿心感慨道:“從今以後,或許真的要你保護我了。”
“豈止要保護你——拯救全人類,維護世界和平,打敗銀河係九大行星的聯合侵略者的重擔,都落到我身上了!”唐安滿臉的驕傲,可是當眼神遊移,看到不遠處兩個墳包時,笑容卻僵住了。
那是死去的“複仇者聯盟”兄弟的墳塚。
唐安臉色嚴肅地站起身來,來到墳前祭拜一番,愧疚道:“兄弟們,是我唐安對不起你們!”
“別這麽說。每一個當兵的人,都有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的覺悟。”許先來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能夠為你、為大唐而死,他們應該感到驕傲,因為他們是大唐的英雄。”
“許大哥說的沒錯!”李大壯一瘸一拐地來到唐安身邊,道:“我們的命都是大哥你給的,能夠為了你而死,是我們最好的歸宿。”
“兄弟們……”唐安虎目泛紅,隻說了三個字,多餘的一句也說不出來。
似是覺得氣氛太過沉重,馬尚率捂著腹部的傷口,有氣無力道:“對了,唐大人,你什麽時候學會武功的?瞧你把那家夥揍得像爺爺打孫子似的,太他娘的解氣了!”
唐安微微一笑,將在山洞中發生的一切如數說給眾人聽。雖然他說的無比輕鬆,可眾人卻都能感覺到那種幾度命懸一線的緊張。
慕驚鋒和淩冰焰雲遊四海,天下三大宗師僅存的一個魏老怪如果有心想要取某個人性命,恐怕誰也想不到那人怎麽可能還會有生機。
所幸,唐安還活著。或許這就是被上蒼所寵愛的人的命數吧。除此之外,幾次三番的逢凶化吉又該怎麽解釋?
想想他為了自己連性命都不要,藍海棠再也顧不得矜持,猛地撲倒唐安懷中放聲大哭:“唐安,你就是個混蛋!我恨死你了!我恨死你了!”
抱著懷中玉人,唐安露出一個釋然般的微笑。仇人授首,自己所珍視的一切都在,還有比這更圓滿的結局麽?
“我還健健康康地活著,不是嗎?”
藍海棠抽了抽鼻子,美眸死死盯著這張讓她歡喜讓她擔憂的臉龐,抽泣道:“答應我,以後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冒險了,好麽?”
唐安點點頭,道:“放心吧。就算為了你們,我也會好好地活下去。”
說到“你們”的時候,他的眼眸流轉,看了看藍海棠,又看了看慕絨,最終定個在鳳之瑤身上。
和她眼神一觸,鳳之瑤瓷盤大小的小臉立刻掛上兩朵紅雲,裝作不經意地將眼神送往天邊,內心卻砰砰直跳。
他所說的“你們”……也包括我麽?
想想和他共處一室的經曆,還有那個旖旎又荒唐的夜晚,她的心中五味陳雜。方才還有些羨慕藍海棠可以肆無忌憚地表達自己的情感,忘情投入他的懷抱,卻隻因一個溫暖的眼神,便又將心中的幽怨統統拋到九霄雲外。
女人,有時候很複雜,有時候卻又很簡單。
看著二人潺潺如水的目光,冷落情微微歎了口氣。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內心的酸楚減少了不少,更多的反而是祝福。
為了心愛的女人可以拋棄一切,自己怎麽能嫉妒這樣的男人呢?遠遠看去,連他都覺得二人才是真正的良配。而自己……天下女子何其多,怎麽會沒有一個是我的知心人?
“冷公子。”
正當冷落情心思百轉之時,卻聽到唐安叫自己的名字。他抬起頭來,好奇地問道:“唐兄,有什麽事嗎?”
唐安歎道:“今天所發生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從頭到尾我都是被動迎戰,造成這樣的結局委實很遺憾。但問題是,如果讓人知道謝淵死在我手裏,不僅會給我們製造麻煩,更會讓大唐和齊國交惡。”
冷落情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問道:“那你向我怎麽做?”
“我之所以來到大齊,正是因為西域的胡人大舉來犯,大唐沒有餘力應對,所以才要向齊王借兵。若是借不到,大唐將生靈塗炭……”唐安麵露誠懇,道:“我隻希望冷公子你能夠忘記今天發生的一切,剩下的事,都交給我來做!”
冷落情遲疑了片刻,道:“其實……你可以殺了我的。”
有些話不必多說,眾人都能理解他的意思。殺人滅口是最穩妥的辦法,而唐安能夠手下留情,耐心對他說這些話,已經是分外仁慈了。
唐安斷然搖了搖頭,微笑道:“從你肯舍身搭救海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與你為敵。當然,我不能逼你做什麽,但我希望你能替大唐萬萬千千的黎民百姓想一想。他們有自己的家庭,有骨肉親人,難道你想他們在胡人的屠刀下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麽?更何況,等到大唐淪陷,以齊國的孱弱,又能苟延殘喘多久?”
