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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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夜校

“緣何有此一問?”

不過在解釋這個問題之前,劉禹想要先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問,或者說是他自己感興趣,還是後頭有什麽人的慫恿,做為這個島上的特權階層中的一員,就算他一分沒有,也與別人不一樣,不過當葉應有一開口,他們才知道這個故事居然還有些來頭。

同關漢卿一樣,岑二家也是優先分配房子的人群之一,因為他家是烈屬,優先級甚至還要高一些,不光如此,官府還為他們免除了一切雜項,連建房的人手都無需自家出,隻需要到時候拎包入住就成了,這樣的優待,著實羨煞了左鄰右舍。

岑家人口不少,依照事先製定的規則,他和幾個成了家的兒子,被單獨成戶,老爹老娘帶著兩個未成年的弟妹自成一家,彼此之間相隔還有些遠,位於瓊山縣的隻有他這一家人,由於建設速度最快,已經搬入新家一段時期了。

他的一兒一女都未滿十歲,根據強製教育法的規定,被送入了新近開辦的大學堂,同那些達官貴人的子女一般無二,這樣的日子,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至今一到晚上,看著眼前的一切,兩口子還恍如夢中一般。

“當家的,官府真的免了咱家所有的租稅?”

“那還有假?”岑二的心理其實同普通百姓一樣,打心眼裏都不怎麽相信官府,在他們的心目中,那些個高高在上的官員們,翻臉比翻書還快,說的話又有什麽用?沒聽過‘官字兩個口’麽。

“哥兒姐兒當真上了學堂?讀書識字還不用花錢?學堂還能包兩頓飯?”

岑二答不出來,他都不知道這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傳說中的神仙日子,也不過是一頓兩個饃吧,哪有官府出錢幫著養兒子的道理,可是現在就這麽明明白白地發生了,以至於他好幾回去學堂看過,確定兒子女兒是真的在讀書,而不是被賣去了他處。

“當家的,你每天作工,當真能掙回那麽多糧米?還有精鹽、白糖、鐵器......”

這才是讓他最難理解的,明明幹完活了,什麽也沒給,沒有銅錢、沒有實物,甚至連一張不甚值錢的紙鈔都沒有,可是管著工程計量的那位書記,每次在幹完活之後都會提醒他,今天的薪酬已經算好,隻需審核之後就能入帳,最遲明日就能使用,盡管對方的語氣十分平和,並沒有尋常小吏那種高高在上,他依然不敢多問一聲,一天幾何?入到哪裏?如何使用......

結果到了後來,都快一個月了,自家的那點糧食將要食盡,一家子眼見就要餓肚子,他才忍不住去找本樓的安全員,一位腿腳有些不便的老卒詢問,老卒詫異地拉著他的手,將大姆指按在醫院那種手柄的中框上,屏幕上顯示出他的資料,看著薪酬結餘那一欄幾個有些奇怪的符號,就連見多識廣的老卒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老岑,你這月做了多少工?怎得餘下這麽多

。”

“俺來得晚,啥事不懂,開始在碼頭上,見他們招工,說是做一日結一日,便就去了,從堆沙子築路,到後來一個老師傅見俺肯學,教了俺和土的手藝,每日要做上六、七個時辰,活兒倒是越來越輕省了,工地上還包飯,俺和家裏婆娘都吃住在外頭,隻有到了晚間接了孩子,才回到家做一回,就這麽挨了一個月,也不知道公家給不給工錢,說是給了卻又不知道在哪裏,這不實在沒有法子了,才來問一聲,大兄弟,你說俺這月還有結餘?”

岑二生怕他不明白,絮絮叨叨地說了一番話,聽得老卒直搖頭,指著屏幕上的那一排符號說道:“不是有結餘,你根本就沒有動嘛,這裏不是?”

“俺看不懂,這上麵是啥?”

“對了,這我得說你,幾次讓你們家來人上識字課,你們家兩口子一個都不在,怪道不識得。這叫數字,用作數數用的,你一日所得,加了多少,用了多少,俱都在此,往後你去買啥東西,連個價都看不懂、識不得可不是抓瞎?“

“嘿嘿。”岑二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俺隻當家中有兩個識字的了,俺和婆娘又不考秀才,還識個啥字,有這功夫多做些工不是更好,哪曾想到這麽些。”

“怪道你這一日會有這麽多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給丫頭攢嫁妝呢。”

老卒打趣了一句,聽得岑二心裏頭癢癢,正待問個清楚,幾個同樓的鄰居走過來,好奇地歪頭看了一眼,一個二個都是直抽氣。

“岑老二,你家大丫沒說人家吧,覺得我家那小子怎麽樣,年歲相當,再過幾年就能辦事了,你放心,我家一定會辦得風風光光。”

“得了吧,你家那小子比人家大丫還小上一歲呢,還想攀親?人家可是烈屬,怎麽著也得配個軍屬吧,我說岑老二,我家二小子你見過的,不如咱們做一回親?你看如何。”

“小一歲怎麽了,他在學堂學得可好了,就連夫子都誇讚過,你家小子能比麽?”

