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當了。”
馬賊頭子老北風在看到那顆血肉模糊的頭顱時,心裏想的就是這麽一句話,原本指望的內應被人砍下了腦袋,原本看中的羔羊變成了尖牙利齒的惡狼,該如何做不難選擇,他將左手揚起,準備下達撤退的命令,不過那句“風緊,扯呼。”還沒出口,就被淹沒在了大隊的馬蹄聲中。
蹄聲從幾個方向同時傳來,除了正麵的點子和側麵的遼河,所有的退路上都出現了騎軍的影子。在那一瞬間,他同手下的臉色都變了,沒料到對方並不隻是想要嚇走他,根本就是存了聚殲在這河穀裏的打算,老北風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表情,狠狠地抽出了腰間的長刀。
“格老子的,兄弟們,跟他們拚了!”長刀在他手上轉了一圈,引得眾人紛紛相和,像他們這種悍匪,越是險境,越能激發出凶性,類似的事情他們不是沒碰上過,現在還活著的全都是生死相隨的好兄弟。
跟在他身後的約有三百多騎,人人都是一付拚命的架勢,不管眼前的敵人是什麽人,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不然也不會擺出一付不留餘地的架勢,密密麻麻地騎影迭現,怕不有上千人之多。
老北風大呼一聲,三百多騎如狂風卷地,聲勢竟然不弱於對方,他選擇的目標就是正前方的商隊,當然現在不能叫商隊了,已經變成了一大隊騎兵,對方同樣排出了衝擊的陣型,不過數息的功夫,兩股煙塵就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啊!”
喊殺聲同慘叫聲差不多同時喊起,老北風的長刀劈倒第三個敵人的時候,自己的馬速也降了下來,這在衝陣的時候是致命的,前路被堵住,後麵的敵人逐漸圍了上來,他們這些人就像浪花一般消失在水中。
“凶名赫赫,也不過如此。”
剛開始還被這些馬賊的決死衝鋒嚇了一跳,等到已方完成了包圍,任誰都知道他們的失敗隻是個時間問題了,迭刺忽失才放下心來,而一旁的脫不花卻比他看得更清楚,這群人的為數雖然不多,可個個勇悍無比,就在這短短的一刻間,已方的傷亡幾乎是敵人的一倍,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的人,雖然有些心痛,麵上卻是不顯。
憑心而論,這些馬賊的功夫相當了得,缺乏的隻是正規的作戰經驗,想必他們一般不會打這種消耗戰,大部分時候都是出其不意,一擊縱然不中也立即遠遁,哪知今天陷入了人家的算計,被圍在了這樣一個不利的地形,下場可想而知。
“脫不花,這個情我記下了。”
迭刺忽失鄭重地對他說道,參與圍攻的人手中,屬於他的隻有二百來人,其餘的五百多都是脫不花的手下,這些來自海都帳下的蒙古騎兵稱得上身經百戰,才能用不多的人多,死死圍住了縱橫遼東大地的這股馬匪。
形勢已經很明朗了,等到他們的氣勢一盡,人數又陷於劣勢,就會變成待宰的羔羊。迭刺忽失原本沒有一鼓而滅的計劃,他隻是想迷惑對方,讓他們撲個空,在得到了脫不花的襄助之後,才臨時改變了主意,現在這個計劃就要大功告成了,他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容。
混戰中的老北風一直注意著這邊的動向,他無力地看著兄弟們各自為戰,一個個地陷入重圍中,然後不甘心地倒下,心中傷痛無比,眼前一片血紅。又瞅見那個正在發笑的胖子,老北風怒氣陡生,他大喝一聲長刀格開兩個敵人,反手一鞭抽在馬後,戰馬長嘶一聲奮力前衝,竟然被他衝開了一個口子,疾馳著朝迭刺忽失這邊撲來。
“格桑,殺了他。”迭刺忽失見隻有他一個人,毫不在意地轉頭吩咐了一句,一個渾身黝黑的色目人也不知道聽沒聽懂,從頭盔裏哼了一聲,緩緩地策動了戰馬,舉著三尺長的一柄鐵骨朵,就像一座鐵塔般壓了過去。
“砰!”金鐵相交的碰撞聲中,老北風的長刀生生被撞斷,一股巨力將他從馬上震翻下去,還沒來得及爬起來,那個高大的黑影就籠罩過來,鐵骨朵帶著勁風呼嘯而下,他勉力舉起手中的殘刃去擋,結果被震得手臂失去了知覺,半截長刀不知道飛到了哪裏,頭腦中嗡嗡作響,心知大限將至,他狠狠地一咬下唇,逼著自己清醒地看著那個黑影再度壓來,死亡離得如此之近,它的味道是甜的。
“看箭!”黑騎士正準備上前取那個馬賊的性命,突然身後一聲斷喝,雖然沒有聽懂是什麽意思,心頭的警兆響起,他驀地轉身橫掃,鐵骨朵準確地將一支羽箭擊飛,不及收勢,重重地槍影在身前現出,生生將他逼得連連後退。
在生死之間打了一個轉,老北風的角度正對著來人,所有的變化盡收眼底,讓他無比詫異的不是來人他根本不認識,而是這位救下他性命的英雄,居然是個女子!而且麵相相當年輕。
雉奴卻在心裏暗叫了一聲可惜,方才為了及時來援,她來不及施展連環射,隻得拿出了剛學不久的槍術,大槍沒有弓箭那般得心應手,以暗擊明也不過才將那個黑大漢逼退,卻不曾傷到他分毫,而自己這些人卻暴露了。
他們一共才四個人,對於近千人的廝殺來說連個水滴都算不上,之所以要衝出來,是因為雉奴看到了那個馬賊頭子即將喪命,他一死,餘下的那些手下肯定就再無戰心,因此她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拖上一拖,哪怕自己以身犯險。
隻不過他們的意外出現還是讓敵人產生了一些混亂,至少身邊沒有多少人的迭刺忽失等人就顯出了明顯的驚慌,居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還有另外的人在埋伏,如果不是人數太少,他簡直無法想像這會是什麽後果。
“殺了他們,一個都不要放過。”
迭刺忽失定下神之後,惡狠狠地吼道,不管來得是什麽人,都不會讓他們活著,這一回他是動了真火,什麽小蟊賊都敢打他的主意,以後還要不要出去混了?
老狗子等人的壓力陡增,護衛雉姐兒是他唯一的使命,現在這種情況下,隻能用身體去擋,片刻之間已經不知道多了幾處創口,卻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隻要還能揮得動刀,就沒有人能傷害身後的那個女孩。
“讓開!”雉奴一聲清叱,將老狗子讓到了自己身後,手中的大槍遙遙斜指,正對上了前麵那個高大的黑影。
“這個,女人,我的。”黑騎士看懂了她的意思,舉起鐵骨朵學她在空中相對,然後用半生不熟的漢話喝道,原本圍在他們身邊的雙方都散開了去,各自尋找對手廝殺,將一片小小的空地留給了他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