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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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戰鬥(完)

“你為何不將他打死?”

“聖人有命,臣這就去。”

劉禹說幹就幹,捋起袖子就打算往外衝,看得謝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回來。”

如果不是知道內情,她肯定會被這小子騙過去了,通紅的雙眼、一臉的憤怒活脫脫就是一個有冤難申的受害人形象,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謝氏搖搖頭歎了口氣。

“出了這種事,老身也無法偏袒你,回府去歇著吧,好好寫個請罪表章上來,要是不會,讓你娘子代筆也成,別再把這事當兒戲。”

謝氏實在是怕了他了,本來一出戲下來,結局已經再好不過了,就連政事堂都鬆了口,做為唯一活著回來的使臣,以他正四品的底子,直升紫袍是板上釘釘的事。有了如此大功,超升一等旁人也說不出什麽,就連位子謝氏都幫他想好了,權兵部尚書,離著晉級從二品步入政事堂可隻有一步之遙,年僅三十歲的執政,有宋三百多年來,出過幾個?

之所以會動這樣的心思,是因為本家那個侄兒實在是扶不上牆,同樣的情況下,都不用宰相出手,一個言官就能將他秒了。這樣的能力,讓謝氏如何放得心,眼前這個年青人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兩家之間多少有層親密的關係,可惜卻被他的一時衝動給毀了。

當殿毆打宰相是個什麽罪名?謝氏不熟悉《宋刑統》,但也明白事情隻怕難以善了,陳宜中是個什麽人?能得到‘剛毅果決’四個字的考語,豈是能吃得下虧的人,要知道他同樣不過四十餘歲,一步登天成為文臣之首,正是意氣紛發之時,謝氏感到了一種深深的為難。

“聖人不必憂心,此事不會再有什麽首尾了,臣不寫那個請罪表章還好,一旦寫了,才是真正的麻煩。”

“你是說......”劉禹的話出乎她的意料,細想之下,謝氏猛然省覺。

劉禹緩緩地點點頭,表情雖然很無奈,但謝氏一眼就能看出他眼中流露出的堅決,心裏明白,這件事已經無法挽回了,她突然間心力交瘁,有種眩暈的感覺,手上也不自覺地握緊了長杖。

“為何,你們一個二個的都要遠離這朝堂,難道它當真已經沒救了麽?”謝氏的語調十分低沉,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心灰。

當然沒救了,這話劉禹隻能在心裏說說,他上前一步,手上很自然地扶住了謝氏,嘴裏說出來的卻又是另外一層意思。

“臣這性子不好,外放出去曆練曆練,等磨圓滑了,再回來為官家、聖人效力,豈不更妥當?聖人也不想看到,臣每日在朝堂上與人針鋒相對,最後一事無成吧。”

“聖人放心,臣此次若能下去,便能提前做些布置,南邊天熱,氣候也有些悶,等臣到了那裏,一定會修個比這個更好的殿宇,讓官家和你過來了住得舒舒服服地。”

被一個外臣這麽扶著,換了別人謝氏早就一頓斥責上去了,可是對於這個年青人,她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家子侄一般地自然,這份親切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了,都不知道是如何生出來的,現在又聽到這麽番暖心的話,謝氏的心裏熨貼了不少。

“你想去廣東?”然而此子話中的意思,她還是聽出來了。

“微臣這點心思,瞞不過聖人的眼。”劉禹先拍了個馬屁,然後接著說道:“無論從哪方麵,廣州都要比福州好,咱們總不能再遷一次都吧。聖人放心,路是遠了點,陸路的話可以先到浙東,再經過福建下去,沿途都是好風景,你和官家一路走一路看,走著看著就到了。”

“你小子。”謝氏啞然失笑,還從來沒有人這麽赤裸裸地蠱惑過她,不過她的眼神一黯,想起了什麽,“倘是能過浙東,老身倒是想回家看看,也不知還有沒有這個機會了。”

“廣東路是誰在那?老身記得上任沒多久吧。”謝氏在腦海裏回憶了一下,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是趙溍,他確實是初上任的,不過此人有些不幹淨,事情不難辦。”劉禹也有些無奈,好像從建康府到廣東路,就指他一個人坑了,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這麽一說謝氏就想起來了,此人是以賄賂賈某人上的位,才幹應該是沒有的,否則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惦記了,這些狗屁倒灶的東西她不想去理會,如果事情能到那一步,自己簽個字認可就是了,這麽一想就覺得意味索然,失去了再談下去的興致。

“不管怎麽說,你還是要做出一個樣子,先回府去吧,等他們來了,看看是個什麽章程。”

劉禹“嗯”了一聲,放開謝氏恭身行了個禮,正打算轉身出門,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回頭問了一句。

“聖人方才說除了微臣還有誰?”