......

岑二傻在了那裏,見這幾個人吵得不可開交,讓人聽了還以為人家是真的在求他嫁女呢?隻有老卒笑咪咪咪站在那裏,看這幫人半真半假地打鬧,誰說識字不多就蠢的,人家可是一個比一個精,隻有這個當事人,還混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成了,都給老子消停一下,別怪我沒提醒,現在不興包辦了啊,將來等大丫學出來,能不能看上你們家那幾個混小子還不一定呢,都滾蛋吧,記得晚些時候上頂樓聽課。”

老卒開了口,這些人立馬停了嘴,對於這個缺了條腿的老兵痞,無人再敢回嘴,人家就是少條腿,打他們幾個也是不費什麽勁,這其中也包括了岑二本人。於是在這種利益的驅使下,他們兩口子破天慌地沒有去打晚工,而是跟著樓中的居戶一塊兒上了頂樓,那是一片開闊的

空間,頂上的棚子已經搭好了,當中頂頭上位置上亮著一盞明晃晃的大燈,有點像是工地上的那種,不過要小上一些。

等到老卒柱著拐一瘸一瘸地上到前頭,原本喧鬧的樓頂一下子安靜下來,連個咳嗽聲都沒有,樓裏的人誰不知道,這老小子下手且黑著呢,上來就打根本不講什麽素質教育。

所謂的識字課,對於這些早已經成年的男女來說,也就是教些常用字,能大致看懂告示、識得數就成了,也就是後世所謂的“掃盲”。

但這並不代表課程就簡單,除了識字,他們還擔負著普及政策的任務,教學之前,讀上一段最近頒布的法令條例,再用通俗的語言加以闡述,讓這些人大致明白是作什麽用的,便成了每天例常的開頭。

漸漸地,岑二喜歡上了這樣的學習,因為老卒所說的這些法令無一不是同他們這些人的利益相關,從“軍烈屬安置條例”的學習,他知道了自己為什麽會與眾不同,從“強製教育法”他明白了官府是真的打算真培養自己的子女,從“治安條例”,他懂得了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是嚴格禁止的。盡管這些條例規定了方方麵麵,甚至具體到個人衛生習慣,不準隨地吐痰、不準隨地大小便、鼓勵多洗澡等等,隻要把事情交待清楚,他們並沒有多少抵觸情緒,因為與這個城市的幹淨整潔相比,誰也不願意自身邋裏邋遢,仿佛那是一種玷汙。

當然,他也學到了最為迫切想到知道的那種數字,從而明白了,為什麽那一天,幾個鄰居會毫無顧忌地爭搶自己還不到十歲的女兒。

“1......看著就像根棍子,它讀做‘壹’,專門用於計數之用,為什麽要寫做這樣?因為簡單,讓人一看就能明白,你們的薪酬、物價都是以此表示,現在跟我讀。”

“1......壹。”

“2......貳。”

“3......叁。”

......

顯然,他們所學習的並不是中土文字,而是來自於大食的符號,在後世這種符號不僅為東方世界所用,也是西方國家通行的數學符號,既然是這樣,劉禹也沒打算標新立異去另搞一套,因為那樣的話,所涉及的教材編寫和轉換就成了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讓這些異族符號在自己的手中發揚光大,並不是什麽難於接受的事,在他看來,漢文化同樣應該是兼蓄並收的,就像大海一樣,才能最終通行於世,成為這個時空唯一的主流。

跟著老卒粗聲粗氣地誦讀聲,一群來自於各地,口音各不相同的文盲們,就這樣走上了識字之路,同樣的教學,在每一幢已經建成的居民樓頂開展著,這些不久之前還是土裏刨食的莊稼漢,出於對文字那種天然的敬畏感,眼中露出來的是無比的虔誠,他們已經慢慢開始了蛻變,在不知不覺中走在了世界的前沿。

(本章完)