他媽的,這番以情感人的話夠了吧?書呆子啊書呆子,你可別讓我一番感情充沛的陳詞付諸東流啊!
冷落情思索了半晌,忽然歎了口氣,道:“當我送你進入山洞的那一刻,我便被師伯‘打暈’了。剩下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見他終於妥協,唐安心中大喜。當然,這種情緒決不能表現出來。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表演天賦讓他把一個忠君愛國的有誌之士扮演的惟妙惟肖,他用力拍了拍的肩膀,無比“感動”道:“冷公子,我替所有大唐百姓,感謝你的大恩大德!”
書呆子,果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好騙的群體。
一直沒有吭聲的鳳之瑤道:“唐安,這裏鬧出這麽大的動靜,恐怕不太好收場,你打算怎麽辦?”
唐安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看向遠方道:“齊國武聖歸天、定國公莫名身死,這兩件事足以在齊國引起軒然大波。既然已經捅破了天,我們就不妨玩的再大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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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良侯府。
劉恭坐在他那張刻意訂製的柔軟搖椅上,用唯一還能活動自如的那隻手按住身前婢女的頭顱,任由她跪伏在自己兩腿中間吞吞吐吐,滿臉的享受,這些日子的鬱悶和疲憊隨著陣陣快意一掃而光。
可是他的心情並不美麗。不知怎的,從稷下盛會結束開始,他的右眼皮就一直在跳。
人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劉恭皺了皺眉,煩躁地抬起手來提了提眼皮,覺得很不吉利。
“侯爺,侯爺!”
劉恭正想著要不要去太清觀找個道士卜上一褂,卻聽到門外老管家火急火燎地呼喊聲,宛如催命一般。
“嘭!”
伴著膝前少女一聲驚呼,劉恭一腳將那侍女踹倒在地,隨意整理了一下散開的褲子,道:“喊什麽喊!當本侯聾子麽?”
門外,老管家聲音中透著些許驚恐,道:“侯爺,有一位自稱大唐特使的唐大人,氣勢洶洶地帶著幾個人硬闖進來啦,我們攔也攔不住!”
大唐特使?唐安?
劉恭微微一愣,暗忖他此時不應該還在聖地和魏中天那老頭談心麽?怎麽會來到這裏?
還沒回過神來,便聽到外麵“嘭”的一聲巨響,想必是後花園的門被人生生踹開了。
“啊——侯爺,他們來了!”
劉恭麵色不愉。不管怎麽說,自己乃是堂堂溫良侯,實際地位比起這個虛名還要高上許多。哪怕你是條盤龍,到了老子的地盤也該老老實實地臥著,硬闖府邸是什麽道理?
劉恭站起身來,沉著臉把門打開。可還沒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別感覺一直有力的腿直接踹到自己小腹之上,將他整個人又踹回了那張搖椅之上,發出“吱喲吱喲”的聲響。
唐安一張臉比碳還黑,指了指老管家和衣衫不整滿臉惶恐的侍女,道:“滾!”
二人倉皇而逃。
李大壯等人身受重傷,此時都回到禮賓院養傷去了。跟隨他來的人重新換了一批,最為熟悉的便是季晨了。
唐安對季晨使了個顏色,道:“給我把門看好,沒有老子的允許,誰也不準進來!”
“喏!”季晨應了一聲,滿臉殺氣地對手下十幾個如狼似虎的“複仇者聯盟”戰士吼道:“都聽到大人的安排了吧?”
“得令!”
不需要多說什麽,十幾人分工明確,立刻拿起武器衝進了院子,把上上下下全部控製了起來。
劉恭又驚又怒,大吼道:“唐安!你想要幹什麽!”
唐安一臉戾氣,一腳踩住那不斷搖晃的搖椅,指著後者鼻子道:“幹什麽?老子要你給個交代!”
“交……交代?什麽交代?”見唐安像一隻發怒的雄獅,劉恭瞬間又沒了先前的氣勢,有些心虛地問道。
唐安臉上的怒氣有增無減,怒吼道:“他媽的,還跟老子裝糊塗!謝淵都明明白白地告訴老子了,說你和他串通一氣,想要在稷下學宮裏做掉老子,你他媽有膽做,沒膽子承認麽!”
謝淵?做掉唐安?這話怎麽說?
劉恭滿臉問號,囁囁地問道:“唐……唐大人,這其間是不是有什麽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