“你說呢,你們翁婿倆真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謝氏聽了一愣,隨即用了一個玩笑的口吻回了他一句。

劉禹恍然大悟,老狐狸嶽丈拒絕了一個更大的誘惑,這樣的選擇說不清是好還是壞,或者兼而有之吧,畢竟海司也是一個要害部門,可惜如果當時自己不在出使的途中,完全可以二者兼得啊,還是人算不如天算,劉禹點點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謝氏看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注視良久才長歎了一口氣。

政事堂的一間側室裏,一個太醫剛剛為榻上的病人上完了藥,寫下藥方再囑咐了幾句之後,便背起自己的箱子出門而去。原本站在旁邊的留夢炎跟著他的腳步,卻不是為了送人,而是隨之將房門關上。

“與權,事情怎麽變成這樣了?”

陳宜中默然無語,誰會想到這個小子居然還有這麽一手呢,說起來他們也是大意了,當時根本就不應該給他任何機會,眼下說這些還有何用呢?

留夢炎想的是另一回事,相對於那些血淋淋的打鬥場麵,畫麵裏呂師孟的那幾句話才叫他心驚,元人已經枕戈待旦,就連檄文都已擬就,那麽之前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以大宋如今的形勢,還抗得住這樣的攻擊麽?

今天的事,讓兩個丞相都有一種挫敗感,留夢炎看著競爭對手狼狽的樣子,一點快意都沒有,心裏湧起的是物傷其類的感歎,當時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了,等他們聽到聲音衝出來,劉禹就像一個瘋子似地騎在他的身上揮拳狂毆,而後者隻有招架的份,完全沒有還手的力。

“這一拳,是為了我的娘子。”

“這一拳,是為了我的孩兒。”

“這一拳,是為了我自己。”

......

陳宜中現在想起來,還是心顫不已,他完全沒想到對方會這麽直接就下了手,劉禹那雙血紅的眼睛始終在他眼前晃動,那一刻他相信對方是真的想要打死他!

雖然看似鼻青臉腫的模樣,其實並沒有傷得太重,根據醫囑隻要消了腫,傷口會好得很快,真正被刺激到的,是他的麵子,一朝宰相被人當眾打成這樣,凶手連個基本的處置都沒有,傳出去叫人怎麽看他?問題在於,他能將這件事公之於眾麽。

“他是為了那件事?”留夢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嗡嗡地,陳宜中沒有瞞他,有些艱難地點點頭。

“你打算怎麽做?彈劾麽。”陳宜中搖搖頭。

如果他不是宰相,這件事就是鬥毆,大可以通過法製來討回公道,可是他是宰相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沒有人認為那是私怨,他不敢將真相講出,反而還要幫著隱瞞,隻能往政見不合上去扯,那麽法律就沒用了。

“他在賭某不敢賭。”

這句話有些拗口,留夢炎卻是聽懂了,站在陳宜中的立場上的確是不敢賭,贏了能得到什麽?對方最多是罷官回家,有葉府在背後,閑上幾年照樣能有出頭之日。可是一旦輸了,他這個宰相就隻能自行去職了,輸掉的不光是擁有的一切,還有士林中的名聲,這就是劉禹的底氣所在。

有那麽一刻,陳宜中真的動了殺機,但也隻是想想而已,對方根本就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隻怕以後連政事堂的召見都會正大光明地拒絕。除非找人在他進出大內的時候下手,可那樣做性質就嚴重了,突破了文人相爭的底限。

“最近這些日子,某恐怕都會在府上養傷,國事便交與你了,漢輔,勞煩你多操心。”

“你安心養著,有什麽大事,某到你那裏去談。”留夢炎絲毫沒有大權在握的喜悅,今後的國事之艱難,隻怕是難以想像的。

“將他外放吧,眼不見心不煩。”

兩個宰相聯手居然沒能奈何一個四品小吏,兩人都是相對苦笑,不管怎麽樣那小子也是有錯在先,升賞是沒有了,加一級外放為路臣就是最好的結果,可是往哪兒放呢?同樣是個傷腦筋的事。

“昨日收到一份奏章,有人彈劾路臣趙溍居官不謹,還翻出了他阿附賈似道的一些事跡,本來某想著他是你舉薦去往廣東的,打算先壓一壓,如今看來,此事不那麽簡單?”留夢炎拍拍腦袋,想起一件事。

“誰上的劾章?”陳宜中有些疑惑,這麽久的事還有人翻出來?

“右司諫陳孟虎。”

“他?”陳宜中對此人沒有多少印象,但可以肯定不是自己的人,也不是留夢炎的人。

“他是鹹淳四年進士,那一科的殿試主官是葉鎮之。”留夢炎的記憶力非是浪得虛名。

原來如此,陳宜中靠在了床榻上,有些浮腫的眼睛裏閃出一絲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