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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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準備

嘴炮無敵劉子青自然想不到,他的優秀品質被下屬們完美地繼承並且發揚光大,一個小小的都頭,都敢公然忽悠一路守臣,對方還是個高品文臣。不但語言上絲毫不讓,就連氣勢也有過之而無不及,關鍵是對方好像並沒有覺得他無禮,隻有站在一旁的劉孝忠又氣又惱,卻又無可奈何。

當然光有嘴炮是退不了敵的,更保不了城池不失,漢子這麽說,心裏當然會有計劃,李芾正是相信這一點,才容忍了他的無禮,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如果最後他拿不出足以令人信服的東西,再治罪就是了。

“願聞其詳。”

“先說軍力。”漢子也不客氣,向他一一分析道:“廬州有戶九萬五千餘,丁口十九萬三千多,除開被韃子占領的舒城,還未曾顧及的梁縣,城內差不多有十萬人。其中男子約為六萬餘,除掉老幼,可上陣者超過三萬,他們就是需要爭取的對象,加上守軍,至少也要鼓動二萬人從軍,才能在今後的守城戰中堅持下來。”

“如何說動,強征麽?”這個數字早就在李芾的心裏,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如何知道的,但是既然他有來自建康的背景,想必不難查到。

“無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喻之以利而已。”漢子搖搖頭:“韃子在安豐軍的所為,故然能震懾人心,然而卻更有可能適得其反,製帥不欲出降,韃子一旦破城,便是那等下場,隻要民心還未亂,他們不難知道如何選擇,這就要靠鼓動了,至於利,從軍者有飯吃,還不能讓人動心麽?”

這種作法並不稀奇,以坊為單位,廣貼告示,敲鑼打鼓地進行宣傳,同後世的作法相差不大,用於現在的廬州城中猶為合適,而在明麵上,由於夏貴亡於韃子之手,使得他的舊部很難有投敵的意願,這也正是夏府明知不敵,依然選擇抵抗直至全府盡沒的原因,韃子的殺戮行為,在客觀將百姓逼上了絕路,不降即死的絕路。

事情到了現在才看到了結果,而這個因其實早在數月之前就已經種下,讓淮西這個曾經一戰未打就降了的邊地,變成了抵抗韃子最為激烈的地區......之一,對於他的建議,李芾沒有答應或是不答應的表態,因為其中還有一個難點,那就是糧食從哪裏來?

“再說糧食。”漢子顯然明白他們的顧慮:“府庫存糧雖然不多,但百姓手中並不缺糧,淮西總領所設於安慶府,而具某所知,淮西的賦稅並沒有收上來。”

這個問題有些尷尬,原因在於李芾對於淮西的控製不力,各州都在有意拖延,本應該在十月份就入倉的賦稅,一直拖到現在都沒有動靜,現在就更不可能了,韃子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因此攻勢才會這麽猛,屠城搶糧順帶解決了軍需。

廬州本地產糧並不豐盛,做為邊地,往往還要靠著朝廷撥給,這就是各處總領所存在的意義,現在當然是指望不上了,但是李芾敏感地聽出他的另一層意思,這個百姓指的可不是普通民眾,他們縱然有些積存,自家還要食用,哪能從他們嘴裏去奪呢。

“糧食,一定要掌握在手中,如此才能做到合理分配。”漢子侃侃而談,讓李芾吃驚之餘還有些疑惑。

“如何分配?”

“守兵多吃,百姓少吃,青壯男女多吃,老弱婦孺少吃,甚至隻需不死即可。”漢子語出驚人,不過接下來的話一下子就讓李芾生不出駁斥的心:“餓著也比易子而食要強。”

他熟讀史書,自然知道曆史上這類例子有多少,其中的情形又有多慘,許多堅城最後之所以會被攻破,不是因為守軍死光了,而是斷了糧沒了軍心士氣,例如大名鼎鼎的睢陽城。

“關於此事,還要牽扯到一件案子,夏帥當日被刺,聽聞是韃子下的手,其中經過想必製帥不陌生吧。”漢子的話讓李芾的心中一動,隱隱猜出了一點端倪,於是點點頭。

“當日的主犯,是李相公親自審問的,其中的口供,涉及到刺殺的,都歸了卷宗,某要說的是另一部分。”漢子再次伸手入懷,這一回掏出來的是一撂紙:“製帥請看,看完了,就明白某所說的是何用意了。”

這些紙無一例外都是犯人的口供,上麵所牽涉到的人才是李芾關注的重點,他一言不發地默默翻看著,越看越是心驚,因為這上頭所供出的為數多達數十人,而這些人全都是廬州城內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準確的說他們不是商人、就是士紳,或者二者兼有,而就是這些人在前幾天還一直要求他放棄抵抗,翻完最後一頁紙,他連內容都沒看,隻撇了一眼名字,就失聲笑了出來。

“好算計啊,真個是好算計。”對於他的反應,一旁的都統劉孝忠吃驚不已,他還從未看到李芾如此失態過,哪怕是被韃子大軍圍了城。

漢子仍是那個不喜不怒的表情,靜靜地等著他的決定,他知道對方說的這句話,指的並不是紙上的那些人,不過就算是猜出了什麽,如今也沒有任何意義了,相信以李芾的智商還不至在這樣的情況下,蠢到拒絕這份大禮。

果然,李芾笑過之後就搖了搖頭,事情早已成了定局,他還是其中的受益者,對方如果不交出這些紙,他根本毫無辦法,現在那些人的把柄在他手上握著,如果自己做得絕,便是抄家滅門的罪過,如果不想大動幹戈,那他們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個代價是什麽?還用得著說嗎。

“你帶人去將這些人全都請來,就說本帥有事同他們商量,不想來的,直接拿了,封府抓人,全都投入牢中,反抗的,就地格殺,罪狀宣之於眾,本帥倒要看看他們還有什麽臉讓某獻出這廬州城。”

這種粗活自然就要交給劉孝忠他們來做,等到後者興奮地接令出府,李芾的臉色已經恢複了平靜,對方既然幫了這麽大一個忙,解決了他苦思不得其法的守城問題,那別的事情就無須再計較了。

“你們五人如何襄助本帥?”問題又回到了原點。

“這個麽,不瞞製帥,若是論武藝,某可能在劉都統麵前撐不到一柱香的時間。”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過我等作用並非如此,簡單地說,某在製帥身邊,就相當於多了一雙眼睛,可以讓你隨便了解各門戰況、敵軍動向,等等諸如此類。”

“就在城外,韃子的一舉一動都在某的掌握之中。”就在對方驚異的眼神中,他第三次從懷中取出一個事物,當著李芾的麵按下了一個紅色的按鈕,不一會兒,從那個盒子裏傳出了一個清晰的聲音。

“東門外韃子新到了一個萬人隊,從昨日起他們就在驅趕百姓,幫他們趕製攻城器械,已經完成了上百架雲梯、十餘架蒙車、還有幾架投石器,語畢。”

“很好,繼續監測,語畢。”

漢子簡單地回了一句,就將通信掐斷了,眼前所見的一切,讓李芾已經驚得說不出話了,好在明白這是已方所擁有的事物,才沒有讓他太過動容。

“此物莫非能......隔空傳音?”忍了半天,倒底還是問了出來。

“正是,城中雖然隻有五人,可是城外各處不下二十人,他們會日夜不停地盯著韃子,有任何的風吹草動,我等都能知曉,如此一來,製帥對於守城可有信心了麽?”

李芾還沒有從驚異當中回過神來,一點都沒有掌握黑科技之後的那種喜悅,對方向他坦承了這一切,為的就是增加他的信心,這一點他還是心知肚明的。

漢子當然不會告訴他,為了達到這個目地,東家連一個親兵都沒有帶就遠赴了廣西,四百多人組成的諜報網,在這麽廣大的戰線上依然是捉襟見肘,而為了廬州不至於過早陷落,光是這一個點上就配屬了近三十人,可想而知此地有多麽重要。

“韃子隻怕不會給我們時間了。”

“不然,塔出在安豐軍已經領教了我軍的堅韌,麵對廬州這樣的堅城,又有萬人以上的守軍,他無論如何也會試一試不戰而下,否則根本就不會派出使者來勸降。同時,這麽大的城,又是橫跨江河,要完成包圍的態勢,做好攻城的準備,最少也得三天以上,我等的估計,應該會有五天可用,如何利用就要看製帥的了。”

“若是製帥有心,將這個時間再延長幾日,也不是沒有法子可想的。”漢子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李芾思索之下,突然想到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詐降?”

“差不多,尋個死士,頭腦靈活能說會道的,同韃子以談判為名諸多挑剔,不斷地提出一些讓他難以決定的條件,這麽一來一回地,拖上個七八天都有可能。”

李芾一聽之下眼睛就亮了起來,他平素行事雖然方正,卻不是頑固不化之輩,舉一返三之下,還真的越來越覺得此計可行,左右是對付敵人,沒那麽多道德可言,想了一會兒,突然間展顏一笑。

“你們東家,就是這般守住了建康城麽?”

“哪裏,這等小計,我們東家根本不屑為之。”沒想到對方一臉地傲氣,竟然將他堵了回來。

“被你這麽一說,本帥倒是有了些信心,隻是為何要以半年為期,難道還會有援軍到來?”李芾倒是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好笑。

“若是沒有希望,我等豈會自陷死地。”漢子點點頭:“不過破敵非朝夕之功,我等就是那頑石,先將韃子的銳氣磨去,等到他們沉不住氣,開始分兵掠地,咱們的機會就來了。”

雖然他沒有說援軍來自何處,也不提如何來援,李芾仍然聽出了些意思,要說兩淮之地還有什麽機動力量,首推坐鎮建康的那位李相公,這麽一想,心裏又多了些把握,就算心懷死誌,聽到了還能生還的消息,總會給人以力量,他當然也不例外。

眼下來說,考慮援軍的事情還為時尚早,當務之急就是如何利用這難得的幾天,與城外的韃子一樣,進行充份的準備,那才是守城成功與否的關鍵,對方已經向他交出了底,事情卻還是要他自己來做,從現在開始,每一個時辰都是關鍵了。

於是,從這一天的夜裏開始,廬州全城就進入了一種緊張的狀態,各種聲音喧囂不停,全城到處都在進行著動員,大量的青壯被征招入伍,成為了守軍的一部分。所有的守軍按照新老比例重新搭配,一刻不停地進行操練,熟悉兵器和守具,了解防守的方法和要領,漢子和他帶來人,將建康城的經驗一一傳授給他們,後勤保障、食品配給、醫療製度......這些在原本的基礎上進行了細劃和加強的東西,將為未來的戰事帶來不可估量的影響。

在這種強烈的備戰氣氛下,一切反對的聲潮都被壓製住了,為了減輕罪責,那些上了名單的富商們不得不拿出足夠的東西以求脫身,財物沒有什麽用處,他們屯集的糧食就成了府庫中的一部分,再加上一些別的措施,城中的存糧已經上升到了一個難以想像的水平,讓原本不抱什麽希望的李芾都為之感歎不已。

實際上,這個時代的糧食和貨幣沒有太大區別,不光可以直接做為易貨的基準物,就連繳納賦稅都是官府的首選,原因很簡單,相對於大宋境內的商品總值來說,做為流通貨幣的銅錢總量太少了,而金銀的產量又跟不上,所以糧食、布匹都是人們積存財富的手段,尤其是前者。

然而提供這個思路的人此刻卻無暇顧及這一切,他帶著帥府的一隊親兵來到了城南,這裏麵對著金鬥河的方向,駐守的是原夏貴舊部的三個指揮,因為他們扼守著水門,一時間很難找出人來代替,李芾這才沒有動他們。

漢子除了檢查這一帶的防務,找出一些有可能為韃子所利用的疏漏,還有其他的打算,城南各坊所住的百姓大都不怎麽富裕,各種檔次不高的小鋪子林立,雜在他們中間的是一些青樓和賭坊,而這些生錢的檔口,都掌握在一個人的手中。

“五郎,有人找。”

“什麽鳥人......”

一臉橫肉的麻老五轉頭就準備怒斥一番,可是在看到對方那身紅色的衣甲之後,到嘴的話立刻被咽了回去,硬生生地擠出一個笑容,臉上的那道刀疤一抖一抖地,看著好生滲人。

“你便是麻五?”

“正是小的,軍爺可有什麽吩咐?”

他能在這南城一帶橫著走,可是如果對上了官府,一樣沒有還手之力,因此對方看似不過小小的軍頭,他卻不敢絲毫怠慢,城中已經戒嚴了,這些人掌握著所有人的性命,真要找人麻煩,都不用什麽借口。

“吩咐談不上,不過有幾句話,想單獨說與你聽,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麻老五一迭聲地應下,然後朝著自己手下使了個眼色,一下子就退得幹幹淨淨,隻留下了他們二人在院子裏頭:“軍爺你看,如此可好?”

漢子左右看了看,就連他自己帶來的人都退出了院子,這才走近麻老五的身邊,用兩個人才能聽到聲音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我們東家讓我給你帶句話,上次的事情多虧你的幫忙,做為回報,你可以擴大在這城中的地盤,自然是在官府的默許之下。”

“上次的什麽事情?”麻老五一時有些不太明白,問完之後發現對方一直盯著他,臉上帶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卻始終都沒有開口解釋一句。

麻老五被盯得頭皮發麻,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數月之前,那件事情之後,對方就像是忘了他一般,既沒有派人前來聯係,也沒有遣人將他滅口,直到新任的帥臣進了城,他提心吊膽地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就連私鹽的買賣都停了下來。

沒想到剛剛感覺到危險過去,打算再度開始恢複那條路線時,韃子又突然間打了進來,這下可好,城中一下子就戒了嚴,無論什麽生意都隻能停下,損失倒是其次,對於未來的擔憂才是他煩惱的主要原因。

降與不降對他來說原本區別不大,就算韃子成為廬州的新主人,像他們這種地下勢力依然會有生存之道,這是任何時代都無法避免的,可是一想到安豐軍的那些城池的慘狀,他就無法安睡,生怕有一天韃子破了城,這裏也會遭到同樣的命運。

可是他不過是個青皮而已,連個富人都算不上,又能做些什麽,城裏這些天發生的事,怎麽都瞞不過做為地頭蛇的耳目,出城的使者是他的手下親眼所見的,看上去還有一絲生的希望,沒想到夢還沒醒,又讓人一口揭破了他最害怕的那件事。

“軍爺此言,小的愧不敢當。”說出這話的時候,麻老五的牙齒都在打著戰。

“麻五,看不出,你倒是個聰明人。”漢子半真半假地誇了他一句,若是對方一意否認他還真不好說要怎麽辦。

“小的有自知之明,軍爺若是有什麽吩咐,直說了便是。”

“沒什麽大事,做你該做的而已,放心,將來一定會有好處,你無法想像的好處。”

漢子嘿嘿一笑,讓麻老五隻感覺毛骨悚然,至於他說的什麽好處,那是一點都不敢去想,眼下沒有什麽比活著更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